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马车行李,庄园在彭府门口指挥着。曲恒身子略微有些佝偻站在大门口被商离搀扶着,刘大夫反复叮嘱:“王爷切记,云曦姑娘一路不能太颠簸,马车尽量行的平稳一些。护心丹一日一粒按时服用,缺一日不可,望王爷尽快找到神医救姑娘。”
“刘大夫,可有神医更多的消息,如何知道我们寻到的就是您口中的神医呢?”
“这......”刘大夫捋了捋胡子仔细想了想,“啊,对了,听说神医姓楚,好像跟伏羲门的人,居于鸽山半山中,有一名弟子跟随。再多的老夫也不知了,老夫这么多年也只听闻,不曾见过高人。”
“谢谢刘大夫。”曲恒与刘大夫行礼道别,暗暗觉得寻得神医不是易事。
“王爷!”曲恒寻声看去,彭萧阮陪同高以安前来送别。高以安一脸抱歉的说:“小人有负王爷所托,没有找到那个宫女,不过打听到了她的下落,她半年前已经离开了平阳城,说是去万佛寺,但如今是否还在万佛寺就不知了......”
“万佛寺在何处?”
“王爷前去鸽山会路过万佛寺,今日启程,大概三五日能到。”
曲恒点点头,如果曦儿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他一定要顺道寻寻这个宫女,他隐隐觉得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这宫女是何模样?”
分别这么多年,高以安也在努力记起她的样貌,啊!“她的太阳穴有个痣!在左边还是右边我不记得了......”
“看的还真仔细.......”彭萧阮忍不住酸酸的小声呛了一句,高以安顿时紧张的神色僵硬。
曲恒看着他们俩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这便就是喜欢的模样吧.....
“高以安,今日我把萧阮交给你,若有朝一日我见到伯恩公,定会亲自跟他解释清楚。你必须好好照顾萧阮母女,以命护之!”
“我高以安起誓,定以命护之!”
曲恒听罢放心的点点头,彭萧阮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大大的包袱递给商离:“这是给云曦姑娘准备的衣服,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到了客栈,也要找妇人替姑娘换洗.......”她向来心细,谁料曲恒说:“不必找妇人,我便可。”这虎狼之词倒是让她羞红了脸。
“高以安......”曲恒突然想起一个人,“你能否想办法得知金刚寨大当家为何要杀我与云曦?”
“这个.......”高以安面露难色,“杜汶西为人多疑谨慎,此事从未提前告知我,想来定是京城里重要人物交代的任务。现如今我与萧阮相认一事,他必有所耳闻了,对我怕是不再信任,而我也不想再回金刚寨。”
看来此后只有自己一路多加小心防范,确实没有必要让高以安再去犯险。金刚寨...暗卫营...呵呵,我是非死不可了吗,如今对京城里那位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曲恒心里暗暗自嘲。
“对了王爷,杜汶西还有一个亲弟弟叫杜向东,他才是真正的金刚寨二当家,此人常年游离在外替杜汶西做事,你们此去一路可得当心遇到这人。我这几年只有一次偶然见过他一面,此人面相斯文但城府极深,功夫应该不在杜汶西之下,我恐他会收到杜汶西的命令,在路上对你们下手。”高以安将自己一夜的思虑全数告知。没等曲恒仔细咀嚼这番话,便听见......
“丰王驾到!”
“皇弟,我今天来送送你,你看.......”顺着曲丰手指方向看去,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好十几个正往曲恒的马车上塞。
“这是......”
“皇兄给你准备的东西,路上用的,盘缠啊药材啊食物衣服,能想到的都给你备上了!对了,还给云曦多准备了几床褥子,垫厚一些在马车上没那么颠簸。唉,这姑娘命苦......”
“多谢皇兄对曦儿的关心!”
“哎哎哎,5年前你随父皇回宫,便一直跟在我身边,那时你就整天曦儿长曦儿短的,这方云曦呀我早就当作是皇弟媳了!谁知造化弄人,如今.....唉,但愿你们能顺顺利利找到神医,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回想当初,曲恒跟在这个大哥身边,曲丰便对他疼爱有加,他从小不在宫内长大,身上一股子纯粹的气息让曲丰很是喜欢。
“我怕你出城以后金刚寨的人再下杀手,命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到下个郡县,这一路你们大可安心修养。”这队人马可是曲丰精心挑选的可信之人。
曲恒心里很感动,颤颤巍巍给曲丰行了个礼,父母过世以后,为了权位兄弟间勾心斗角,只有曲丰真心待他。
片刻之后沙鸥与商离一车载着物资,庄园驾车载着曲恒云曦缓缓离开平阳城......
城外一处山丘之上,一身着灰色衣袍留着小胡须的人骑于马背之上,默默的看着曲恒的车马从眼下驶过。身边的随从凑到他跟前问到:“大当家,咱们现在动手吗?”
“不!上面有命,不可与官兵发生冲突。哼,这都是曲丰的人马,派人一路跟着,将此事通知向东,总有可以下手的时候!”
“是!”
杜汶西眼神里的冷漠透露着威严,让人不寒而栗,两片薄薄的嘴唇阴笑起来,更显得阴冷狡诈。
“那二当家的那边......”
杜汶西沉默了一小会:“他的事我知道,他救过我的命,如果他不想回金刚寨就随他吧,当我还给他的恩情。”有了媳妇孩子热炕头,谁又愿意继续做山匪,高以安对金刚寨没有什么威胁,最核心的东西都没有让他碰过,更何况如果有一天要对付曲恒和方云曦,这一家子或许还有用处......
庄园驾着马车尽量走的平稳,为了快点找到神医,也不敢走的太慢,马车的颠簸让曲恒也浑身疼痛,他服下大夫给的止疼药,悉心照看着方云曦,时间久了他也撑不住了,索性在她旁边躺下来,马车的空间装下他俩还有一些空余。
他爱怜的握住她的手,轻轻用拇指抚摸着她的手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太阳穴有痣的宫人,似乎在倚澜别院见过,但他此时死活想不起来是谁。原来金刚寨还有个真正的二当家,他们为何要杀方云曦?他想起在太子宫里的时候,见过一封剿匪的折子,当时好像是派麒麟营去的,难道和此事有关?神医是伏羲门的人?天下医师皆奉伏羲门为祖,据说所有的医道都是师从伏羲门,包括宫里的太医,宫里最早的太医也是从伏羲门出来的佼佼者,然后再在太医署带徒弟,一代传一代。如若神医真是伏羲门中人,那一定有过人的本领。
本来浑身就疼的曲恒,胡思乱想到头疼,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庄园侧头向马车内问去:“王爷可是伤口又疼了?”
“无碍,你安心驾车,我且小睡一会。”唉,他的伤比曦儿轻多了,如今这点颠簸都难受的很,曦儿她一定很疼很疼吧......他不由握紧了一些她的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路上比想象中平静,没有黑衣人,没有金刚寨,他们提防的一切到第四天都没有发生。
马车停止前行,侍卫上前禀报:“王爷!万佛寺到了!”
曲恒循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好气派的佛寺,朗朗钟声,寺院里寥寥香烟,不少人进进出出却不嘈杂,想来香火旺盛。
庄园搀扶着他下了马车,他回头看了一眼,商离和沙鸥也下了马车,此时正在舒展筋骨,这几天没有预想的事情发生,他俩的伤已大好,自己的身体除了骨折的地方,也松快了许多。
“王爷要进去找人?”商离不愧伺候了曲恒那么多年,这眼力劲没人能比,曲恒的心思他也猜到七八分。
“你随我进去看看,庄园留下来照看曦儿,其他人原地休息。”
“是。”
迈进万佛寺,寺如其名。从大门开始就是钻天梯,陡峭的阶梯似有千节,阶梯两侧全是佛像,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慈眉善目,若是晚上到此,还有些瘆得慌。
伤还未好利索的两人,越爬越慢身体也越来越低呼呼喘着粗气,那些超越他们的信徒纷纷投来鼓励的目光,甚至有人想上前扶一把,被曲恒摆摆手拒绝了。
爬完这钻天梯要了他俩半条命似的,商离哼哧喘气的扶着曲恒:“王爷,你说要是这人没在寺院.......就....就算找到人,万一这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咱们是不是白受这罪了?”
不会,他有感觉,这人一定知道什么!当初他是将所有倚澜别院宫人全部留下,怎么可能有人离开了而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关于倚澜别院的事务内务府好歹会知会他一声。
“走,进去。”
曲恒笃定他的猜测,更有感觉一定会找到此人。
从钻天梯上来是第一个庙宇,里面供着罗汉和韦陀,穿过这间房,眼前竟是如此开阔宽敞,求神拜佛的人们高举香烛念念有词,夹杂着钟声和和尚念经的声音,庙宇显得很是热闹。
曲恒素来不信神佛,他认为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努力,皇帝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些看不见的神佛又能做什么?
他们慢慢穿梭在人群中,仔细搜索高以安口中那个太阳穴有痣的女人,可又不能太明目张胆,怕别人误会是流氓。一圈下来并未发现相似之人,一名小和尚还是发现了他们的异常。
“施主可是在寻人?”小和尚眼力不错。
曲恒和商离被问的有些尴尬,但也不打算撒谎:“额......是,我们在寻找一位太阳穴有痣的女施主,小师傅可曾见过?”
小和尚想了想摇摇头:“阿弥陀佛,非礼勿视,小僧应不曾看见。若是上香请愿的施主,大多当日就离开了,若是常住修行施主,都在后院客房安置。”也是,和尚怎么能对女施主看的如此仔细。
“她是半年前来的了,应该还在是寺内。”她离开别院就是为了来这离京城老远的地方寻亲,想来也是没有别的人可以投靠,高以安寻遍平阳城内没有找到她,那她多半还在万佛寺内。曲恒心里盘算着。
“那施主随我到后院找找吧。”
在小和尚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后院,后院和前院的情况大相径庭。从一间挨一间的客房里面,传来木鱼敲打和轻轻的诵经声,除此,只有风吹和鸟鸣。
“两位施主就在此处休息吧,不可打扰修行之人的清静,这个位置对后院一目了然,如果有人出来,你们可以辨识。前面有一佛堂,也有修行之人在那功课。你们可以走动,但切记不可打扰?”小和尚交代完双手合十行礼离去。
曲恒和商离坐在后院,偶有人出房门,但却看不清是否是太阳穴有痣之人。
“王爷,不如去佛堂看看?”
“好。”
要等客房里面的人全不叫而出,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不如去转转能去的地方。
佛堂里只有两人,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拨弄着佛珠念念有词。曲恒绕过中间那人,冲左边角落的人走去,越走越觉得那人眼熟。
“玉......珍?”曲恒认出了她,他突然想起来玉珍的太阳穴确实有一颗痣。
听闻有人叫自己,玉珍睁开了眼睛。抬头打量来人却吓的跌落下蒲团惊叫:“你是,你是......九皇子!!哦不不不,你是王爷,恒王爷!奴婢,奴婢......”
见玉珍的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曲恒更笃定此人身上有秘密,他将食指放于唇上,示意她平静下来:“你莫怕,本王只是碰巧路过。”
玉珍闻言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叩拜曲恒:“玉珍拜见王爷......”
“你且起身说话。”曲恒去扶她,她仿佛被烫到一般,如此的惊恐。
“我记得母妃去世以后,我将别院所有人都悉数留下,你为何在此?何时离开的我竟不知?”
玉珍低着头紧张的回答:“是,是三年前.......陛下登基大赦天下,放了一批宫人出宫,奴婢便在其中。”
曲玄登基居然放了一个倚澜别院的宫人?这不是笑话。
“为何你会在其中?”
“奴婢......奴婢也不知....或许奴婢年纪大了......”玉珍支支吾吾的说。
商离听不下去了:“哼,皇宫里面那多宫人,要说年纪大的,排完名额也轮不到倚澜别院的人,更何况倚澜别院的宫人是王爷求先皇留下来的,即使有宫人要走,也应由内务府知会王爷一声。但是你走的确实悄无声息啊!”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宫里弄错了.......”玉珍手使劲抓着衣角也掩饰不了她的慌乱。
“玉珍姑姑啊,我母妃身边只有4个近身伺候的宫女,你便是其中一个。自你进宫就一直跟在母妃身边,我母妃为人如何,对待下人如何,尤其对你们4个如何,你是最清楚的。你若再不肯说曲玄为何会放你走?如何对得起我母妃的恩情!?”回想在倚澜别院的时光,澜妃从不刻薄下人,对这近身的4个丫头如同姐妹一般每天有说有笑。曲恒铁定她有问题,诈着她的话。
玉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纵横:“奴婢就是忘不了澜妃娘娘的恩情,忘不了过去,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才到这万佛寺来替您祈福赎罪!”
赎罪?她做了什么?
“你赎什么罪?”曲恒不解,难道.......
“奴婢.......我........”玉珍始终开不了口。
商离忍不住有些急:“当着佛祖的面,你都不肯把你的罪说出来,你让佛祖如何渡你,如何化解罪业?!”
玉珍哇的一声哭了:“王爷,玉珍辜负了娘娘害死了娘娘,玉珍有罪你杀了我吧!”
什么!是她害死的母妃?!母妃不是癔症发作,失足掉落倚澜别院门口的荷花池溺亡的吗?难道别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