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知 第17章 第 17 章

……

“皇上驾到！”

听到大监的声音，景玉甯恭敬地跪地行礼：

“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安。”

腿部弯曲的动作让膝盖一阵剧痛，他咬紧嘴唇努力保持着姿势方才没有摔下去。

赫连熵垂眼看着他的头顶发髻上的凤钗，流苏在细微的颤抖中摇晃着。

他心里也知景玉甯的腿应是尚未恢复，便道：

“起来吧。”

夏灵依言上前搀扶住景玉甯的手臂，让他慢慢借力站起来。

只是景玉甯的腿与膝盖一直打着颤，像不受控制般打晃，身起得很不顺利。

他虽比普通男子更纤瘦些，但好歹也是个男子身量，比夏灵这样的小女子自然要沉得多。

眼看夏灵扶不住他，陆齐又在另一侧一时赶不上。

赫连熵赶忙上前一把拉起景玉甯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

景玉甯被这突来的大力弄得略显错愕，站住后缓缓仰头看向赫连熵。

淡色的瞳眸在刹那间对上了对方那双墨黑幽深的眼眸。

景玉甯呆楞了一秒。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赫连熵。

赫连熵比他印象中年幼时的模样多了凌厉与威严，五官深邃表情深沉，不怒自威。

身材高大，很是英挺俊美，尽显帝王之资。

那深黑色的眼眸中透着冷意与孤傲，如同能吸进万物，令人本能地钦服生畏。

景玉甯与赫连熵对视了片刻，随后垂下眼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形成阴影遮盖了他眼眸下的情绪。

……他与自己这些年想象中的模样，不差分毫。

景玉甯闭上眼，把双眼中即将泛红的湿意憋了回去。

另一边，

赫连熵也是第一次见到景玉甯真实的相貌，他一时被惊艳到晃了神。

他没想到景玉甯竟当真如传闻般美貌，甚至更甚。

纵使君王如赫连熵，身边邻国进奉美人无数，他也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能美到景玉甯这个地步，举手投足间谦和温驯、面廓柔和精致却不失男子英气。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亦有乌青，徒生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若是气色再好些，应当更为惊艳。

而且不知为何，赫连熵觉得景玉甯与自己年幼时心爱的小美人实在长得太过相似。

若不是早知小美人就是湘容，他甚至在一瞬都要以为景玉甯才是他这些年心心念念之人。

有了这样一瞬的心思，他突然有些不忍昨夜那般对他了。

即便景玉甯不是自己所爱的小美人，可如此相似的容貌，多少让他也减去了些对这个人的反感。

景玉甯站住脚无碍以后，赫连熵轻呼了声，对他说道：

“随朕一同上轿吧。”

景玉甯闻言欠身行礼，态度郑重：

“臣无碍，请陛下上轿，臣随旁即可。”

见他执意缺撵，赫连熵也没再坚持：

“随你，若撑不住，随时过来。”

说完，他坐上轿，行在了景玉甯前面。

帝后仪仗声势浩荡，所到于皇宫任处，所有人跪拜。

福禄宫离政华殿不远，路中，赫连熵不时用余光往侧后方看去，景玉甯步态端庄地走在帝王轿撵旁边。

到了福禄宫，二人并肩向太后行跪拜礼。

原本是很正常的对太后行礼问安，可景玉甯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抬头看到太后手中的纯白玉如意时，竟突感痛彻心脾，五内如焚。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痛苦到让他难以言喻。

跟在他身边的夏灵和陆齐都被他哭得有些慌了神，只见景玉甯都快把自己哭成一个泪人，眼圈通红，紧抿薄唇。

只是美人连哭都甚是好看，楚楚可怜的模样引人心生怜惜。

赫连熵与太后对视一眼，皆以为他是为着昨夜所受之辱而哭。

太后指责般狠狠瞥向赫连熵。

景玉甯心知自己此举尤为失态，便不停地深呼吸使劲默念心经让自己静下来。

景玉甯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

明明都忍过了昨夜新婚和方才与赫连熵相见，可为何在看到太后手中这把雪白通透的玉如意的瞬间，恍若突然有一股言语无法说尽的痛心委屈疯狂翻涌，让他一时间痛苦到肝肠寸断。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景玉甯的心绪才逐渐平息下来。

帝后二人行完全礼，太后笑着邀他们共坐一桌。

景玉甯抬眼看向太后，对面的妇人虽年近四十，样貌却如二十几岁的女人般年轻，容颜细腻光滑，没有丝毫褶皱。

她长相虽说不上多美，但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很显威历。

一身深蓝色琉璃锦衣，佩硕大东珠与翡翠串链甚是提气。

她看了景玉甯半晌，斟酌后还是启唇问出：

“甯儿，熵儿他待你如何？昨夜……”

话还未完全问完，太后又有些不知后面的话该如何说出口才能不再次伤及景玉甯。

太后的话虽未说完，景玉甯却也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于是轻微颔首对太后微笑道：

“皇上对臣很好，请太后放心。嫁予皇上，是臣之幸。”

赫连熵闻言看向景玉甯，目光中由显深沉。

“熵儿是哀家的孩子，他的脾性哀家清楚，你若受了委屈，尽可告诉哀家，哀家替你管教他。”

太后看了一眼赫连熵，语气带着不轻不重的责备。

景玉甯摇头：“皇上才华举世无双，气宇轩昂，是大尚国的明君，亦是臣倾慕的夫君。

若有错，也是臣的过错，臣愿时时聆听太后教诲，做一代贤后，伴皇上守大尚永安。”

太后认可地点了点头，抿唇笑道：“不愧是哀家亲选的皇后，当真贤良淑德，是我们皇族也是大尚之幸。”

她又转头看向赫连熵，似是调和：

“世间难求这样好的妻子，熵儿，你一定要好好对甯儿，听见了吗？”

赫连熵颔首，回应简易：“是，母后。”

他眼神颇深地看着面前绝美的皇后，原以为他会就着方才泣不成声的由头把昨夜之事告知太后，求她主持公道。

让他着实没想到的是景玉甯竟一点也没和太后说。

就连太后问他，他也不提及。

赫连熵这倒有些看不透这人到底藏着什么心思了。

福禄宫正殿内，太后和景玉甯聊了很多，从皇宫到家常，亦有意探他虚实。

赫连熵知晓太后的用意，在一旁听着二人说话，时而观察着景玉甯的反应。

通过此交谈，他不禁发觉，景玉甯不仅相貌出众，才学更是一绝。

其对君主治道、邦国律论见解独到颇深，对百姓疾苦也是了解得细致入微。

赫连熵最后都被他讲得听了进去，景玉甯所言的每一句都被他记在了心中。

帝后二人一直陪太后用完午膳才从福禄宫里出来。

“朕还有要务在身，先回政华殿了。”走到福禄宫大门之外，赫连熵顿足对景玉甯说道。

“臣恭…”

景玉甯刚要行礼，被赫连熵拦下了，

“别行礼了。”

景玉甯从跪礼改为欠身，态度依旧谦卑有礼；

“臣恭送陛下。“

赫连熵眼神幽深地看了景玉甯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不再言语。

景玉甯一直在原地守望到赫连熵的背影消失，才转头对身后的凤仪仗队列说：

“你们先回去吧。”

众侍从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