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可足浑氏没了后,慕容冲反而精神气儿足了起来,原本病歪歪在榻上躺了几个月,春分后某个清晨突然起了个大早,久违地去侧殿看了看两个儿子,吩咐侍女去为自己煎药,而后回到内殿叫醒苻坚伺候他漱洗:“这几日都不用处理公务么?”
苻坚从镜子里见他面色虽如往常淡漠,却似是妆点过了,近日有些失色的唇色又红润起来,想来是心情不错。于是笑起来:“是。说吧,又想做什么了?”
“带我去大寺看看吧。”慕容冲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淡淡的,叫人听不明白究竟想不想去。
大寺在长安西南,算不上远,苻坚应了,却忍不住问:“你以往不是不信这些的么?”
慕容冲梳理着男人的头发,盘束后给他戴上冠,拿过小剪跨坐在男人腿上给他修胡子,神色不动:“你我既有此死而复生之奇遇,想必天玄地机之中还是必有些机缘在的。不妨去求个信儿,不灵的话——我再叫人把大寺烧了。”
“荒唐——”
慕容冲不想听苻坚训话,他叉开话:“怎么突然蓄上须了?”
苻坚怕他倒摔了,伸手护住他的后腰。慕容冲臃肿的腹部仅仅贴住男人,他听见男人慢声答:“朕这个年纪也该蓄了。”
慕容冲这一世个头不比上一世,十八了也才不过七尺五寸,比前世矮了足有四寸左右,身子也更加瘦弱无力。他抬着头瞪大眼睛给男人修胡子,修毕合了刀子,来回看男人:“嗯。模样比上辈子守城时候俊多了。”
“……”苻坚听他满意地表态,不由开口:“那时候到底年纪大了,况且连日攻防,不修边幅倒也正常。”
却见慕容冲挑了下眉,不再说话。
苻坚垂下眸子。这小半年来慕容冲虽是身子好了不少,可他也能感受到坤泽失了情腺之后渐渐生出的淡漠与疏离,从前的慕容冲便似乎更加明亮鲜活起来。他想起来慕容冲原本是极任性的,最爱撒娇,可他已经想不起来慕容冲上一次对他撒娇是什么时候了。倘若是之前苻坚这么说这一番话,铁定是要被慕容冲笑的,再搭一句“凤皇又没有说陛下不修边幅的样子不俊呀。”
见慕容冲扶着后腰从他身上起身,他便拿住慕容冲的手:“朕都许久不见你撒娇模样了。”
慕容冲愣了一下,站定身才回他:“先前是因着我这副壳子年幼。算上前世日子,如今我已三十有三,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做那模样,怪丢人的。”
苻坚叫他噎住,见侍女端来汤药,便放他去喝药了。
二人定了次日出宫进大寺,晌午一过,慕容冲便叫人把兄长慕容暐请进了宫。
慕容暐许久不曾见胞弟,手里捏着燕宫带进府的厨娘做的糕点,见到慕容冲时候,对方着单衣半躺在木椅上,从鼓起的腹部下头盖着薄衾,侧头在靠上,闭眼小憩,长发未拢,肆意搭在躺椅的椅臂上。
他将糕点递给慕容冲的侍女,蹲在弟弟面前轻声喊:“凤皇。”
慕容冲模模糊糊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睁开:“三哥哥。”
“怎么在院子里睡着了?有风的。”
慕容冲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唔了一会儿细声慢气道:“外头舒服。殿里闷。”
慕容暐是个好脾气的,声音也温和无有波澜:“三哥看见你的药了,你最近身子不好,我抱你去屋里睡好不好?”
慕容冲拉住他的手道:“不要。不睡了。”
宫人搬来梨花凳放慕容暐身后,他便坐在慕容冲一边任弟弟拉着手:“上回见你还没这么瘦……人人怀孕都是发福,怎么你这不增反减了呢?”他握着弟弟有些冰凉的手暖着,面上开起玩笑:“是不是陛下苛待你,不叫你吃饭了?”
慕容冲抿着嘴也笑起来:“嗯。在秦宫一点都不好。阿干,你带我回邺城吧。”
慕容暐却被他答愣了,笑意终于撑不下去,小声问他:“凤皇。你老实告诉阿干,你当初进宫是不是根本不是自愿的?”
“第一回不是,第二回是。”
“问这多没意思。总归他问你要我,你还是得要给出去的。”
慕容暐不知他说的第一回是前世那次,只稀里糊涂地说了个对不起。
慕容冲前世是怨过慕容暐的,明明在燕宫时候疼他疼的要星星不给月亮,为什么苻坚要把他留在秦宫时候,哥哥母亲却没有拼一拼把他带回家去?
也兴许是前世他表现的过于明显了,慕容暐到最后都觉得没有脸努把力去再见他一面,只交代了慕容泓要好好待他护他,便死在了长安。
慕容冲垂下眸子,密长的睫毛如蝶翼,轻轻颤动,叫人看不清情绪。
“对不起,三哥没能力保住你。”
“三哥没有对不起凤皇。凤皇长大了,知道三哥也很想凤皇回家的。”
“你知道三哥不成器、懦弱,燕亡已经吓破了我的胆,我怕死——你刚进秦宫时候我便猜到一些,夜夜睡不着,如今熬这么多年过来,到老七他们起兵,我反而能睡着了。我不怪他的选择,即便因此受拖累再死我也不怕了。如果现在让我选,我肯定会和苻坚挣一挣你的。”
慕容冲笑了笑,他终于听到想听的话。他也知道慕容暐此刻的话不假,“你也不会怪我。”
慕容暐不明白他说的什么,还是温声答着他:“三哥这辈子都不会怪你。你做什么决定,三哥都不会怪你。”
慕容冲对侍女抬了抬手:“你还没见过小瑶吧。”待侍女把苻瑶抱来后,叫儿子坐在腿上,面对慕容暐:“这是伯父。”
慕容暐拉着外甥的手笑起来:“错啦!是舅舅——小瑶,叫舅舅。”
苻瑶扭头去看母亲,似乎在纠结到底要如何叫,见慕容冲心平气和地道:“是舅舅。”
才对慕容暐开口,小声地叫了舅舅。
一旁的宫人见状开口问:“夫人,太子殿下也醒了,也要抱过来吗?”
慕容冲摆摆手:“没他的事。”
宫人不明所以,还是退了下去。
慕容暐也感觉到弟弟似乎并不太喜欢小儿子,没有吱声,将苻瑶抱过来来回看:“他长得随你,日后定不会少了人喜爱。”
慕容冲撑手支着头,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反而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三哥,你活得开心么?”
慕容暐没看他,“还成吧。纵然不比在燕自在,也好过万千常人。人生这一遭,总归我是没什么遗憾怨言的。”转而抬头又笑:“我想了想,若有下辈子,最好还是能过这种日子。”
慕容冲也笑了笑,亲自给二人煮了茶,宫门落锁前才放慕容暐出宫。
他本要遣人将苻瑶抱回侧殿,却听儿子拉着他的袖子说了句饿,才想起来他与慕容暐喝茶吃糕免了夜食,一直坐在他怀里陪着二人的苻瑶却没有用饭,不免觉得这个儿子实在过于乖静了,怜惜起来,传来了孩童的粥食,亲自喂着苻瑶吃饭。
他到底做过这事,并不生疏。只是他孕有八月,前些日子还被宫医断定是双生子,肚子更大,双腿格外酸痛,因而这些日子几乎没有走动,小腿也水肿的厉害。苻瑶年幼,不懂这些,只知道母亲又乐意与自己一同吃食了,紧紧黏着慕容冲,不愿从他腿上下来。
苻坚夜里再来凤凰殿时候见到的便是如此情景。只好叫人将吃食端去矮桌,让母子二人跪坐去喂食。
慕容冲拿着帕子给嚼食的苻瑶擦了擦嘴角,“这几日不是没有公务么?怎么这么晚才来?”
苻坚见桌上有他的剩茶,便也不客气,拿过喝了口:“去瞧了瞧朕那大孙儿。朕以为你哥哥那性子也应该不愿意在你宫里见到朕。”
这倒真是,慕容暐见了苻坚怕是话都说不利索,没几句便要回家去,哪儿能和他闲聊。慕容冲弯了眉,见苻瑶咽下食物,吹了吹汤勺,再次喂了一嘴过去。
苻坚将他神态看在眼里:“你今日心情不错。”
慕容冲抬目瞧他:“原本不是很开心的,见你来了,便开心了。”
苻坚听见这话,捏着瓷杯也看向他,哭笑不得吐了口气:“你啊……”
苻瑶的这一口已经咽下去了,见母亲没有再伸勺子过来,扒着慕容冲的腿又要往他怀里坐。刚按上母亲的腹部,却被异动的手感吓了一跳,慕容冲也失手掉了汤勺,促吟一声捂住凸起的肚子。
苻坚见状紧张道:“怎么回事?胎动?”
慕容冲按了一会儿,点点头,拉过男人的手掌附上去,苻瑶半知半解,两只手也搭上去给母亲揉一揉,却被慕容冲拨开:“你凑什么热闹,将碗中剩下的自己吃了。我一会儿会看的,你若是没吃完我下次就喂弟弟吃了。”
苻坚看不惯他这模样,忍不住道:“你回榻上去,老二给你抱过来,朕喂大的吃。”
慕容冲便扶着后腰起身,叫侍女搀扶去榻边儿换了衣裳,瓜瓜也被抱了过来。他这回没无视,把儿子接到怀里,问宫人:“他会说几个字儿了?”
服侍太子的宫娥这半年来鲜少听及贵嫔关心太子,如今听他这么一问连忙一道一道儿地讲与他听。慕容冲点点头,又问:“他吃过了么?”
“吃过啦,也带出去玩儿了,应该没一会儿便会困了。”
“嗯,你们去吧,今晚他与小瑶睡我这儿。”
等苻坚喂苻瑶吃完粥,两人便要去后殿的浴池一同沐浴,慕容冲坐在榻边拍着小儿子的背,低声哄着等他入睡。
男人拉着苻瑶进内殿时候,瓜瓜已经睡着了,慕容冲笑了一声,轻声细语的:“这孩子是个没心没肺的,睡得快吃得多,长成后估计比你都要高。”
苻瑶年纪小,不能夜里沐浴,着了凉是大事。慕容冲叫侍女给他换了衣裳抱去榻上,叮嘱他等着爹娘洗了后同爹娘一起睡,于是便安安静静坐在榻边也拍着弟弟等父母。
次日出宫慕容冲没有带两个儿子。他换了身普通贵族的衣裳与苻坚坐马车去大寺,路上一直掀着车窗帘子往外看,从长安街市出城看到林中春景。
苻坚从后搂住他的腰固住人,怕马车颠簸磕到他的腹部,一边替他揉着肚子一边疑惑:“外头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冲还是倚在窗边:“在长安时候我几乎从未出过宫墙,没有见过外面是什么模样。”
想起来无论前世今生慕容冲都是被自己囚在宫中的,苻坚扭过脸讪讪然:“等你肚子里这俩出来,养好了身子,朕再带你来打猎。”
慕容冲放下帘子,收回搭在窗边的手:“罢了。”
——他的手已经拉不动弓弦。
他闭了眼睛,突然发觉在草原山林里自由自在地奔马飞矢,原来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慕容冲靠去男人的肩头,“小瑶喜欢喝大米粥,放些蜜糖更好,只是糖多了坏牙,偶尔给他吃些便可。瓜瓜倒是什么都吃,夜里少陪他睡,他屎尿多,让奶娘去陪。”
苻坚冷不丁听到他这话,没品出什么:“你这话说的,像是打算不养他两个似的。”
慕容冲的手附在男人护住他腹部的手上:“总归这两个,没我的事了。”
苻坚默了一下:“指不定是两个中庸呢。”
“无所谓,我也不想费心神去养。”
车队到大寺已经晌午,住持接引他二人去大殿上了柱香。
“上一世我娘差不离就是这个时候没的,这一回我嘱咐的好好的,也没见她生什么大病,竟还是说没就没了……我叔爷爷走的比前世还早……天定的寿命说收就收,真是多给不了一点年限……说起来上一世慕容盈也是……罢了……出去吧。”
苻坚没有听出不对侧头看他,亲自将他扶起身,拉他往外走,叉开话头:“你腰间系的什么?”
慕容冲拎起腰间绣兰的香囊:“是这个呀。”
男人定睛一看,是装着两人结发的囊,松了眉头低下声问:“怎么突然将这个带出来了?”
苻坚要去偏殿抄经,慕容冲走在他一侧:“戴过来求求神佛,可千万别叫这祈愿成了真。我想了好久,咱们俩的孽缘还是不要一世又一世重复了。”
男人站住,面色显然有些不好了:“什么意思?”
慕容冲重重吸了口气,托着腹部转身扭头看他,语气依然平稳:“开玩笑的。”
苻坚拽着他快步往偏殿去:“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兴许是真的有些恼了,苻坚到归途上了马车后才又对慕容冲讲话:“封后的事宜近乎完备,待你月末诞下这两个孩子,便择个好日子上玉碟罢。”
在苻坚的认知中,自己足够爱慕容冲,对慕容冲也已足够纵容体贴,因而封后一事对他而言便如恩典与示好,便是慕容冲,这颗心也早该暖热了。
慕容冲肚子不怎么舒服,自己慢慢揉着窝在马车的角落里:“你总是这样,觉得我像是一只吞象的蛇,什么都要。我不需要你的王后之位的,它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先前慕容冲有拒绝的表态,那时苻坚还未想起前世来,自然只当他是谦态,未放心上。如今再听,当真明了了。他为什么不愿做自己的王后?因为已经没有那么爱慕自己了吗?自慕容冲断了情腺后他已忍耐许久,逃避许久——他无法将自己对慕容冲那些患得患失的爱宣之于口,便更加隐晦又歇斯底里地愤怒起来。
气愤自己、气愤慕容冲,又恚怨天命的不公。
他强压住自己的心气,“那你想要什么?你不做王后,谁来扶持老二?靠慕容暐么?你做了王后才能再扶起来慕容氏,即便没了慕容垂慕容家还有其他人可以领兵。慕容泓慕容盈死了,慕容凤慕容麟还活着——朕只是拔了前世的乱臣贼子,可只要你在这儿,朕还能灭了慕容氏不成?朕为了你前世什么没有做?倘若你真是怨此一世秦国天下,朕可以再给你慕容氏官列满朝!——还是说你的情腺断了,对我的情爱也一并拔了个干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爱我?你还要再骗我一世?”
“慕容凤慕容麟与慕容氏,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在乎了。瓜瓜的太子是你给的,他做不做我也无所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反正正如你说的,慕容泓与慕容盈已经死了,燕国也不会有了,除了你和三哥,我没有在乎的东西和人了。”
苻坚的瞳孔不准痕迹收缩了一下,才清醒过来自己适才对慕容冲说了什么。
慕容冲闭上眼,呼吸急促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一直骗着我瞒着我不好么?我每夜都会做噩梦,梦到阿姊和七哥问我为什么要向着你,我梦到他们死不瞑目问我为什么抛弃燕国……你不告诉我,我还可以骗自己……那些都是假的……我……”
苻坚扣住他的手,额上青筋也被撑了出来:“凤皇,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难道非要这一世你我也都死个干净你才甘心么?!”
“我没有逃避,只是觉得茫然。慕容冲的一生本是为复国而存在,我却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与复国背道而驰。慕容泓、慕容盈,他们都是为复国而生,我们本没什么不同,为什么他们死了,背叛的我还活着?”他喘着气,顿了良久,又重复了一次:“为什么我还活着?”
而后坐起身,像是着了魔般徒然暴起,卡住男人的脖颈:“为什么燕国没了,我还活着——你还活着?!该死的天道为什么要让我重活这一回!”他的呼吸声急促又浸重,雪白的面孔通红,原本妩媚艳丽的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你不是爱我么?我不能没有你的,我那么你爱——你陪我死吧,你陪我一起死——”语罢却开始剧烈地咳嗽,双手也松下来。
苻坚轻而易举一手控住他的两只手腕捏在掌心,怒不可言,却不得不抱住他拍背,好让他喘过气来,本想骂些什么,却意识到——这便是慕容冲。
倘若不受情腺影响,那么容易放下的话,他便不是慕容冲了。
待到慕容冲平息倒在软榻上,苻坚看着他的模样,绷着脸闭眼,突然想到大寺里慕容冲的话,似是想通了近日慕容冲一切行为,终于明了,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你好好的,老大老二离不开你。你三哥也盼着你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一辈子也没多长,这辈子当我求你和我再做一世夫妻。下辈子我放过你。咱们谁也不遇见谁,这不是你此来所求么?我应了。”
慕容冲安静下来,马车里一时静的出奇,半晌他才伏起身解了腰间紫色绣兰的囊,取出两人打结的发,拿来桌上的金刀勾断了结,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撑在软榻上。可不过片刻,他又不受控地落起泪来。
苻坚眉头一直紧蹙着,不知该如何对他。却见慕容冲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抬起来,哭得一塌糊涂,失力般瘫回马车的角落:“疼……陛下……我的心好疼……”
苻坚何尝不心疼。他知道慕容冲想不到如何放过自己,放过他,可无论如何又无法没有他,于是便寄希望于来生不要再相见,想要从根源斩断一切。
见他模样苻坚也要崩溃了,伸手将他抱近怀里,无声地拍哄着。
他知慕容冲孕中无态,总易被纷乱所扰,可两人诸事难顺,恩怨情仇越理越乱,他只能埋怨苍天不仁。正待托起人儿的臀好将他抱在腿上,却摸到那出襦裙湿漉一片,惊道:“怎么回事?!”
慕容冲伏在他怀中啜泣不止,苻坚心有感念,只得撕开怀中人下身衣裳去摸,面色徒然一白,拽开马车帘幕:“停车!”
苻坚探出头,朝侍卫道:“速去就近村落寻一个稳婆来,贵嫔要生了——”
他不过刚落音,便有飞箭擦着他的手射在马车上,侍卫连忙拔剑:“有敌——防备!”
苻坚不做他想拿过一柄长刀,将马车上的箭支往射来的方向掷回,侍卫见状便立马拔刀往长林里砍过去,果然有支人马。山林适合匿战,敌暗我明,苻坚清楚此刻不利更不应该打起来拖时间,且观箭支稳度不低,不似要取他性命,便抬手大声道:“各位若是为财我可倾囊所济,只是我夫人分娩在即,还请诸位留我匹马为夫人寻个稳婆来。”
对方头目似乎也在思考他话中真假,片刻后还是又一支箭射来。这是不信硬劫的意思了。
苻坚怒气大盛,指挥侍卫打过去。
他的人训练有素,可拿下那帮人也不过浪费时间,只好亲自拔刀过去,先擒贼王。
目在深林,苻坚刚进林子,冲去最前的侍卫已有折回:“陛下!那群人熟悉这块林子,藏得极散——”
另一边马上便有了声儿:“陛下!捉到了一个!”
苻坚过去一看,对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武器也没有,正要问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把他放了!回去!快回马车处!”
扭头便往回跑。
林边里路上马车不过百来步,马车周遭的几十侍卫一无一例外全倒在了地上。跟上去的侍卫跪在同伴身边看了看:“陛下,只是中散了,人都没事!应该就是劫财的。”
“蠢材!”
苻坚充耳不闻劲摔长刀,冲着车厢便拉开,车上一切皆在,果真没了慕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