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原本只是有些陷入记忆中有些情绪低落的林怀笙,在听见白今安问具体分家的时候,眼眶霎时就弥漫上水雾。
回忆如刀,深深地刺激她的神经,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就算与林洪对峙时以此为要挟,在全村人面前说她不会感到惧怕,但是私底下与自己媳妇两人间来讨论这个话题,就不是惧怕的事了。
那是一种埋藏在心中深处的屈辱感,无声的哭泣总是让人感到心疼不已,林怀笙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自己胸口的衣襟处。
她慌忙起身,将林怀笙整个脑袋抱在心口,嘴里不断的安慰:“对不起阿笙,太痛苦咱们就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不聊这个了好不好,不哭不哭。”
林怀笙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一下下的砸在自己耳边,砰砰的好似雷声般将她的不安驱散。
她抬手,环抱住白今安的腰,声音闷闷的从她心口传出:“我现在不怕了,我和他们家住在一起后,大伯就不让我再念书,他将林文良送到外面的镇上的学堂很少回来。”
“有一年的秋天,那天是镇上有灯会,他们带着林文宝去了,我没去,我不是说...我想去,其实也没有很想去灯会啦...。”
白今安听出她有些笨拙的为自己辩解,明明就是说着说着跑题了,还暴露自己想去灯会的小心思,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埋首在她心口的林怀笙,为自己的失态有些羞恼的拍拍白今安的腰,后者赶紧止住了笑声。
林怀笙又接着道:“我自己在家里,突然门就被砰砰砰的砸响了,那天村里人都去了镇上,我有些害怕,就没开门。”
“但是门外的人好像一直不甘休,我就隔着门问他们是谁,是一个男人回答我的,说他们来找林文良,我说他不在家,他们不信,几个人就将大门撞开了,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到处找东西。”
“我那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趁着他们去了大伯他们屋里,自己跑出去了,也就是那时候,我跑到咱们现在的家那儿,当时那儿还是个荒废了草棚,我在草棚子里躲了一晚上,第二天村里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才敢回家。”
白今安就光是听着都感觉心有余悸,还好那群人听起来是为了财,不是为了其他的,要不林怀笙当时一个少女,怎会是几个汉子的对手。
她很是心疼的顺着林怀笙的发丝,手指捻着她的耳垂,耐心听着也不催促。
“后来,大伯说家里丢了银子,而大伯母也说丢了首饰,他们怪我没看好家...揍了我一顿就给我赶了出来,我很害怕,也很饿...”
“我和他们道歉了,但是他们不听,过了几天我都在家门口饿得很晕,那群男的又来家里,我还是告诉他们林文良不在家。”
“但这次大伯他们在家,当时我饿得脑子都是懵的,就坐在门口听他们说话,为首的男人说,林文良去他们楼里喝花酒欠了不少银子,他们是来要钱的。”
“哦?你是说,你大伯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在外面读书,但是经常去喝花酒还欠了一大笔债是吗?”白今安算是抓住了林怀笙话里最后一句的重点。
怀里得脑袋上下点点,继续道:“但是当时家里为了供林文良在镇上的开销,已经没钱了,就算有也被他们上次来给搜刮走了...。”
说完这句,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白今安以为她打算结束话题时,才感到自己胸口她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林怀笙吸了吸鼻子才振作了情绪道:“家里拿不出钱,那群人说要么报官,要么他们就威胁说要卸了林文良的胳膊还是什么的...。”
“然后...我大伯母...不是...周氏..周元香她把靠在门栏上的我揪过去,她说...她说...她要把我抵给他们花楼啊!那群人就要上前来拉我上车啊!呜...。”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疯狂地滑落,屈辱和悲愤像烈火般燃烧在她的心中,她的肩膀因抽泣而不停地颤抖。她紧咬着嘴唇,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回去,但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涌出。
林怀笙的两只手掌已经狠狠的攒紧,把白今安的衣服都拉扯得变了形。
白今安听到这就感到一阵心惊,她原本以为林洪他们只是对林怀笙不好,吃穿苛待,让她下地干活,磋磨她伺候一家人。
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大伯一家会将自己亲侄女送进烟花之地,就为了给自己儿子还债!
她心理怒气翻涌,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随后就是巨大的心疼,她的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愤怒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化作无声的悲泣。
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被情绪吞噬。
“我那...时候...害怕极..了,我就拼了命的挣脱开他们,闷着头一...一路往草棚子这边跑...嗝叽...然后....。”
白今安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紧紧的抱住林怀笙,想用尽自己全身的本事来安慰她,但语言在此刻怎么都显得很苍白。
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声的陪伴,给予她温暖,她现在多少能明白林怀笙为什么总是患得患失,为什么愿意孤注一掷的跑镇上去娶亲。
又为什么总是处处照顾自己,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惶惶不可的伤心落泪,之后还会小心翼翼的解释,让自己不要生气。
不为别的,她只是想要个家罢了,一个不会背弃她的家人,即便付出得很多,她也愿意去维护她自己的家,当初庇护了她的草棚子,她也愿意买下来变成自己的家,好像当初那个摇摇欲坠的破草棚是让她唯一感到安全的容身之所。
“我..我当时..太饿了...刚跑到草棚子,就晕倒了...是陈姐姐把我带回..她家的。”
“好了好了,阿笙都过去,不哭了,你今天哭太多了,眼睛都要坏掉了。”
今天从林洪出现以来,林怀笙就一直在哭,大哭小哭就没咋休息过,原本好看的一双杏眼,现在都哭得像是一双烂桃,甚至太过伤心都哭到内脏痉挛,又打起了哭嗝。
听她这么说,林怀笙收回自己的手,双手捂住眼嘴里嘟囔着:“我没有哭多少的..嗝.。”
“所以,后来我醒了...嗝叽...我就说..我要和他们分家,我不想再和他们住一起了...更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嗝叽..的关系了。”
“不知道是怕我把林文良的事说出去,还是把他们...想要卖了..我的事说出去..反正...嗝叽...最后他们还是同意了..事情就是这样啦..”
林怀笙说完就安安静静的捂着眼睛没再开口,虽然她嘴硬自己没哭多少,但是自己身体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双眼现在都肿得睁不开了。
至此,白今安总算是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林怀笙的事,现在的心里除了震惊于林洪一家的无耻,就是心疼林怀笙了,简直是倒了大霉才会有这种家人。
白今安只是抱着她,等她身子不像之前那般僵硬才开口道:“阿笙不怕啦,以后我都陪着你。”
原本捂着自己眼睛的林怀笙,刷的一下将头抬起来,盯着她眼睛看了看,又小嘴一瘪,要哭。
“怎的又要哭了,是不想我陪你么?”
“不是的..嗝叽..是高兴。”
白今安哭笑不得拿她没办法了,这人高兴了也哭哭,悲伤了也要哭哭,外表看着清清丽丽,咋就这么能哭呢?
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白今安觉得自己双腿都要失去了知觉,手臂也微微发麻。
拍了拍林怀笙,示意她赶紧起来,两人才结束了这次的话题,原本只有白今安视力不佳,现在哭肿了眼的林怀笙也是视力模糊。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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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家
林洪,和老童生一家都聚在这里,村长林贵也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林洪,当初可是你说的林怀笙那个丫头片子,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怎么最后倒是让人家给你媳妇揍了个大花脸?”
今天的事,林洪俨然是预估错了事情的发展,他脸色比起村长林贵更是阴沉,这下又听见他开口就是质问,心里的火早就憋不住:“林贵你少在这说风凉话,今天你也在场,你没看见王家那几个小子也在吗?”
“自从那臭丫头分了家,我就根本不想再看见她,要不是你和阿元上我家里来撺掇我去,我会去找不痛快?!你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想怪我不成!?”
见他情绪激动,中年大汉林元他爹,也就是村里的老童生出声制止:“好了,都闭嘴吧!”
下熙村是林姓大村,他们三家虽亲缘不近,但仔细算起来也是一个堂族,老童生比他们大上一辈,所以此时他一开口,两人也都偃旗息鼓。
“林洪你来说,今日那林怀笙说分家之事,到底是何意思?”
听了这问题,林洪整个人都极为不自在,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哪有什么意思,就是那丫头瞎说的呗。”
老童生到底也是个精明人,虽是不信,但也没追问下去,只是悠悠的又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意思就好,你好自为之,她那姓白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你们怎么闹,咱下熙村也轮不到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蹬鼻子上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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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过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