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添递给赵姑娘一方手帕,安慰道:“姑娘莫急,可否将此人姓名告知与我?”
“是……刘锦。”赵姑娘止住了眼泪,还是不住抽噎道:“他与王宽交好,也时常来家中做客,那日他当是来找王宽出去饮酒,正巧看见了王宽与我纠缠,他还未来得及上前阻止,王宽就意外绊倒……”
“既如此,那关键之处就在刘锦身上。”楚添说道。
赵姑娘失落地叹了口气,悲凉道:“妾身谢大人帮我,但王家势力庞大,怎会轻饶我,更何况,刘锦也不会替我作证。我别无他求……”赵姑娘说着,挣扎着起身扑通一声跪在楚添面前,“只求大人替我女儿寻个好人家,养她长大,我死也无憾了。”
“姑娘请起。”楚添冲侍女使了眼色,侍女将赵姑娘搀起,楚添耐心道:“姑娘若不曾杀人,我必保你平安,王家势大又如何,大不过天理公道。”
“姑娘宽心。”秦钰此时接着道:“我家大人一诺千金。”话是对赵姑娘说的,目光却落在楚添身上。
“姑娘先休息,其他的我们明日再说。”楚添安慰了赵姑娘几句,便带着秦钰离开了偏厅。
出了偏厅,楚添便让秦钰先行,自己则默默跟在秦钰身侧。
临近正午,天色却暗淡无光,二人就这般沉默地走着。
楚添看着秦钰高大的身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方才王睿刁难,秦钰将他护在怀中的情形,只觉得心脏盈满了温热的鲜血,正鲜活地跳动。
“大人相信那姑娘的话吗?”秦钰突然停住脚步,楚添躲避不及,整个人撞上了秦钰的后背,鼻尖磕在秦钰的肩膀上,疼的他嘶了一声。
“撞疼了没有?”秦钰察觉到后背瞬间传来的的温热,忙回身扶住楚添肩膀,关切地去看他的鼻尖。
楚添鼻尖泛红,正欲伸手去揉,反被秦钰扶住,只得尴尬的将手停在了半空。
秦钰眉眼含笑地看着楚添,在暗淡天色中恍若一抹柔光,看得人移不开眼。
“臣没事,谢殿下关心。”楚添本来只有鼻尖泛红,现下脸颊也开始逐渐发烫,他不自在的低下头,不与秦钰对视。
秦钰将此情形尽收眼底,揽住楚添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半晌,秦钰才松开了手,低头去看楚添的眉眼,轻笑道:“楚大人今日似乎心神不宁?”
楚添的胸口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他鲜有的支吾道:“臣……殿下见笑。”
“回去好好休息,多吃些东西。”秦钰冲他眨眨眼睛,直起身子继续道:“养好身体才能替百姓申冤。”
“臣谨遵殿下教诲。”楚添虚扶住心口,偷偷舒了口气,继续道:“回殿下方才的话,起初臣也怀疑是赵姑娘杀了王宽,但仵作验尸,又证实了王宽死于后脑的致命伤,伤口也与他堂屋桌角完全吻合。”
“哦?”秦钰听着楚添的解释,心中却依旧在回味楚添方才偷偷抚胸口的小动作。
楚添说道:“堂屋高桌上也有血迹,而王宽身上并无其他伤口,银针探喉也并未中毒。所以他应当是后脑撞击而亡,赵姑娘一个女子,想搬动王宽并于高桌上撞击,没有帮手不可能实现,所以……”
“所以你才暂且相信她,又在王家人手中将她保下。”秦钰接着说道:“若如她所言,刘锦目睹了全程,只要刘锦如实招来,签字画押,此事可解。”
“这便是问题关键所在。”楚添思索片刻后说道:“刘锦被藏匿,前几日臣的属下才将他找到带回了刑部,想撬开他的嘴,不易。”
“但我却素来听闻,大人办案,无所不能。”秦钰笑着揽住楚添肩膀,懒洋洋道:“该用膳了,大人,身体要紧。”
楚添的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素来听闻几个字如冬日寒风呼啸而过,让他神思凌乱。
楚添侧眸去看秦钰的侧颜,素来听闻的意思是什么?是分别的这些年,秦钰也会听闻关于他的消息?可秦钰明明该恨他入骨,对他的一切置之不理。
或许只是客套吧……
楚添忽略了肩膀上秦钰的手臂,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进正厅,脚步沉重,眼角眉梢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进了正厅,午膳已备好,秦钰自己还未坐,先按住楚添肩膀,将他安置坐下。
“殿下,这……”楚添挣扎着要起身,忙道:“殿下还未坐,这于礼不合。”
“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秦钰俯身坐在楚添身侧,支着下颚看他,说道:“我在乡野山间待惯了,一朝回了京城,处处都要守规矩,讲礼数,一点也不自在。在大人这里,就让让我,可好?”
秦钰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期待的盯着楚添。
楚添明白,自己根本抵挡不住秦钰的请求。他透过此时的秦钰,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肆无忌惮冲他撒娇的孩子。
那个孩子虽痴傻,却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是他抛弃了那个全心全意待他的孩子,才让年幼的他如无根之萍般漂泊在外多年。
这些年来,楚添强迫自己不去打探秦钰的消息,但他控制得住自己的行为,却控制不住本能。
山野乡间,孤苦无依,楚添并未亲身经历,却也感同身受。
他不敢去想秦钰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又重新回到了京城,以如今的模样回到了这个伤心地。
在这里,让让他。
楚添的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让让他吧。
楚添点点头,亲自替秦钰斟茶,温热的触感沿着杯壁传到指尖,传到楚添的四肢百骸。
“殿下请用茶。”
“谢楚大人。”秦钰笑着接过了茶盏,仔细品了一口,而后他拿起银箸夹了菜放进楚添碗中,解释道:“我自作主张让下人安排了午膳,不知道合不合大人的胃口。”
楚添看着碗中的虾仁,又抬头望着桌上丰盛的佳肴,这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他爱吃的。
一股酸涩涌上眼眶,楚添攥紧了手中的银箸,原来他都记得,他深吸一口气道:“臣……很喜欢,谢殿下关心。”
“那便好,我看大人太瘦了些,还是要多吃一点,嗯?”秦钰说着,手中银箸翻飞,不住地给楚添夹菜。
楚添像个孩子一般乖巧的捧着碗,看着秦钰一点点将他的碗填满,又继续夹菜,最后压了一压才算结束。
楚添哭笑不得,他放下碗,给秦钰也夹了一些,嘴上说着:“殿下也多吃些,殿下初到刑部,不要怪臣怠慢就好。”
秦钰兴致颇佳地吃完了楚添给他夹的菜,又盯着楚添吃了满满一整碗,这才罢休……
圆月高悬之时,楚添才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了府中。
沈平见楚添虽略显疲惫却面色红润,上前禀告道:“主子,今日王家人除了王睿大闹刑部以外,并无异动。”
“虽说王宽欺男霸女,但毕竟人命一条,王家揪住此事不放也情有可原,罢了,明日堂上再议吧。”楚添脱下狐裘挂在架上,继续道:“今日可去问刘锦了?”
沈平回道:“属下问了,但那刘锦说,他要与赵姑娘公堂对质,其他一概闭口不言。”
“那便明日看他如何说吧。”楚添转而拿起桌上的信件交给沈平,吩咐道:“来年春日,朝廷要修缮太庙,这里是我找的坊间闻名的工匠名单,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透露给六皇子府上。”
“主子……您这是何意?”沈平接过楚添手中的名单,不解的望着楚添。他的主子,不是应当对六皇子避之不及,为何会……
“秦钰初回京城,根基尚浅。”楚添缓缓说着:“不论日后是想封王还是想……争那个位子,总要做出点成绩。但眼下他涉政未深,不宜接触过多,这修缮太庙一事,最合适不过。”
沈平诧异不已,他疑惑道:“主子您……恕属下失言,您不该与六皇子牵扯过多啊。”
“牵扯过多?哈哈……”楚添苦笑几下说道:“我与秦钰之间的牵扯,斩不断了,终究是我欠他的,我别无他求,只要他能平安就好。”
楚添向前看去,看到了屋内明媚的烛火,秦钰的模样忽然浮现在他眼前,他忆起了今日的点滴。
火焰跳动,似乎点燃他空寂已久的心。
本以为六年之前二人的离别既是永别,却不想世事无常,他们再次相见。
他与秦钰之间,似乎逃不掉,避不开,那么就坦然面对。
曾经的种种,他无法挽回,但至少以后,一切尚在他掌握之中。
他想补偿秦钰,尽自己所能。
此时此刻,这是楚添唯一的愿望。
“去办吧。”楚添挥挥手,示意沈平退下。
沈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着名录退了出去。
楚添则慢慢地坐了下来,拿出了衣袋中精巧的烫伤膏,细细端详着。
精巧的小盒子上仿佛还带着余温,将这冬夜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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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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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让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