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电子葬礼，上赛博天堂 第9章 第 9 章

三辆车在夜色中平稳的缓缓行驶着。

这片别墅区没有一栋房子亮着灯的，考虑到现在时间是半夜，这也能理解。但连路灯都不亮，是让玩家怀疑游戏到底是想省点经费还是想故意营造坟地氛围的程度。

开出一段距离后，林灿终于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个时不时闪一下的路灯。

林灿的车快开到这个路灯时，灯正好又亮起了。林灿刚想着他们运气还挺好，正赶上亮灯，结果这昏黄的灯光没撑住几秒就又暗掉了。他们正好驶过，林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不幸地在光完全暗掉之前恰好看到了一大团丝丝缕缕像是头发的东西包住了灯光。

林灿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差点一脚油门就踩到底了。原来不是路灯快坏了才忽明忽暗的闪烁，而是被“头发”挡住了。

游戏似乎生怕玩家太过粗心错过了这个细节，接下来的好几个路灯都是这样忽明忽暗缠着头发的。临近小区门口时更是有盏常亮的路灯，路灯上如瀑的长发随着灯光一起倾泻而下，林灿甚至能看到发丝随着微风飘扬。

就连坐在后排的黄月亮都看到了，惊呼：“这路灯挂饰还挺特别的，古地球时期的人审美好怪哦。”

林灿：……

和黄月亮一起看到，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的张佳：？

林灿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星际人确实没觉得这些是恐怖吓人的，只是把“古籍”中的描述如实呈现。

然后林灿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白池的车突然开得歪七扭八了几下，仿佛是在酒驾。

林灿：……好像是被吓到了？所以只有黄月亮脑回路不正常是吧？

开过了这盏路灯之后，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亮着灯，里面隐隐绰绰有个人影。

前面的灵车在出小区门口之后突然开始闪红光。

林灿前一秒还在疑惑这灵车怎么突然开始蹦迪，后一秒轮到他们的车经过小区门口时，林灿正好瞥见保安亭里的那个“人”头上不停地在长头发，但是这些头发很快就都掉了下来。这个“人”一直在长头发但却是个光头。

林灿没能再多看几眼，因为车窗上陆陆续续蔓延上来了一缕一缕的头发。

林灿立刻打开雨刮器，玻璃水喷出，雨刮器来回摆动，甩掉了前挡风玻璃上大部分的头发。可惜其他车窗上的头发就没什么办法了。

后面白池的车又开始歪七扭八，一个加速差点撞上林灿的车。

这些头发似乎也是有距离限制的。在驶出小区一百米左右时，车窗上的头发突然全都消失了。

林灿呼出一口气，加了点速度，跟上前面的灵车。

出了小区的这段路是有路灯的，道路两旁看起来还算繁荣，虽然因为半夜这些小店都关着门，但大部分招牌还亮着。

黄月亮丝毫不介意车窗刚被头发爬满过，像兜风的狗子一样扒着车窗，探出脑袋来念着这一路的店名。

“麻辣烫、螺蛳粉、秘制烤肉、香酥炸鸡、砂锅土豆粉、吊炉烤鸭、麻辣香锅、招牌卤肉、鸭血粉丝汤、锅巴土豆……哇塞，虽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但是应该都很好吃吧！”

林灿：是在念店名还是在报菜名啊？谢谢，感受到星际人民对古地球食物的向往了。

林灿扶着方向盘，分出几分注意力看向窗外。这条美食街比起她记忆里的美食街显然看起来更加赛博朋克一点。店面的招牌五光十色，两旁耸立的高楼像是沉默的巨人一样俯视着穿梭而过的车辆。

林灿不期然看到了一家挤在一堆菜名之间的压缩饼干店。

这家压缩饼干店的招牌散发着超级无敌亮的红光，简直像是把人们拉回现实的指示灯。

林灿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显示现在是红灯。灵车直接变道右车道然后右转。林灿也跟着变道，准备右转。临到路口时，红绿灯变成了绿灯。而之前右转的灵车行驶了十几米之后转向掉头了。

林灿：……这是为了红灯不停车所以搞了个右转掉头再右转？

来不及多想，林灿猛打方向盘压着线临时又变回了直行道然后趁着绿灯直行，正赶上刚转回来的灵车，林灿压着速度，好险没超过灵车。

后面的白池没想到林灿临时又变道且减速了，差点追尾。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一顿操作，歪歪扭扭的跟上了，在绿灯变红灯前几秒过了线。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之后，道路两旁显然没有刚才繁荣了。灵车的速度提高了一些，林灿跟着加速。

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十字中间有个佝偻的背影在烧着什么。

正赶上是绿灯，灵车加着速驶了过去。林灿看着开始闪烁的绿灯心道不妙，果然等她开到时变了红灯。由于不能停车，而且已经到路口了，林灿只好仿照灵车之前的操作，直接右转。

右转后开出了十几米的距离，林灿正要转向掉头时，突然起了大雾，一下子看不清前后方向了，显然是游戏故意给玩家挖的坑。

“后面白池的车也看不见了。”副驾驶的李朔一会儿扭头往后看，一会往前看，有些担心：“怎么样？能行吗？”

林灿眯了眯眼睛，降低了速度，凭感觉转了方向。她清楚自己不太可能直接盲转180度，所以打算找个参照物。林灿缓慢的转向，果不其然感觉右轮胎撞到路肩了。林灿调整方向盘，右轮胎蹭着路肩往前开。

“能行。”林灿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开了车载音响。“你看看车载音乐里有什么，选个大声点的放，给白池做个方向参照。”

李朔探过头，按了两下，瞬间杜甫的《兵车行》朗诵在浓雾里回响。

林灿：……你可真会选。这白池听了不得以为是游戏故意吓他？

伴随着“新鬼烦冤旧鬼哭”的诗朗诵，林灿的车冲出了浓雾，回到了原本的十字路口，重新看到了路中间烧东西的那个佝偻身影。

林灿立刻一个右转，看到了前面远处缓缓行驶的灵车。

看来这关是通过了，林灿舒了一口气，看向后视镜，想看看白池他们能不能跟着出来，却看见后挡风玻璃上缓缓显现出一个手印。

林灿：？

“黄月亮。”林灿让自己的声线尽量听上去镇定：“你刚才是不是趴在后车窗上看后面了？”

黄月亮不明所以的一边点头说是一边回头又看向后挡风玻璃，正好看到了那个手印，吓得惊叫了一声。

“我刚刚有把手按在这个位置吗？这是我的手印？我手也不油啊为什么会留下手印？”黄月亮满头雾水，把手伸过去试图比划一下。

黄月亮把手放上去对上手印，发现大小好像差不多，顿时放松了下来：“好像还真是我的手印，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车窗外突然一只手拍了过来，一张倒着的脸和黄月亮四目相对。

“啊——！！！”黄月亮尖叫着把手收回，和张佳抱在了一起。

林灿刚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听黄月亮这么尖叫，一边庆幸自己没看到，一边纠结要不要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

后方传来车辆鸣笛声，黄月亮哆哆嗦嗦的往后看，给林灿播报情况：“白池的车跟上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对我们按喇叭。”

林灿做足了心理准备，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到了倒着的脑袋和那只手的方向，叹了口气：“白池大概是想提醒我们车顶上趴着个阿飘吧。”

林灿关掉了车载音响，觉得说不定就是这诗朗诵招来的。可惜，关掉之后这阿飘也没消失，不过它也没做什么，就这么趴在他们车上。

林灿跟着灵车转了个弯，道路两旁逐渐没有了高楼，看起来似乎从市区到郊区了。又开始没有路灯了，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有些荒郊野岭的。

“应该快到殡仪馆了。”林灿说道。

林灿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见到路边有个殡仪馆往此方向500米的指示牌。

前面的灵车突然加速，开始闪着红的蓝的各色光芒，带着音量骤然变大的唢呐声，一路闯进了殡仪馆大门。

林灿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加速，冲进了殡仪馆大门之后再减速。

殡仪馆里有路灯。黄月亮借着灯光往后看，回答了林灿的疑惑：“地上冒出了很多双手，有的已经伸出半个身子了，扒拉着轮胎——我是说，白池他们那辆车的轮胎。我们这辆车好像感觉没有手扒拉？”

林灿猜测：“可能我们车顶上这只比较厉害一点？地下的这些手不敢扒拉吧？”

黄月亮也觉得可能是，虽然看起来这鬼好像没什么危害，但是他们已经进了殡仪馆，估计马上就要下车了。“等会儿我们下车时怎么办啊？车顶上这玩意……我是说呃这位贵客……”车顶鬼的眼珠突然转了一下，吓得黄月亮立刻改口。

“反正等下停车也是前面灵车先停下，那个司仪纸人应该会来解救咱们吧？咱们的钱款可还没付呢，它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林灿不确定地说。

灵车在殡仪馆里拐了个弯，停在了停车场角落里。林灿和白池的车跟着停在了旁边。

司仪纸人从副驾驶下来，往林灿他们的车这边刚走了两步，就停住了脚步，扭头坐回了副驾驶位置上。

林灿：……

林灿面前的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双鞋尖，随后露出了全鞋。是一双颇为复古的绣花布鞋。车顶上的鬼一点一点滑了下来。

林灿尽量往后靠，整个上半身紧紧贴在座椅椅背上。车内的四个人全都绷紧神经，大气不敢出。

“干啥呢？不经允许非要搭车也就算了，下车还这么磨磨唧唧的，你这人咋回事？欺负我家小孩是吧？”

林灿四人：？

林灿扭头，见到赵秀秀的魂魄从灵车上飘下来，冲着林灿他们车上的阿飘就是一顿输出。

车顶阿飘站在林灿他们车的前盖上，骂骂咧咧：“又没搭你的车，要你管？就你事多！”

赵秀秀：“这咋不是我的车？我闺女的车可不也是我的车！”

搭车鬼：“你闺女自己钱买的车，也能叫你的车？你掏了钱买的车是后面那辆你儿子的车。我可没搭你儿子的车。”

赵秀秀：“你羡慕了你嫉妒了，你只能搭车来，而我不仅有灵车，还有水晶棺！”

搭车鬼呸了一声，没再理赵秀秀，跳下车盖，飘走了。

林灿这会儿了才突然发现这个阿飘是个光头，而且身子有些驼背。

林灿回想了一下保安亭里的光头人和十字路口中间的佝偻人，心道这游戏NPC是一人打好几份工啊。

林灿隔着车窗看向赵秀秀，她现在能看到先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赵秀秀魂体了。

赵秀秀身上依旧穿着咽气前的那套衣服。后换的寿衣似乎并没体现在魂体上。也许要等火化之后才行？林灿不确定地想着。

眼见着搭车鬼飘走了，纸人和林灿他们都下了车。

纸人没管已经下车的赵秀秀魂体，对着白池他们说：“过来把遗体推到灵堂里。”

还是原本抬遗体的四个人。只不过这次不是抬着担架了，而是推着水晶棺。水晶棺的底部有滑轮，推着倒是十分省力，只是要努力忽略掉坐在水晶棺上的赵秀秀魂体。先前只能听到声音时还没觉得如何，现在能看到这半透明的魂魄了还要装作看不见，真是十分考验人的演技。

其他人还是按照一竖列跟着走，黄月亮示意林灿继续走第一个，林灿突然说：“我车门好像忘记关了。”说着回身重新开关了一下车门，然后顺其自然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黄月亮：？

黄月亮的小脑瓜转了几圈，没想明白，但老老实实走在了竖列第一个。紧跟着水晶棺，和坐在水晶棺上的赵秀秀大眼瞪小眼。

黄月亮：等等，林灿不会是不想和赵秀秀对视吧？

林灿跟在最后面，前面是沉默寡言的江河溪。江河溪觉得林灿突然要走在最后很不对劲，但又不敢回头怕犯了什么忌讳，毕竟纸人说过不能回头，她只好梗着脖子纠结着。

林灿没注意到队友的纠结，她走了几步路之后，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份遗嘱，借着路灯的光亮看了起来。

赵秀秀留下了五万金币。这个金币是游戏内通用的货币，意味着这个副本通关之后可以带出去的奖励。这个数额在各个副本的通关奖励里还算不错。林灿继续看了下去，果然，并不是均分的。小儿子占得最多，大儿子其次，剩下的才是均分。

林灿翻过这页，看到了一页还没签字的遗产捐赠。上面写着五万金全部捐出可获得功德值五千。

林灿思忖着，看来这其实也是游戏给的保底，五千功德值也就是冥币五十万，意味着就算玩家们没赚到什么冥币，也能不用太发愁殡葬套餐的钱。

不过五万金如果真的全换成功德值了，那意味着通关了也没多少奖励金拿。

林灿又仔细看了看分配比例，然后把这份遗嘱收了起来，心里有了计划。

林灿收好之后抬头，正赶上前面的江河溪嚼着红薯干回头看她。

林灿：……

林灿：真是十分好奇了，甚至愿意浪费一条红薯干。

林灿和江河溪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林灿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给她看，于是一边也开始嚼红薯干，一边把遗嘱递给她。

走在最前面的司仪纸人念诵着腔调奇怪的咒语，几位男性玩家推着水晶棺跟在纸人后面，其余子孙后代们跟在水晶棺的后面，气氛肃穆又庄重。

而林灿和江河溪两人坠在最后，一边嚼着红薯干，一边连比划带眼神示意地商议遗产分配问题。

走在江河溪前面的张佳听到后面隐隐约约的咀嚼声，意识到后面的人在吃红薯干，忍了又忍，也掏出了一条红薯干，她倒要看看后面的人在干什么。

从停车场到他们套餐里定的灵堂距离不算太远，但等到灵堂门口时，已然成了前面四个人一无所知的推着水晶棺。而后面原本一竖列的人全都聚成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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