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翌日,清晨。
厚重的窗帘遮挡去房间外的所有光线,昏暗的室内,凌乱的衣物散落得到处都是,床头慌乱地摆放着几个用过蓝色的包装袋,不少还散落在了地板上。
足以见得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宋初语躺在凌乱的大床上,睁开眼的一瞬,只感觉到浑身酸痛,大腿和后腰瘫软无力。
记忆一下子回笼,不小心闪现了几幅昨晚混乱的状况。
墨色的夜晚,男人结实紧绷的肌肉。
与晃动的天花板。
宋初语没忍住闭上了眼。
谢瑾初来的也悄无声息,去的时候竟也无人知晓。
昏暗的室内,宋初语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后,一扭头,这才注意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份儿饺子跟用礼品盒装着的一盒珠宝首饰,用卡片写着“绮梦”的字样。
若是易燃在场,定要马上认出来,这就是不久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拍卖会。
珠宝大师Rora的最后之作,被谢家以一亿两千万的人民币拍卖到手,不少人都在传这位年轻的谢家掌门人是有心上人了,这件珠宝八成是要送给未来的谢家夫人的。
现在的网友就是这么的八卦。
网上但凡找到跟谢瑾初有过接触的娱乐明星或者知名女人都被猜了个遍儿,唯独宋初语除外。
也不是没有人提过——
网友A:【就没有人猜是宋初语吗?】
可马上就有更大一波的网友反驳——
【不是吧,是个男人宋初语就得传绯闻吗?】
【不是才跟唐家的富二代传绯闻了吗?谢家估计看不上这位吧。】
【得了吧。这两就不是一路人。】
于是,网友A这条消息就被淹没在了众多其他评论里。
宋初语这几年生活都不是很规律,拍戏的时间有时候在清早,有时候在半夜。
可无论是什么时候,睡到一定的时候,宋初语就再睡不着。
就跟睡眠被进化了似的。
在洗漱间里,宋初语又洗了个澡。
穿衣服的时候,对着镜子这才注意到,后腰处居然有一大片吻痕。
这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联想到这几日网上有关她的传闻,宋初语不难猜出来,谢瑾初这是在借此抗议着什么。
真像个卑微的小狗一样。
连表达不满的方式都如此可怜。
思及此,宋初语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随后,她移开目光,不甚在意地披上浴巾,这才出了门。
茶几上的饺子还是温热的。
也不知道谢瑾初什么时候走的。
宋初语拎着那一盒饺子,走到餐桌边坐下,随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笔直的长腿从浴袍里伸出来,随意地支在酒店厚厚的地毯上。
做演员以来,饿肚子是常态,常常一化妆就是四五个小时,为了保持体态,也往往要比寻常人吃得要少。
也不知道谢瑾初是从哪里买来的饺子,竟然还挺好吃的,宋初语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饺子吃了个大半儿。
易燃拎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家姐就这么穿着一身浴袍,坐在餐桌前,吃着东西,室内是一片暧昧的狼藉,还没谈过恋爱的易燃立马有些红了耳朵。
易燃虽然知道她家艺人背后有个见不得光的床伴,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人也都是睡一觉就走,这也是为什么易燃称之为床伴的原因。都是这个地位的演员了,有点儿什么都不稀奇,易燃对她家艺人的滤镜足足有八十厘米那么厚,也因此只当做没看见。
一进门,易燃把早餐搁到餐桌上,眼观鼻鼻观心,说:“姐,你也买的饺子啊?”
虽然知道这饺子八成是那个床伴买的,但问还得这么问。
宋初语听了易燃的话,也有些稀奇,她扫了眼易燃手里的早餐,发现也是饺子后,有些疑惑地问道:“饺子怎么了?”
易燃闻言,瞪大眼,说:“姐,你拍戏拍迷糊啦。”
“今天冬至啊。”
网上铺天盖地的冬至营销,宋初语这几天忙着拍戏,是一点儿也看着。
宋初语闻言,这才后知后觉起来。
啊,冬至了。
怪不得谢瑾初忽然到访。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冬天的任何节日了。
宋初语讨厌冬天,每个冬天,在医院昏迷的宋云都过得非常不容易。
宋初语忽然放下筷子,脸色变得很平静,她问:“今天有什么行程?”
见状,易燃也明白过来,宋初语接下来想干嘛,她说:“今天没什么重要的行程,本来有个采访,但可以推。”
“那推了吧。”宋初语干脆一摆手,起身换了一身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团队已经收拾好行李,帮忙订了最近的机票,护送宋初语飞回了南城。
冬天的南城,气温依旧很高。
二十多度的天气,阳光正好,不少人还穿着短袖。
当天下午,宋初语就已经达到了南城当地最好的私人医院。
住院大楼顶楼的VIP病房内,宋云躺在病床上,接着各种心电监护设施。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
宋云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毫无生机,只有旁边滴答滴答作响的心电显示仪器还在不眠不休地滴滴答答,显示着这个人的生命体征。
六年了。
宋云已经躺了六年了,自六年前的那个冬天过后,宋云就再没有醒过来跟宋初语说过一句话。
这六年里,宋初语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睁开眼,就能听到医生打电话过来,跟她说,“是宋云的家属么,患者苏醒了。”
可一次也没有。
宋云就这么平静地躺了六年。
就像没有生病一样。
跟她说话会有反应,也能够吞咽做一些简单的反应。
可就是醒不过来,就像是一个人陷入了无边的睡梦里。
“妈,我当大明星了。”
“我变成了我自己曾经最想要的样子。”
“可是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宋初语照例跟宋云说着话,拉着她的手,帮忙擦拭按摩。
这些都是这么多年,宋初语跟着护工学的,为了防止患者肌肉萎缩。
宋初语按了很久很久,一直在病房里呆到了夜幕降临,护士来查房了,宋初语才起身准备离开。
南城私立医院的环境很好,护工都照顾的很及时,**私密性这方面更是没话说。
前些年冬天的时候,宋云还发生过几次感染的情况,今年都没有再发生。
宋初语跟医生沟通过宋云最近的情况后,得知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后,就转身离开了医院。
随后,独自一个人驾车来到了张勤勤在南城的住处。
毕业以后,张勤勤就背井离乡,为了摆脱父母,一个人来了最南边儿的城市上班,独自租了一间两房一厅。其中一间房子给了猫咪。
张勤勤藏钥匙的习惯和以前一样。
宋初语没过一会儿,就在地毯底下找到了张勤勤的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
猫咪“喵”地一声凑过来。
宋初语拎着一袋啤酒,凑过去给猫咪加了一点儿猫粮,撸了一会儿猫,随后就赖在客厅的沙发上喝酒。
这显然不是宋初语第一次来。
宋初语简直自在得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等张勤勤下了班,回家一看,就看到一个醉鬼,睡倒在了飘窗旁的沙发上。
沙发底下倒了一大片喝空的啤酒瓶,昏暗的室内满是酒气。
张勤勤平时是个最寻常不过的社畜。
可谁能想到,就在她这样普普通通的小单间里,那个拿过影后大满贯的家喻户晓大明星,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喝醉在她的房里。
看着宋初语疲倦的面容,张勤勤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替宋初语收拾起了残局。
可谁知,这始作俑者还不老实,竟然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摆。
“干嘛?”张勤勤没好气。
却不想,忽地听到了一声略带沙哑的哽咽。
“张勤勤,我妈可能…”
“再也醒不过来了。”
尽管宋初语极力保持平静,可张勤勤还是从细微处听出了轻微的颤抖和哽咽。
张勤勤怔住。
这么多年来,张勤勤也看过宋初语很多场哭戏,宋初语的哭戏一直都是娱乐圈里的教科书级别,某视频网站上有不少关于宋初语哭戏的剪辑,可只有宋初语身边的人才知道,宋初语在生活中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么多年张勤勤也就只见过宋初语哭过一次。
昏暗的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张勤勤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宋初语的下一句话,又将张勤勤拉入回忆。
“谢瑾初又来找我了。”宋初语说。
一想到曾经北城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如今就差跪在宋初语身前摇尾乞怜了,宋初语也一直没松口原谅他。
如果不是那件事,两个人这么多年估计早该修成正果了。
张勤勤闻言没忍住叹了口气,她拎着那一垃圾袋的啤酒瓶,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说:“这么多年了,你俩也不容易。要不就原谅他吧——”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初语一把打断。
“不行。”
原本还烂醉如泥的宋初语,此刻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定定地看着张勤勤,又像是看向七年前的自己。
她说:“我无法原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