半生风雨 半世江山 第8章 意情迷

竹林深处，一缕琴声随风飘来。欧阳淳一行三人循声而至，只见一处幽静庭院掩映在翠竹之中。院内，刘娥正在抚琴。她一袭素雅长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宛如一片空灵的云烟飘落在竹林间。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盈跃动，每一个音符都如山间清泉，叮咚作响。琴声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似松涛阵阵，时而又如夜莺啼鸣，与竹叶的沙沙声交织成天成乐章。她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与琴音相得益彰，流露出超然物外的气质。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古琴木质温润，线条流畅，琴身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古朴而高贵。竹林中的鸟儿似被琴声所摄，停止了鸣叫，静静聆听这天籁之音。

欧阳淳立于竹影之下，听着这清越的琴声，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他见过无数宫中贵女抚琴，可从未有哪一曲能如此直击心扉。琴声中似乎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又带着几分倔强，与他第一次在街头听到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待琴声落尽，他情不自禁吟出诗句：

“神化飘然风月仙，

飘飘鹤氅舞蹁跹。

渔舟唱晚归何地，

清风送我上九天。”

刘娥闻声睁眼，只见一位风姿雅致的男子立于竹影之中。他着一袭淡青色长袍，银丝暗绣的衣襟随风轻扬，长发如墨，以一根玉簪束起，显得儒雅脱俗。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尽显书卷气。四目相对的瞬间，欧阳淳只觉心头一震。她着一袭素裙，眉目如画，清风徐来更添几分清丽。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愁绪，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将其驱散。

朱胖子见状，忙打圆场道：“刘姑娘，这是我们家公子请来的太医。”

“在下欧阳淳。”欧阳淳连忙施礼，发现自己的声音略有些发涩。

“您就是那位被誉为‘华佗再世’的欧阳太医？”刘娥惊讶道。

“姑娘见笑了，不过江湖谬赞罢了。还是快去看看病人要紧。”

刘娥领着三人来到内室。只见龚美躺在床上，面如土灰，气若游丝，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从昨夜后半夜开始，病情突然恶化，今早已经不能正常进食和说话了。”刘娥声音哽咽。

“呀，这情形跟我二大爷临终时可真像……”朱胖子话未说完，就被齐贵元狠狠掐了一把。

刘娥俯身在龚美耳边轻声道：“哥，欧阳太医来了。他医术通神，连阎王手里都能抢人，你有救了！”

欧阳淳为龚美诊脉，神色凝重：“脉在皮肤，如虾游水，时而跃然而去，须臾又来，伴有急促躁动之象。这是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虚阳浮越的征象。气血俱虚，生命根基已然动摇，属于无根之脉。”

众人闻言，如坠冰窖。

“但脉象虽无根，却于微弱之间尚存一丝生机，未必无救。”欧阳淳又道。

他诊断龚美十二正经气息微弱，唯有奇经八脉还留一线生机。当务之急，要先打通任督二脉，让督脉之气自下而上，“进阳火”以温暖心肝；任脉之气由上而下，“退阴符”以滋养脾胃。如此升降有序，方有救活之望。

想到这里，他取出银针，依次刺入百会、人中、内关、大椎、风池、膻中、神阙等要穴，既是锁住真气防止外泄，也是打通经络方便气血流通。

施针后，龚美气息稍强，但欧阳淳知道，病人体内真气太过微弱，必须借助外力。他凝神静气，将真气集中于右手合谷、少府等穴，抓住龚美内关穴，缓缓渡气。

众人惊见龚美脸色逐渐红润，而欧阳淳却面色发白，踉跄欲倒。刘娥连忙端来清水，他饮下后才稍觉好转。

“龚美谢过太医……”龚美虚弱地开口。

“莫要多言，好生静养。”欧阳淳制止他，一边写方子，一边偷瞄着为兄长掖被角的刘娥。她专注的侧脸，在昏暗的室内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我待会开几副补药，明日遣人送来。修养半月，当可痊愈。我……我过几日若宫中不忙，会再来看看。”

刘娥感激涕零：“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当报答。”说着就要下跪。

欧阳淳连忙上前搀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两人都是一怔，急忙分开。“姑娘不必如此，这是医者本分。”他故作镇定道，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临行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姑娘也要保重身体，莫要过于操劳。你……你的琴弹得很好，那首《神化引》，我听了许久，回味无穷。”

刘娥低头浅笑：“多谢太医夸赞。”

欧阳淳还想说什么，却被朱胖子轻轻拽了一下衣袖：“太医，宫里还等着您呢。”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走出院门时，又听得里面传来几声清越的琴音，似是在送别。欧阳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直到琴声消失在竹林深处。

朱胖子打趣道：“太医，您这脚步怎么越走越慢了？莫非是施针耗费了太多真气？”

欧阳淳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态：“咳，确实有些疲惫。对了，明日的药……我亲自来送吧，顺便……顺便看看病人恢复得如何。”

齐贵元似笑非笑：“太医真是尽责啊。”

欧阳淳没有接话，只是抬头望向天际的晚霞。他忽然明白，为何方才那首《神化引》会让他如此心动。那琴音中的哀愁与倔强，不正是这个女子的写照吗？他叹了口气，将这份悸动深深埋在心底。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注定不能有太多儿女情长。

几人渐行渐远，身影最终消失在竹林深处。房中的龚美望着妹妹：“你可知能请动当朝首席御医的，会是何人？”

“想必是当今太子吧……”刘娥轻声道，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龚美没有答话，眼中却掠过一丝忧虑。他看着妹妹失神地望着窗外竹影，心中暗叹：这一局，怕是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