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谋权令半谋君 第101章 第 101 章

“恭喜十四……”

王强脑海中，无意中听到的那个声音逐渐清晰，他不知殿上哪个是十四皇子，但文耀皇帝有子女众多天下皆知，那个声音，是想恭喜十四皇子即将达成所愿吧？对，一定是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子。

“我今日所述全部属实，六皇子可不冤枉，不过，我本想逃出去，不问此事，可有人又把我抓了回来，用刑逼迫我说出真相！但他没想到的是，我无意中得知了那人的身份！”

王强扫过一个个面露疑惑的脸，为即将说出来的真相而感到无比痛快，他高喊一声：“是十四皇子安排的一切！”

话落，在众人惊愕之时，他猛然起身，就要去拔身旁一个侍卫的佩刀。

侍卫们以为他是要拔刀行刺，用比王强还快的速度，拔刀架在王强的脖子上，想要迫他就范。谁曾想，王强没有止住脚步，反而放弃拔刀，直接抬手把一个侍卫架过来的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按下……

在倒向光洁明亮的黑色地面之前，他终于借着自杀的势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只可惜，天色已暗。

殿内众人有悲有喜，犯人临死前供出了六皇子和十四皇子，可知情的犯人皆已死亡。有关六皇子，还可寻一寻金玉，或能为物证，也能根据放置时间佐证，再可查一查死于狱中的另外两个土匪的死因，也能查出个究竟来。

可是十四皇子……

实在无从查起，一切都只是罪犯临终所言。

十四皇子，今年不过十六岁，竟然有如此狠的心机了？

怔愣过后，十四皇子乔时若赶紧向文耀皇帝跪下，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边哭边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啊！焉知那王强最后所言，又不是受人指使？”

此言一出，众人心思百转，此事虽牵扯了十四皇子，却终究不好查清。

官员们请求了彻查六皇子是否与土匪勾结，又开始议论十四皇子究竟是无辜被牵扯，还是真的陷害了六皇子。

又有人反驳道：“若真是十四皇子所为，也算不得陷害，他只是让犯人说出真相。”

可即便六皇子勾结土匪是真相又如何，在皇帝眼中，在以后对十四皇子的印象中，总是少不了觉得他是一个不择手段残害兄弟之人的想法。

在众人的声音充斥大殿之时，文耀皇帝冷冷一笑，起身狠狠摔了个题本，以示愤怒。

事实上，他也确实愤怒，十四还未成年，竟然已经有了夺储的心思。——他当然明白十四皇子有被陷害的可能，甚至那种可能还很大，但他就是无法不怀疑十四。

因此，不仅愤怒，他还失望。

文耀皇帝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背倒是挺得直，看着自己的眼睛也一个比一个真诚，这让他又是冷笑一声，皇家的人，还真是会演戏！饶是他也是这么演过来的，也分不出谁真谁假，他越瞧，反而越觉得都假。

最终，他坐回龙椅之上，声音也是合乎情况的愤怒和失望，还有些老父亲一般的疲惫，道：“将六皇子押到宗人府，此案交由三司同审。”而后又看向孟倚故，“爱卿，你觉得十四皇子该如何处理？”

六皇子颓然坐倒，只希望在三司的人赶到圹扬省那些藏着宝箱的地方之前，自己的人能先一步清理干净。

他在心中盘算着，即便是三司通过朝廷驿站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送信到圹扬省，让负责观镜山那一块的官员派人先查找，——他追击三个山匪头子从水路换成了陆路，可以说是为了在路上追击贼人探查踪迹，但朝廷送信大多时候无需掩人耳目，定然是选择最快的方法。从永平州北上一百五十公里可抵达素河的一个码头，接下来便可一路乘船到达圹扬省内，若是顺风行船，整个路程最快便只需要一日！

昨日他已收到消息，底下的人已经找到了二十七个箱子，还剩三个了，也不知现下有没有找到，若是仍未找到，时间如此紧迫……

他心中对此很是焦急，盼望母族中有人快些帮衬，可是一想到生母贤妃在深宫之中不得自由，姐姐筇崖公主虽在宫外，却不是个能担事的。

外祖父乃先帝在位时的最后一位丞相，父皇登基之后给封了智明侯，尊贵是尊贵，可他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子嗣单薄，除了贤妃这个嫡女，便只有一个嫡子——如今已四十有三，为通政司正四品右通政，可信可用之人不多，发生此事后又势必会在多方眼睛的关注之下……

想到这些，他反又希望母族中人可切莫插手，否则，很可能会被连根拔起，届时他将再无翻身余地。

至于关到宗人府，他倒不担心，皇子皇女到宗人府，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只是限制了自由没有人前呼后拥地伺候，可这比牢狱好，既没有难以忍受的环境，也不算坐过大牢。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孟倚故，想到他的嫡女便是坐过大牢的，至今还有人在背后提起这事。他可不能坐牢，历朝历代，官员坐个几天的牢没有关系，可没有哪位皇帝坐过牢的，他又看了文耀皇帝一眼，心中也恨不起来，毕竟父皇还是没有彻底放弃他的。

而文耀皇帝这边，在问话之后，便是一副头疼的模样，像是真的困扰。

孟倚故却是心中门清，皇帝这是想严查，又担心落个太过多疑的名声，他张唇，正要来当这个恶人，便听到有人抢先了他一步。

“回陛下，臣以为，若十四皇子是清白的，便不怕查，不如彻查一番。”连穼拱手回话，像是以为方才皇帝说的“爱卿”是对着他。

文耀皇帝看向连穼，这个穿着一品官公服的年轻人，却依旧清雅贵气，疏离似仙。他心中好笑，这人呐，果真是越缺什么，越想表现什么！他可没有错过连穼瞥丞相那一眼的张狂和得意，显然是想争一争自己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的位置。

他只作不知，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又看向十四皇子，脸上有些慈爱，“十四，朕希望你是无辜的，之后可要配合盘查！”

十四皇子闻听此言，立刻破涕而笑，弯腰低头，以额触了手背，完成了伏地礼，叩谢道：“多谢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一切处理完毕，众人退殿离开。

三皇子府的书房中，有四名清客等待，见乔时济进府后神情轻快，便知所谋之事已成。

皇子若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有青年才俊世家贵族的子女帮衬是必然的，但府中更是少不了出谋划策的清客。

清客多是科举未高中者，上门自荐，又或是得人赏识，上门做了清客。做官宦人家府中的清客，说不准以后还能从这条路走上仕途，因此这条路子也有不少人走。毕竟未科举高中的，不代表脑子里的知识不够，且说不定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赋，能得高官贵族看中的清客，也是不可小觑的。

与那些子女不同，他们是完全被养在府中的，仰仗主家而活，是最可信任之人，也是知道主家最多事情之人。三皇子此次的谋划，便是和几个清客一起商议后定下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和智慧，是想不出这样长远的计谋的。

清客们的收尾计划，是让人以六皇子的名义，见了那两个土匪。

土匪干脆地吃下了“假死之药”，但想要等待再睁眼时看到太阳，当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六皇子的人，也只会把他们换出去之后，再杀了。

而现在，三司只会查到，六皇子假意换囚，以假死之药骗得他们无声无息地殒命。

王强此人，让他在最紧张的今日，在极短的世间内，既然听到了十四这个信息，那么在最后关头，便会想当然地以为是十四皇子。

果然，计成。

王强不会全然相信自己能活命，乔时济自然也不会相信王强能隐瞒被困一事，既然有暴露的可能，不如给王强“指”个明路。

十四皇子没有成年，仍旧住在宫中，但近日他出宫，住在了他母族，怀国公府中。

怀国公如今已年有八十，是陪先帝打下江山的武将，在民间很有威望。像这种臣子，按理说是很难安好的，但怀国公是一名女子，与帝王并非同一性别，不必担心谋反，加上她又很是仰慕先帝——虽并非男女之情，但这份仰慕也情真意切，与先帝称得上是好友，深得先帝信任。

这份信任，也延绵到了下一代。当今陛下，亦是对怀国公一族很是信任，其嫡女为五军将军府之一的南军将军府统领，是手握军兵十万的正二品南军将军，其嫡子是正三品行仪卫指挥使，庶女是十四皇子的生母宜妃，嫡孙女在边疆历练，不知又会否得造化。

满门得皇帝信任，手握重权，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十四皇子是个极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