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手机的闹钟在了五点二十分准时响起,按下了按扭,安容悄悄下床,江洋睡得和死猪一样,浑然不觉身边的动静,走到浴室,刷牙洗脸,略收拾了一个仪容,穿好裤子套上外套,出门。
到了一楼,安容看了看手机,五点半还差一分钟她走到外头,天还是黑的,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有些凉,左右看看没多久远远的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江洋她发烧了,不能送你回去了。”等车停下里头的司机摇下车窗后,安容走了过去同江洋的搭班稍作了一下解释。
搭班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前见过安容几次听这话只轻点了点头:“没事,让她好好休息身体重要我自己回去。”
“麻烦你了。”
“这么客气干嘛,生毛病这是没办法的事。”
两人草草寒暄了几句,搭班打了哈欠就匆匆离开了。
安容站在车边上目送那人转身,直到看不清人影这才准备回去。
返回到了大楼正要点密码铁门突然从里头打了开来,她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抬眼去瞧,视线正好与那梳着马尾欲往外走的女子对上。
见是认识的人安容稍安却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自己的邻居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于是礼貌的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打招呼,那人愣了一下后随后也点头示意,目光略作停留后,她侧了身子灵巧地绕过人去朝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
安容低头又看了看表,寻思着这个点出门是要去上早班吗?在记忆里,她和这位邻居从没有在上下班时间遇上过,更多的交集是在晚上,自从那次听到歌声后,安容时常在晚上会站在窗边,只是那歌声再也没听到过,倒是偶尔会有一两声轻叹。
目光在远去的人身后留了几秒,安容慢慢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瞧,进到楼中她缓步上楼回到家后,先把粥用小火煨上,再到房里江洋还在睡,离回老家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这阵子,她就像是上刑前最后的疯狂般,不出车也不好好在家休息,泡吧,在外过夜,昨天闹到二点才回来,每每总是一身的酒味。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容叹了口气,她懂她在苦什么然而却也仅限于此,坎得自己迈过去别人再如何也是无用的,更何况自己也没么大本事。时间还早无事可做于是她打开手提,随便点了点,收藏的文还是没有更新,有些无聊登陆□□,明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她还是打开了,群消息的声音又响了,她看了看,又有人推,还是那篇古文。
安容有些犹豫,于是点开IE,在百度上打了那篇文的名字,正好看到有人对于这篇文的评论: ‘这个文是有人推荐的,说写得很不错,看之前满怀期待,但是看完之后相当之失望,个人感觉就是记流水账内容空洞,应该算是典型的小白文,还是白的比较离谱的那种。反正各种看不下去,太平太淡了看着看着就想关掉的那种。’
原来是小白文安容粗略扫了扫后面跟着的评,虽然说不错的人比较多,但却提不起半点阅读的兴趣,如今看文就是这样,很多人说好的文不一定好,安容上过好几次当,下面评论说好编辑强推点击率也高,真点进去看了种各失望差强人意,最烦就是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浪费了大把时间,看完后什么也不记得的文。
关了网页又点开了其他东看西逛不知不觉竟然六点半了,安容关了电脑,开始上班前千往篇一律的准备。都弄好出门前安容给江洋留了张纸条叮嘱了几句,让她起来后给自己打个电话,饭自己吃之类的,弄完就走人了。
穿好了鞋推开了房门,哪知抬眼儿竟又遇上了她的邻居,这一回,对方先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就提着装了包子的塑料袋走了回去,关门时铁门照旧发出了响,安容微歪了下头想了想这会儿的时间,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坐地铁上班,打卡,听八卦,干活,每天重复再重复的生活,到了中午沉静许久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起来了?”
“嗯。”
“今天还出不出车了?”
“……不出了,安容,今天晚上,咱们去K歌吧。”
“好。”
“那下班我过来接你。”
“行。”
“那挂了。”
“BYE”
安容挂了电话四下看了看,每个人都紧守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做自己的事,收回目光打开了数据库,□□上江洋的头像亮的,安容点开正想发什么过去,却看到了名字后面的那一行字:逃得再远,总有关回去的一天,还是自投罗网的那种。
黑眸凝视着这段话须臾点击鼠标把对话框关了,安容长长地吐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我找到顶班的人了,中午在网上订了火车票,后天的。”下班后,如之前约定的那般先一块儿吃了饭接着就直奔KTV包了个小间儿,点了些零食和啤酒。
“什么时候回来?”安容坐在边上平静地问。
头发略显杂乱的江洋从口袋里拿出烟,熟练地用打火机将它点燃,也不急着回答只连着吸了几口才说道:“我妈说,给我安排了个男的,回去就相亲,要是人家看得上我就订婚,顶多拖半年结婚。”
“这么快?”虽早已预料到了安容还是有些惊讶,惊讶于面前这人不再如先前那排的态度。
江洋吐出了一口烟人被笼在了烟雾中,她带着自嘲轻笑了一声:“也不算快了都拖了那么多年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反正早晚要受这一刀,早一些受就受了我呀想明白了。反正只要结了婚耳根子就能清静了,我爸妈也再没法管得到了我。”
“你这么说,这是大事不能太草率的。”这样的话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妥,出于多年的友情安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我知道你难也晓得你没法子过你想过的日子,可是嫁谁都一样那都是赌气的话,结婚总是大事既然要结婚,总还是要挑一挑的,你真要遇上的四六不着调的,吃喝嫖赌抽的苦的还是你,最可怕的还是到时候你想离都没办法离,真遇上无赖会动手的那更是生不如死,人品很重要的千万不能胡来。”
江洋吊儿郎当地又吐出了一口烟,随手弹了弹烟灰:“挑?我们那里只有男人挑女人,可轮不到女人挑男人,我要不同意,我妈一定说,你这岁数有人要你就不错了,你还想挑人家?还嫌家里不够丢人?”她一耸肩翻了个白眼儿,把口气语调学得像模像样的。
“你不是个心里没数的,我说的道理你是懂的。”安容见得不她如此表情很严肃:“我多少能猜出你心里的盘算,且不说其他的各种,你真觉得爸妈看到你婚姻生活过得不幸就会因此歉疚,然后由着你离婚继续单身?或者默许地你找个女人过日子?你没嫁人她们会觉得没面子,你离了她们就不会觉得没面子了?你就没想过就算你离了,兴许她们还是要逼着你二婚的?”
听到这话江洋的表情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实话总是特别的让人觉得无望,气氛一下沉默了起来。
好一会,江洋伸手用力把烟掐灭,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大屏幕好半天才说出一句:“真是没活路了。”
“别胡说。”安容瞪她:“路要怎么走还是得好好想的,结婚这样的事踏错一步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要真决定走结婚这条路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想着有的没的,都说GAY骗婚不得好死,可话反过来说女同骗婚不也一样。”安容讲到这里不再多说了,她了解江洋她不是自私不懂得责任的人,她不是个能够放下一切不管不顾更不是摆脱得了双亲的人,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知道自己终将走什么样的路,才会夜夜笙歌只贪眼前不求长久,此刻她只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给予安慰,那些顺着她的话自己不是不会说,但安容却不想说这些。
江洋没能从对方嘴中得到自己想听的,便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人斜靠往沙发半真半假的说道:“和男人睡,我怕我会吐。”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就算挑了屎也得吞不是。”安容没去看她:“就是因为如此,才要好好挑挑个不那么让自己难吞的。自暴自弃最后坑的只会是自己。”
江洋吊着烟静静听着她说也不答话,直到烟灰掉落到了身上她才勾了下嘴角,带着自嘲无奈更多的是无法叙说的东西。
安容也没有再去多说什么,这是早已知道结果的死局,假话好听却说来无意,真话伤人用处不多。
话题就止打住了末了还是江洋打破了僵局,她坐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换台你来唱歌我来喝酒,今天让我再醉一场。让我习惯习惯呕吐的滋味。”
安容知道她眼下不再需要听什么了,也就由着她去了把边上的话筒拿起,她突然说道:“一会儿帮我点一首,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
江洋已经坐在点歌机边上点了几首她们K歌必唱的,见素来只点女歌手的人要了一个男人的歌不由得有些惊讶,她好奇问道:“你不是一直唱梁静菇的,什么时候开始唱张学友的歌了?你转性了打算由P转T了?”
“不是我要唱,只是突然想听这首歌。”无视对方的打趣安容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不过说话的功夫音乐响起,之前点的歌已经开始播放,江洋快速又点了几首歌就开始拿了话筒吼。连唱了三首,胸口的郁结略散去些,这才喘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耳边,一路上有你的前奏开始,按了一下原唱,张学友的声音响起。
安容听到了这歌眼便看向了屏幕,张学友出现在了屏幕上男子正深情地唱着动情的老歌,她听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还是切了吧。”
江洋酒正含在嘴里听她说要切险些呛到,吞下后古怪地问:“怎么,又不想听了?”
安容睁开眼又朝着画面看了下,想了想才问道:“你觉不觉得,这歌词像是在写两个女人的。”
“啊,还有这说法?我听听。”江洋转过头看着字幕放出的歌,“没觉得。”
“我听过有人唱,可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那是唱两个女人的。”安容边回忆边说讲一半时跟着轻唱了起来:“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你相遇。”
江洋多少听明白了些她的意思不以为然道,“歌里头说的什么,都是由听的人心境来定的,这种相爱却不能相守的苦情歌,哪一首不能套用在女人身上,”说着以身事法点了一首《我们说好的》等张靓影开唱后指着字幕说道:“你看这首,我头一次听到时,就觉得那是在唱一个T,一个P,你看歌词刚开始主角还小,情到深处两人牵着手说好一辈子不放,后来到年纪了各种压力来了,只能分手各自嫁人,有一天再遇见了,相对无言小T瘦得不像样小P心疼,就算这样还是不能在一起,于是,把相守寄托于来世。”
这回轮到安容细品了,果然看到MTV中的人物没法去想象时就没了空间:“这是男女情歌,人家都演着呢。”
“唉,别看MV,你仔细想想,这两个人明明是互相喜欢深爱的吧,可是,非要分开,分开后又还是心里想着对方自我折磨,一男一女真有这歌里这样的感情哪还会分开,两情相悦却不能结婚的原因只有一个,歌里面唱的两个人是同性,互相喜欢得那么深,却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只能希望下个永桓里再碰头。”经江洋这么一说,安容不看画面只凭叙说倒真觉得有些那样的意思在里头。
“还有你最拿手的勇气,还不是唱男唱女都行。”江洋一本正经分析道:“情是相通的,歌也是相通的,你心里想的是两个女人,所以,听什么都像百合。”
安容没有再说脑子里想到的是早上两次擦身而过的那个人,还有那一夜的歌声,虽然知道江洋说得没错,可又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的感觉并不仅是自己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