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鸾宫内,浮花数点含宿雨,香尘无数散余馥。
“娘娘今日真是得意,皇贵妃啊,母亲做梦都不敢想你能走到这个位置。”
“这算什么,本宫想要的还在后面呢。”
“不过,皇上也并未完全驳了皇后的面子,皇后提的晋升人选,皇上都应准了。”
“是啊,想想就来气,平白给了她邀买人心的机会。贤妃淑妃也就罢了,至于其他人,还不是皇后一党,成日哈巴狗似的围着皇后献殷勤。”
“娘娘慎言,她毕竟是皇后,娘娘也得让她几分,别给旁人落下话柄。”
“这不是在自己宫里吗,说说又有何妨。”
“越在高位,便越要当心。”
“好了,母亲,女儿都记住了。对了,女儿还有一事要同母亲讲。”
席容皇贵妃说着,却是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席容烟。
席容烟何等乖觉,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母亲,长姐,你们聊着,我去外面逛逛。”
“兰鸢,你陪着烟姑娘,不可怠慢。”
兰鸢应了声是,便跟着席容烟一道出来,紫藤在内关上了门。
席容烟缓步走到仪鸾宫的正殿,端详起了置于窗子两侧的粉彩牡丹纹凤尾尊,尊内插着五六枝红艳的牡丹。
“长姐似乎很喜欢养花,我方才在内室也见到了类似的凤尾尊,只是里面的花却不像是牡丹。”
“姑娘怕是看错了,娘娘宫中只有牡丹一种花卉。”
“不对啊,那花明明是白色,怎么会是牡丹花呢?”
“姑娘有所不知,那是花房精心培育出来的白雪塔牡丹,状如楼子,瓣有紫晕,初时绿白,盛时雪白。其实,我们宫里也不单单只有白色牡丹,榻前案下,窗侧几畔,牡丹的品种多了去了,姑娘多逛逛,多见见就知道了。”
“怪不得觉得这里芳香四溢,味道格外恬淡自然,我还一直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香气,没想到竟是牡丹,这些都是皇上为长姐布置的吗。”
“自然,娘娘喜欢牡丹,皇上便命花坊尝试新的颜色、式样、香气,听说最近研究出了一种豆绿色的牡丹,团如绣球,色如青豆,最奇的是,它可以随着阳光的明暗深浅,呈现出颜色的渐变,只是不太耐活,花坊的人还在想办法改进。”
席容烟痴痴听着,“能得皇上如此疼爱,长姐怕是人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了。”
兰鸢点头,“皇上待娘娘的确极好,我们这些丫鬟瞧着,心里也是羡慕的。”
席容烟思忖一会儿,又想起了在赏花宴上见到的几位嫔妃。
“那么皇上待皇后如何,待其他嫔妃又如何,方才席间,我看皇上对她们也还不错。”
兰鸢有些踌躇,“这——”
“皇上已经将我指给了太子殿下,我迟早都是要入宫的,若是能早些知晓这些事,以后也能少些周折,无论是长姐还是母亲,都不会怪你的。”
兰鸢想了一时,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便将宫里的前尘往事婉婉道来。
“贤贵妃和淑妃在前朝的时候就跟了皇上,那时皇上还只是一个饱受猜忌的异姓王爷,前朝皇帝将他遣往边关平乱,暗地里则埋下伏兵取他性命,幸好咱们皇上早有防备,连夜用快马将一家老小全部接出京城,传说贤贵妃当时动了胎气,在马背上生下了皇长子肃安王,因此肃安王后来金戈铁马,格外骁勇。皇上登基之后,为了巩固朝政,尊了前朝皇帝为先帝,还迎娶了魏皇后。魏皇后是先帝之义妹,前朝宰相霍霆之长女,后来又被当今太后认作义女,这样一来,皇上的皇位也就名正言顺了。”
“如此说来,皇上和皇后的结合只是一种政治联姻,皇上需要霍家的势力来保自己皇位永固,霍家也想靠着皇戚的身份权倾朝野?”
“的确如此,皇上在魏皇后生下魏晗烨,魏晗煜之后,便不大往中宫去了。”
“魏晗煜?可我记得皇后只有魏晗烨一个儿子啊。”
兰鸢的神情有些古怪,“魏晗煜是魏晗烨的双生弟弟,二人出生不过隔了一刻钟的功夫,长得十分相似,只是魏晗煜五岁那年夭折了,宫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姑娘也别多想才是。”
席容烟略一点头,猜出这事定和席容皇贵妃有干系,只怕也有席容炎的参与,便只道,“那么,宫里的其他人也是这种联姻吗?”
“这倒说不准了,不过娘娘定然不是。那时候我们老爷尚在地方任职,因为政变才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他费尽心思到处打点,也不过是一个朝廷上最不入流的一个小官,带累着我们娘娘连去参加赏花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御花园里当个宫女。谁能想到,御花园里的一次偶遇,竟让皇上对她一见钟情,直接封了妃位,自此恩宠不断,嫁与这样的男子,怕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梦想了吧。”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只是皇上如何一心?他纵然喜欢长姐,却也还是纳了许多女子入宫,不是吗?”[1]
“姑娘也太苛刻了,皇上毕竟是皇上,做到独宠已是不易,如何还能要求一心,不知道世上有多少女子飞蛾扑火一般,只求皇上能多看一眼呢。”
兰鸢有些激动,耳朵根儿都红了起来。
“你急什么,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是世上一等一的好男子,我不过说说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且说说旁的妃嫔,我记得魏皇后在宴会上提了几个名字,她们可是同她一伙的?”
兰鸢觉察自己失态了,不免有些懊悔,定了定神方道,“后宫关系盘根错节,一时半刻也很难说清楚,姑且可以分作三派。一派是魏皇后,郑妃,英嫔,白贵人,刘答应,一派是我们娘娘,荣嫔,芳贵人,丽贵人,孙常在。还有一些妃子不站队不表态,自成一派,譬如贤贵妃,淑妃,庆嫔,王贵人,她们或仗母家,或有子嗣,或无所求,并不肯搅入两派纷争,剩下的那些位分低,不得宠,没人在乎她们是哪一边的人。”
“不站队不表态的人,最后还是被归为一派,真是可笑可叹,我倒宁愿是后面那些人,没有荣宠,乐得清静。”
“没有荣宠便是没有活路,乐得清静便是如同冷宫,这些,姑娘慢慢就知道了。”
“说得也是,世间从来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不过是牺牲了这个,换来了那个。”
“正是这个理儿。”
席容皇贵妃此时笑着走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
席容烟回身笑道,“正向兰鸢讨教宫里的事。”
“宫里的事一时半会可讲不清楚,你若爱听,以后常来长姐这里,长姐讲给你听。”
“那先谢过长姐了。”
“紫藤,你去瞧瞧晚膳好了没,本宫今日要留母亲和三妹吃饭。”
席容夫人道,“娘娘,天色不早了,我们再呆下去就该不成规矩了。”
“母亲也太小心了,只是一顿饭而已。”
席容夫人却不肯依,执意要走,席容皇贵妃只得命人好生送了出去,又赏赐了许多物件。
[1]《白头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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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牡丹仪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