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和徐惊昼一起回家时,时絮拐去常光顾的宠物店,买了两个罐头。
“让泡芙和橘子分享一下我的喜悦。”时絮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里好像真的有桃花在开,脸颊粉润,将枝头上绽放的早樱都比了下去,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徐惊昼单脚踩在地上,眉目清朗,嘴角上扬,“怎么没我的份?我也很想分享一下时大文豪的喜悦。”
时絮:“明天晚上请你吃饭啊,你想吃什么?”
徐惊昼挑了挑眉,“听我的?不怕林千嶂和你闹?”
“当然听你的啊,你可是我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必须听你的。”时絮踩下脚踏,继续前行。
徐惊昼弯了弯唇,跟上她的速度,看着地上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的影子,微微叹了口气,“大可不必为父,第一声倒是可以。”
迎面吹着风,时絮没听清,回头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听林千嶂的吧,我对吃的不怎么了解。”容市哪里有好吃的餐厅饭馆徐惊昼是真不清楚,他以前没有机会吃,回到徐家后也没怎么在意这方面。
时絮:“也行,他可会吃了,找的馆子贼带劲。”
前面拐个弯就是回小区的方向,可时絮却直行了,徐惊昼刹车在路口停了下来,看见时絮前行后停在了一辆卖冰糖葫芦的小推车前。
没一会,她车把手上挂着两根草莓的冰糖葫芦,自行车停在徐惊昼面前,“喏,分享喜悦。”
“就我有?”徐惊昼伸手接过,开着玩笑,“你也不怕他们知道说你偏心。”
一颗颗饱满鲜艳的草莓被晶莹剔透的冰糖裹住,像是被困在冰天雪地里,但只要轻轻一咬,冰糖碎裂,娇艳欲滴的草莓就能被解救出来。
“嗐,偷偷吃就好了嘛。”时絮大笑着骑车拐过路口。
徐惊昼也学她的样子,把冰糖葫芦挂在车把手上,骑车跟上她。
春天的风很舒服,吹起了时絮的马尾,秀发在空中飞舞,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
两人一同骑车去看小猫,泡芙和橘子长大了很多,看见他们格外兴奋,喵喵叫个不停。
等时絮把罐头打开,它们立刻埋头苦干,吃的满嘴。
徐惊昼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长腿闲适的曲着,一手撑着膝盖,“你把它们放这里不怕它们乱走吗?”
“之前它们小,不会乱走,现在长大了,我打算为它们找个领养。”时絮摸了摸泡芙的脑袋,“只不过泡芙少了一只爪子,可能很难找到好的领养人。”
徐惊昼蹙起眉头,“你舍得吗?养了这么久送给别人。”
“舍不得啊,但我现在养不了它们,如果不领养,现在它们这么活泼,迟早有一天会被物业发现当成流浪猫处理了。”
时絮一开始养在这里就没打算长久,猫长大了,就到处走。
徐惊昼:“为什么养不了?是因为家里不让养吗?”
时絮摇头又点头,“方丽,就是时威他新老婆,说是猫毛过敏,不让我养,之前我捡了一只流浪小橘带回去,被她扔在院子里,等我回来冻死了。”
时絮一直心有愧疚,如果她不带回去,小橘可能不会死,起码不会死的这么快。
徐惊昼眸色沉了两分,“别墅这么大,连一只猫的容身之处都没有吗?未免太过狠心,你爸不管吗?”
时絮抬头看了徐惊昼一眼,苦笑道:“你以为方丽敢把我的东西扔到院子里吗?还不是时威开了口,她很聪明,不会自己动手,她们母女俩都是撺掇时威,时威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蠢货罢了。”
偏偏时威以为自己的娇妻爱女有多崇拜他,多敬服他,如果时威没钱,她们能立马翻脸。
徐惊昼的指腹压在膝头,指甲泛白,沉默了会,亲人带来的痛苦,要远比外人带来的伤害大。
“那你反击了吗?”
“当然,”说到这个时絮挑起眉梢笑了,“我给方丽的房间里连续放了一个月的死老鼠,有时候出现在床上,有时候床下,有时候床头,还有时候在衣柜里,吓得她差点疯了,后面在卧室装了监控。”
小橘的死她的确有一部分责任,可恶人是方丽,时絮才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你不怕她打你吗?”徐惊昼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无法想象从前像小公主一样精致的女孩,后来也经历了这些。
时絮得意洋洋的笑,“她打不过我,而且不会和我翻脸,她要维持她善良后妈的形象。”
很多时候,时絮都在感叹,谢女士当初送她去学武术真的是明智之举,给了她自保的能力。
谢女士走了,也还在庇护着她,而时威活着,却早就死了。
徐惊昼看着时絮面上的笑容,心里涩的发苦,不过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子,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的疼爱,还要应付心机深重的继母和继妹,他不知道时絮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徐惊昼垂眸,将心里的情绪压了又压,“注意保护自己,别和她硬碰硬,她的命不如你值钱,别为了她赔上自己的未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可以慢慢来。”
时絮鼓了鼓腮帮子,低头摸橘子,“以前想过同归于尽算了,不过早就不这样想了。”
大概是这些事憋在心里,时絮从来没有和人讲过,现在开了头,时絮就忍不住在徐惊昼面前袒露心怀。
“我就是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天天在他们面前恶心他们,让他们不得安宁,就算以后工作了我也不搬出去,反正我不高兴就发脾气,可不会惯着他们,她们那么爱装受委屈,那就给我受着,这辈子都给我受着。”
徐惊昼闻言抬手蹭了下眉骨,浅笑了下,“很厉害。”
时絮心智挺强大的,徐惊昼都有些佩服,面对这样的事,她不会哭哭啼啼,而是狠狠地报复回去。
时絮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可如果谢阿姨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心疼吧。
时絮歪头看他,“你不觉得我这样不像女孩子吗?”
时威总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像她这样,不知礼数,没大没小,没有教养。
“谁规定了女孩必须是什么样的?”徐惊昼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从容而郑重,“女孩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没人能给女孩下定义,她们是自由的。”
“你这样很好。”
时絮受不住徐惊昼深邃的目光,微微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惊诧,她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太多人告诉她应该怎样怎样,像时烟那样,温柔大方,知书达理最好,恨不得全世界的女孩子都长时烟那样,而她是彻彻底底的反面例子,亲戚朋友和家里的孩子说别向她学,别和她玩,好像她是会吃人的野兽。
时絮虽然不在意,但听到徐惊昼的话,还是被震撼到了,原来世界上还是有正常人的。
世道给她上了太多枷锁,而她偏偏不愿为了所谓的赞美去承受这些枷锁。
破锁而出,所以她成为了叛逆的、不听话的坏孩子。
时絮仰起头笑,桃花眼里缀着春风,“徐惊昼,谢谢你。”
徐惊昼提起嘴角,相视一笑,“同桌,不客气。”
*
回到家,时絮拿出谢女士的相册,谢女士生前是个很文艺的女性,特别喜欢拍照,春天要拍,夏天要拍,花开了要拍,花谢了也要拍,所以她留下很多照片。
时絮把这些照片放进了一本大的相册集,并且怕方丽哪天“不小心”弄坏了她的相册,这些照片拿去打印店,每一张都打印了五份,分开五个相册,并且全部拍照留存。
这是时絮唯一的慰藉,绝不能再被人毁了。
时絮拿出装奖金的红包,放进了后面空着的地方,“老妈,我写作文赚来的钱,应该是你的天赋遗传吧,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好像找到了新的路,虽然路上布满荆棘,但我想试试看,妈妈,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吧。”
她不想再跟着时威那几个烂人一起沉浸在泥沼了,水草也好,荷叶也好,莲花也好,她想冒出头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时絮深吸一口气,合上相册紧紧地抱在胸前,就好像当初谢女士抱着她一样,抬起头,窗外的迎春花绿意盎然,随风招展。
时絮把相册好,拿出书包里的数学卷子,比起理综,她还是更喜欢数学一点,虽然她的数学也很辣鸡。
天色暗了下来,时絮下楼吃晚饭。
时家的餐桌很大,是长方形的,一直以来,时威坐首座,方丽和时烟坐一边,时絮坐她们对面。
她进了餐厅就开始吃饭,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的数学卷子还没写完。
方丽正在和时威说时烟这次的月考成绩,时烟这次考了年级第十名,是个不错的成绩,时威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错不错,小烟越来越优秀了,照这个成绩,肯定能上A大,到时候爸爸给你摆个超大的升学宴,你想要什么奖励,爸爸给你买。”时烟有这个成绩,时威当然是骄傲的,说出去面子上也好看啊,他已经在想以后升学宴要请多少人了。
“谢谢爸爸。”时烟甜甜的撒娇,“我不缺什么,爸爸不用破费啦。”
“就是啊,小烟是学生,努力读书是她该做的,哪用得着什么奖励,”方丽也笑,“小烟要继续努力啊,争取考进年级前五。”
“嗯,妈妈,我会加油的。”时烟满脸笑意,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这是多么温馨幸福的一个家庭啊。
如果对面没有坐着时絮的话。
时絮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时烟,她的身份有多不堪。
时烟:“爸爸,其实姐姐这次也考的很好,爸爸也应该奖励姐姐。”
时威一愣,“她那成绩,能好到哪去?考试都没去吧,小烟不用为她说话。”
说到成绩这方面,要说时烟是时威的骄傲,那时絮就是时威的污点,那惨不忍睹的成绩,简直丢他的脸。
“不是的爸爸,姐姐语文考了年级第一呢,”时烟好心的为时絮正名,“如果姐姐的理综能再努力点,也能考上大学呢。”
时威听到诧异了下,“噢,是嘛?”
“是啊,”时烟看着时絮,没完没了,“对吧姐姐,你……”
时絮本来不想搭理她们,可是有些人总是像乌鸦一样聒噪,时絮“啪”的一下把筷子甩在桌上,冷冷地抬头看时烟,“你如果不想吃饭,我不介意让你吃不成。”
“吃饭还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我考几分关你屁事,就你事多,你这么牛逼,这么努力怎么还没考年级第一,我同桌轻轻松松就考了年级第一,也不知道你努力到哪去了,还有脸说我,狗拿耗子!”
时絮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让时烟成功白了脸,缩了缩肩,又是那副瑟瑟发抖,生怕时絮会打死她的样子。
而方丽沉默的放下了碗筷,一副被继女欺负了亲生女儿,却不敢反驳的善良而憋屈的后妈形象。
两人这样,不就是等着时威开口嘛。
以往这个时候,时威必定要破口大骂时絮一顿。
不过今天时威却没开口就骂人,“徐惊昼考了年级第一?徐总儿子这么厉害?”
时絮没搭理时威,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也不管对面还吃不吃得下,反正她得吃饱,等一下还要写卷子呢。
餐桌上安静下来,只有时絮吃饭的声音,时威黑了脸,“时絮,我在和你说话。”
时烟这时又恰当的出声缓解了时威的尴尬,“爸爸,是的,徐同学是我们年级第一。”
“我们班主任还说要让徐同学来我们班,我们班的学习氛围更好,到时候姐姐就不能和徐同学做同桌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时絮脸色一沉,碗筷一推,甩手就走,“倒胃口,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