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红妆 第16章 花楼里的姑娘

昭月专门花银子贴了招工的告示，这几日倒是陆陆续续有人来问，但一听把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招进来还能管吃住就不免犹豫起来。

曲若撇撇嘴，看着不知道是第几个被吓得仓皇而去的背影，道：“至于吗？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一个个都跟躲瘟疫一样？”

“天上无缘无故掉这么大一个馅儿饼，若是人人都信才真叫了不得了！”阿婉笑道，“何况大壮往院子里一站，又跟姑娘们说以后还要跟着男人学功夫，不吓走才怪呢。”

昭月微叹：“胆子大的能有几个？好在宝玥那边儿给世家小姐们的丫鬟开的班人来得倒是不少，有银子入账。”

“一人是二十两银子，一共十七个人，那就是……”糖果儿掰着手指头盘算，眼睛越来越亮，“三百四十两银子！那能买多少糖果子啊！”

闻言雪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光惦记着糖果子！宝玥姐姐和昭月姐姐可是还有一大家子人要顾呢。”

糖果儿撇撇嘴，道：“我就想想嘛，以前年年累死累活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昭月姐姐和宝玥姐姐真厉害，要不我也改名儿叫个什么月吧，说不定也能赚大钱！”

听他这话众人顿时笑作一团，须臾，昭月捏着他的脸，笑道：“就叫糖果儿，糖果儿好听，不许改。要银子就来找我要，无非就是几个糖果子的钱，姐姐还是出得起的。走吧，瞧瞧你宝玥姐姐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糖果儿点头，刚想说好，就听门外有一道极其娇媚的声音传来：“你们这里在招工？”

众人闻声望去，见到来人，阿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玉岁见状轻笑一声，道：“怎么，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阿婉眉心微蹙，抬手将昭月拉到一旁去，低声道：“她是……”

“花楼里的姑娘？”玉岁眉眼弯弯，许是成长环境的缘故，整个人瞧着是极软的，像是没骨头一样，眉宇间自有一股讨好谄媚之意。

阿婉是生来一副娇艳惹人怜的模样，可若与其相交便会觉出这人气质温婉，与模样大不相同。

眼前这女子却不一样，那股身上的劲儿全都是靠厚厚的妆容硬装扮起来的，说话语调也是矫揉造作，听得久了让人觉得难受得打紧。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我为自己赎了身，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你们那招工的告示可是写着的，什么人都可以。”

阿婉见昭月垂眸不语，秀气的眉毛拧得愈发紧了，上前一步正欲说话，却被昭月拉住了手。

昭月微微一笑，问：“姑娘可要在院里看看？”

玉岁挑眉，显然是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昭月道：“雪青，你带这位姑娘去四处转转，我去看看你宝玥姐姐说的那个什么……宿舍，弄得怎么样了，你们先别往那边去，若是她好了我再过来叫你们。”

雪青瞧着玉岁，不免有些犹豫，但既然昭月开口，便上前领着玉岁走了。

阿婉蹙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知你们心善，可收留一个风尘女子，名声还要不要了！”

昭月道：“姐姐别着急……”

“你做这事儿我怎么能不急？”阿婉喝道，“此事若传出去，你能落了什么好？成日里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听完，昭月反倒一咧嘴，笑了。

阿婉问：“你笑什么？”

昭月道：“我高兴，阿婉姐姐这是关心我，那您关心我，就把她也当成我呗。”

“别胡说！”阿婉眉心微蹙，道，“你和她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昭月反问道。

“你是好人家的姑娘！”

“可当年若不是被卖进胤王府，说不准我今日就是那样的。”见阿婉不说话了，昭月叹了一声，道，“莫说是我，还有宝玥雪青，我们三个以前都是丫鬟，当年被卖出了家门，谁不是心惊肉跳的？”

阿婉一时语塞，偏过头去说不出话来。

昭月继续道：“要不然那么多人说我不识好歹呢？进了府，做了大公子身边的丫头，王妃还要抬我做姨娘。不知道有多少和我一样的女孩儿却是被卖进了花楼，所以我的日子怎么不算好？可我不想当奴婢啊，她也一定不想做风尘女子，我们既然都是从贱籍变成良籍的，有什么不一样？”

“你这叫什么比法？”阿婉红了眼眶，“哪有人是这么作践自己的？”

昭月想了想，不明白阿婉说的这个作践是什么意思。哪里算得上作践呢？说的都是实话。

昭月抱着阿婉的胳膊晃了晃，颇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边。

阿婉叹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阿婉是关心则乱，跟她讲了道理却是一定会明白的，唯一叫昭月有些为难的便是……

昭月下意识朝曲若看去，却见曲若抹着眼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昭月吓了一跳，还没等说什么曲若却抬头正好与她对视上，顿时哭得更凶了：“真是的，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惨？我娘老骂我，我以前还觉得她烦，现在看来她没卖了我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娘亲！”

众人皆未料到竟是这个原因，原本孙壮见自家妹子哭了都已经放下手里的扫帚往过跑了，听曲若这样一说，顿时又退回去了。

昭月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不许胡说，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谁能舍得卖自己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自己反倒无话了。

心里到底是有些别扭的，这么些年总想问问那不知道在哪的爹爹娘亲，若是家里还过得去，会不会卖了她。

须臾，昭月呼了口气，若无其事道：“我得过去看看宝玥，跟她说一声，你们……”

“昭月姐姐你太慢了！”糖果儿一脸神气地拉着宝玥往过走，道，“我都把宝玥姐姐叫来了！”

昭月一愣，随即笑道：“嗯！还是糖果儿聪明，见我和其他几位姐姐说话就把宝玥姐姐叫过来了！”

宝玥笑道：“你这话说得像是在哄那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我倒是想哄，你从哪抱一个过来给我玩？”昭月半开玩笑道，“对了，咱们的大忙人宝玥姐姐究竟把那宿舍弄成什么样了？”

宝玥说完要建个宿舍，便神神秘秘地带着几个工匠一顿捣鼓，还不许别人看，着实吊足了胃口。

“特别好，我绝对有信心！”

昭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听这架势，定然是比从前在府里睡过的那种好得多！”

“那可没法比！”宝玥兴冲冲地左右看看，问，“不是说正好有人来了？叫真正要住的人过去看看！”

曲若一扬下巴，道：“喏，正好回来。”

昭月微微一笑，道：“走吧，正好领这位姑娘去看看往后住的地方。”

“不必了！”玉岁犹豫半晌，有些不确定道，“你们……真愿意收下我？”

昭月点头：“自然，不过姑娘若是不想来，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

“自然不是！”玉岁咬着唇，似乎很是纠结，良久才道，“我还得带个小拖油瓶过来。”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宝玥小心试探道：“你有孩子了？”

玉岁轻轻点头：“嗯，有个女儿，才两个多月，还不记事呢。我横竖是个下贱货色了，能烂到哪去？她总不能也在花楼里长大。”

众人沉默半晌，曲若道：“那下次把她一起带过来啊！我虽然不会看孩子，但是我能玩她……啊不是，我能陪她玩啊！”

雪青微微一笑，道：“我能看，反正我平日里也就是谁需要就给谁打打下手之类的，没什么事，看个小孩子一定行的。”

昭月捂着嘴，故作惊喜道：“你不知道，我刚才还跟我姐姐说呢，我倒是能哄小孩儿，让她抱一个给我来玩，没想到真就来了一个，这下糖果儿可就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成一片，玉岁愣了愣，低声说了句：“谢谢。”

最后玉岁走时又被众人塞了许多东西，她两手抱着，回头看了看众人，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昭月看着玉岁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曲若，还是不免有些犹豫：“你虽不在乎这些事，但毕竟家里面还有爹娘管着，要不然……”

曲若摆摆手，道：“多大点儿事儿，等我和大壮哥下次回家的时候跟我爹娘说一声不就完了！没听说过孩子都是随爹娘的？我不在乎，他们也一定不在乎！好了，昭月快走，我想看看宝玥这么些天到底忙活了些什么！”

“嗯！”昭月重重点头，“我也想看！”

宝玥笑道：“那行，走着！”

她们虽然是捞着便宜捡了个大院子，可毕竟地方有限，不能一人一间屋。

宝玥琢磨了许久，觉得直接挤在一起也不好，没什么**，便专门画了图纸找了工匠来，把每一间屋子都改成了几个小隔间。

“当当当当——快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