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隔了一场,落不尽的大雨。 」
春雨下得不紧不慢,落雨中夹杂着晚冬数不尽的寒意。几束暗暗的光时有时无,从窗外望去,视野中是看不到头的灰蒙蒙的薄雾。
常有人说胃是人的感觉器官。或许是因为窗外的天灰压压的,耳边的风刺骨的凉,许樱千独自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喝了半碗粥才勉强把饭菜吃完。
走廊里的风穿透外套,许樱千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没几个人,一小撮同学窝在教室后角落里聊七聊八。
她刚坐到位置上,门口就涌进了几位男生,把教室里的的地砖踩得像掉进泥潭里的白瓷。
“楼上十二班炸锅了,听说有个男生大题没做出来,拿瓶子砸了自己的头,一桌子血。”
最后跑进来的同学一边喘一边喊,前边几个不知道的男生纷纷回头。
在班的同学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纷纷议论,有笑声,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质疑声。
“雾草,真假?”
“别他妈笑死老子,不至于吧。一道题没做出来冲自己的头来上一瓶子,他有几条命够这么造的。”
“要是我,这瓶子就夯别人头上。”
“我砸那逼卷子上。”
“好像还是年级第一。”报信的同学挪到位子上喝了口水,又补充了一句。
许樱千原本在看着数学校本做下一周的预习,桌子上摆的错题本被风吹的多了很多褶皱,像她凌乱的思绪。
刚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不以为然,继续在心里默默地劝下一章的数学大题手下留情,直到她听见了“年纪第一”这几个字。
靠,不会是巫柯吧……
许樱千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外跑。
因为下雨,天黑的很快,楼梯上没有一丝光,许樱千连摔带爬地跑到了楼上。
走廊里挤满了围观的人,他们班的班长陈明扯着嗓子在班门口维持着班里班外的秩序。即使他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巫柯已经不在教室,前来看乐子的人还是只增不减,
“巫柯”两个字刺得许樱千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在人缝中,许樱千看到他的桌子上满是红的发黑的血,血浸透了平铺在桌子上的书,许樱千知道是他最近在看的那本《东京塔》。
陈明说因为今天是延时服务,校医务室的老师有事情不在,所以他帮巫柯写了一张出校申请,现在巫柯人应该已经到校门口了。
跑。
许樱千要去找他。
雨下得很大,逆着风打伞根本撑不住,许樱千把折叠伞收起来挺在头顶,冒着雨跑到校门口。她的视线在雨水中渐渐模糊,在新一批返校的学生中,根本找不到巫柯的影子。
自从上学以来,不管是雾霾还是暴雪,无论发烧还是摔伤,许樱千从来没有在规定上学的时间内离开过学校,不论发生再天大的事情她都会忍着上完自己该上的学。
如今她站在大雨中,看着正在返校的人群,第一次犯戒——在慌乱中跑出了校门。
雨下的那么大,巫轲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伤口鲜血直流。想到这里,许樱千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坐在教室里,即使她可能根本做不了什么。
在岔路口时,许樱千赌巫轲会走这一条路——长安路。她沿着马路走了几百米,终于在十字路口旁的梧桐树下,看到了撑着伞正在等红绿灯的巫轲。
一把尖角的黑伞显得巫轲的身形格外单薄,他的校服外套被血浸染,从脖颈下直至后背。
血迹印在他的外套上,像是在雨夜中绽放的一朵醒目的红山茶,淋了雨水后晕开,远处看整张背都是红的。
泪失禁体质的人总是容易多愁善。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的,泪如雨下,哭声连同心痛一起被淹没在了雨声中。许樱千在不远不近处跟着他,六点路灯亮起后,她便悄悄地跟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被雨水打湿的裤腿黏在皮肤上冰冰冷冷的,许樱千不敢去想象,他的伤口沾上雨水该会有多痛,黑伞下的他该有多难过。
许樱千看着他细瘦的背影,追随着路灯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将周围的雨声和车辆行驶过贱气的水声隔绝在外。此刻,她只想在雨声中聆听他冰冷的呼吸。
许樱千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轻易伤害自己的人,所以更心疼他在受伤时,一个人默默走在没有终点的路上。她只能将脚步隐匿在雨声中,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眼前人不要晕倒在雨地里。
许樱千跟着他走了大概有五站的距离,每一个路口都是红灯,每一次停下脚步时她的呼吸声都会被风听到。
她期待着他回头,又害怕他回头。
雨渐渐小了下来,巫轲没有收伞,他抱着雨伞蹲了下来,宽大的肩膀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疼。
许樱千躲在离他最近的一棵梧桐树后,哭声融合在了他压抑的啜泣声里。
她恨那本东京塔,恨这该死的雨天和无情的冷风,恨自己根本不敢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安慰他。
恨自己只能躲在影子里,像一只如履薄冰的蜻蜓。
许樱千更怕的是会因为自己的存在,会让他原本就痛的伤口更疼,慢慢地在雨夜中溃烂;让原本在伤心和疼痛中煎熬的他,更加自卑和敏感。
许樱千看见巫轲进了曲水小巷,她本想跟上去,却没想到巫轲遇到了她的妈妈祝薇。
她在祝薇往后看一瞬间转头跑掉了。然后便不管不顾的冒着雨一口气冲回了学校,在宿舍楼关门之间进了宿舍。
一夜未眠。
周一的早上,许樱千守在办公室门外,等第一个来的老师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就用座机给祝薇打了一通电话。
“妈,我身份证找不到了,你看看家里有吗?”许樱千的嘴又干又涩,声音是沙哑的。
“宝贝,早啊。你身份证不是一直都放在家里吗?是学校要用吗,我去找找。”祝薇的声音黏黏糊糊,像是才起床不久。她说完之后电话的那头忙了起来,祝薇翻箱倒柜地给她找身份证。
“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许樱千弱弱地试探。
“什么事都没有宝贝,你在学校好好上学就行,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你管,有妈妈在呢。”祝薇还在找身份证,她习惯把重要的东西锁在橱子里,一定要上密码。
许樱千刚要再问,祝薇终于提到了她想知道的:“宝贝,你在学校没什么事儿吧?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去便利店买东西,遇到了一个孩子,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我可吓了一大跳啊,他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听到这的时候许樱千已经有点想哭了。
祝薇继续说:“那孩子什么都不说,我问他,他就说是自己打的。怎么能有孩子把自己打成这样子啊,我带他去医院,他头上缝了九针,头上破那么大个口子。他太能忍了,不哭也不说话,我都怕这孩子疼死过去。”
“妈妈那个同学现在在哪里?”啜泣声传到祝薇那头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
“昨天晚上从医院回来我给他做了一大碗面,他吃完就回家了,他就住在咱们社区。这孩子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他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他不可能跟别人打架。”许樱千说,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管怎么样,在学校一定要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啊宝贝,在学校发生任何事情都要跟老师和妈妈说知道吗?千万别自己担着... ...”
许樱千听完才挂了电话。她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刚做完值日,地上的水还没干。
“我刚上楼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头上包着纱布。”唐冰背着书包进教室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该不会是那位做题做到爆头的年纪第一,直接来学校上课了吧,要不怎么说人家牛逼呢。”后排有男生揶揄。
许樱千虚脱到喊出的“唐冰”两个字像安陵容在喊,“宝娟,我的嗓子”。
“千千,你昨晚上干啥去了,黑眼圈咋这么重。”唐冰一遍啃着三明治一边问,“你昨晚留宿舍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熄灯了。你是不知道那个法语考试有多离谱,那题让法国人来做都得两眼一黑。”
唐冰,她的闺蜜。全天下最疼她的女人之一,槐外百晓生,无所无知,无所不能。sleep的死忠粉,不知名B站up主,无忧无虑的乐天派。
两个人自从拜把子之后,就没有一天分开过,就连昨天唐冰出去考法语,许樱千都给她送到了考场门口。
“昨天出了一趟校门。”许樱千趴在桌子上说。
“你请假了?”唐冰惊讶地问。
“我直接跑出去了。”许樱千摇头,坦白说。
唐冰惊掉下巴,差点被三明治噎着,左手拿起豆浆猛喝了几口往下压。她说许樱千现在真的出息了,居然有胆子跑出学校。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吃了谁的熊心豹子胆。
“你知道不,昨天发生的事。”槐外百事通永远站在八卦的第一线,只可惜她昨天不在学校,不然跟许樱千一块跑出去的人肯定有她。
许樱千点点头作为回应。
唐冰脸上写着四个字“看穿一切”,她说:“我就知道。”
“冰糖葫芦,要是你在就好了,昨天我在曲水小巷见到了我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转头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学校。我不是怕我妈发现我没上晚自习,而是怕面对巫轲。”许樱千委屈地说,“巫轲居然跟我住在一个社区,可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他。”
唐冰说:“这就是没缘分了,是不是他故意躲着你啊。”
“......啊。”许樱千说,“可能性不大,他应该根本不知道我住在哪儿。”
“算了,不重要。我听说巫轲是跟班上的同学吵了架,他在最后一节自习的时候情绪爆炸了!直接拿果汁玻璃瓶子砸了自己。”
唐冰说的时候自己也不确定,因为但凡是稍微了解他的人都会知道,巫轲这个人情绪稳定的可怕,很多人宁可相信是那个瓶子自己受了发疯了打的他。
“肯定是有人惹他了。”许樱千人焉了吧唧的,语气却很坚定。
心中的谜团连同担心一直持续到了大课间的时候模联社团开大会,来到二楼会议室的时候他们班班长陈明叫住了许樱千,他说他昨天看到她从校门口跑出去了。
“很明显吗?完了,我要死翘翘了。”许樱千垂头丧气。
不得不说,他眼神是挺好的,当时人那么乱,又下着雨,保安都没发现。
也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陈明问许樱千对巫柯了解多少,她说大概比大家表面上了解他的多一点,但是了解的也不多,毕竟是初中同班同学,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但是两条老死不相往来的平行线。
“听说你们住在一个小区,巫轲跟他妈妈的关系好吗?”陈明和许樱千连排座,他问的时候凑近了一点,声音很小。
许樱千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去讲巫轲和他妈妈的关系,所知道的一点半点,她觉得巫轲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了解到一点,但是不方便说。”
“你别误会,我只是作为他的班长,想多了解他一点。巫轲虽然平时跟大家表面上关系都还不错,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和别人多接触。昨天下午,我在教室的最后排贴我们班的文化角,听见他周围的同学说到了他的妈妈,有人带几句脏话,骂的有点脏,巫轲捶了一下桌子,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明本以为他们只是在开玩笑,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往往玩笑话最伤人心。
许樱千说:“巫轲最敏感的就是他妈妈,就算不知道也不能攻击别人家长啊!”
“嘘嘘,我知道。”陈明看了一眼模联的老师,他说,“你别着急,听我说完。”
“我知道巫轲很生气,但我没想到他居然砸自己!玻璃瓶子碎在他头上的时候,他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真的吓死了,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
陈明现在回想心里还是会后怕,如果巫轲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会是他们一辈子的阴影。
即使巫轲流血不止,周围的罪魁祸首居然传出了他是因为一道大题做不出来,才急得砸自己的荒谬传言,以此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罪恶感。
而那只可怜的小白狗,在最愤怒的时候紧紧攥着瓶子,最终也没狠不下心砸向别人,他内心久久积攒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从头到尾只伤害了他自己。
许樱千看着教室橱窗里漂亮的玻璃碎片,想起了巫轲碎掉的玻璃杯的碎片,如今正安稳地躺在许樱千的抽屉里,舒舒服服,还换了上带着细闪的亮皮。
有几片被她做成了风铃,挂在了卧室的窗台上。
许樱千特别喜欢看窗外的风景,她总是习惯性的歪头看向窗外。这样每一次欣赏窗外的云与雨时,她都会想起巫轲。
这样幼稚的行为,许樱千不止做过这一件。
她想起了之前在初中开家长会的时候,为了在巫轲的家长面前多夸他两句,她替班长做了一个月的值日,这才能在开家会的时候留在教室里分发成绩单。
来开家长会的是巫轲的妈妈,一位穿着湛蓝色条纹西装的中年女人,头发盘在后脑勺上,挎着一个黑色牛皮包。
因为常年皱眉头,她的眉间有两条竖纹。眉毛很浅,但是纹了很长的平眉,瞳仁乌黑,像监控的镜头。进教室之后,她站在墙边打量着周围的人。
许樱千主动过去,在得知她是巫轲的妈妈之后,她特别开心地给阿姨指了巫轲的座位。巫轲的妈妈上下扫了她几眼,问:“巫轲成绩还行吗?平时在学校惹事吗?”
她没想到巫轲的妈妈会这么问。
毕竟巫轲可是成绩一骑绝尘的年纪第一,各项大赛金奖拿到手软,在槐外找不出第二个人!
在这个会被家长们比来比去的年纪,巫轲完全是别人口中的尖子生,怎么会有家长不关心自己孩子的成绩呢?
巫轲妈妈的语气并不和善,许樱千有点打怵,但她仍然笑着说:“巫轲成绩特别好,我们班第一。他人也很好的,跟大家相处的很好。”
许樱千稍稍舒了口气,心想,问到我你算是问到人了,我对巫轲在学校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巫轲的妈妈冷笑了一下,她甩了个鄙夷的眼神,三角眼里流露出了很浓的轻视。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孩子成绩名列前茅,且为人很好后露出的表情。
那一刻,许樱千好像懂了巫轲为什么总是很安静。从前总是听别人说,家庭环境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年少时的阴霾,会伴随一个人的一生。
少年时的阴影就像深入骨髓的风湿病,每到了梅雨季,旧伤复发,全身每个关节都会痛。
许樱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站在自己的位子上,给妈妈留了一个可爱的本子,还有自己的成绩单。
巫轲的妈妈斜眼扫了一下,说:“原来你是他的同桌啊。我看你成绩也挺好的,你们坐同桌多久了?”
“半个学期了。”许樱千小心地回应。
“恩,有段时间了。跟他做同桌很难受吧,他这个人可不好相处呢,从来不给人好脸色,就跟谁欠他的一样。”巫轲的妈妈看了一眼他的成绩条,随手扔进了包里。
她的声音不小,半个教室的人都能听到,她继续说:“我看你长得挺白净的昂。你小心点,巫轲的命毒的狠呢,一出生就克死了他亲妈,谁跟他离得近,他克死谁。我养了他十几年,一声‘妈’都不叫,你说有这么做儿子的么,晦气玩意儿。”
晴天霹雳。
许樱千的脸色暗了下来,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些话。
巫轲的妈妈依旧喋喋不休,许樱千忍无可忍,她站起来说了一句:“这位家长,教室里请注意影响,尽可能小声说话好吗。”
许樱千说完就闷着头跑了出去,书包都没拿。
祝薇信佛,但许樱千一直对这种玄学没有一丁点兴趣。
从那天之后,她在Q.Q上找到了巫轲的生日,跟着祝薇跑遍了城里城外的寺庙,只为了证明巫轲是一个命格极好的人。
在白马寺外有一位瞎子神婆对她说,这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受到了诅咒,下咒之人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的一生会颠沛流离,不得善终。
她花了两百块钱,却听到了这样的“真相”。
许樱千不懂,她只觉得这两个词太可怕,所以她隔一段时间都会到白马寺替巫轲求平安符,然后挂在一颗菩提树上。
时间长了,庙里的一位僧人注意到了她,这天许樱千来的时候,他过来温柔地问道:“小施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许樱千说,她站在菩提树下,参不透尘缘,“我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僧人道:“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许樱千听不懂,她继续说:“有算命的婆婆说他受到了诅咒,特别凶险。”
僧人笑了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阿弥陀佛,好深奥啊。”许樱千挠了挠额头,轻呼了一口气。
她看着僧人的背影,心里想或许这位僧人是来开解她的,让她放下,好好学习。
于是许樱千在菩提树下,想了一会,在心愿牌写下了一句话:
“希望巫轲以后可以遇到一个好人,能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不再忍受偏见与痛苦。”
这个人是不是她,没有关系。
可是过去了三年,巫轲还是当初那个缺爱的少年,生活并没有善待他。
十几年缺失的亲情把当年那个只会依赖妈妈的孩子,变成了现在隐忍和煎熬的巫轲。在内心的敏感暴露的时候,他只想用那个玻璃瓶子救赎自己,他想让自己冷静清醒,想要从这一切中逃离。
可是昨晚的雨那么冷,他该会有多疼。
许樱千越想越难过,最后变成了心疼。也许喜欢的一个开始是心疼一个人。
他们之间隔了一场落不尽的大雨,在这场雨的伊始,他曾经为她撑过伞,所以在这条泥泞道路的尽头,她想要为他点一盏灯。
巫轲表面上对一切都淡淡的,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面对这世界上的一切感情和苦楚,因为他把自己藏在了一块玻璃罩后,与一切隔离,这样外面的进不去,他心中的阴暗面也不会暴露出来。
许樱千很庆幸他面对一切不好的遭遇时选择了隐忍,也正是因为他选择了永无止境的忍耐,她更加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不值得。
如果不是昨晚的雨下的那么大,或许许樱千根本不可能看到他抱着自己哭的样子。
她好后悔,昨天没有冲上去抱抱他。
*
周五的食堂还是老样子,基本上干饭大队的前锋都会将第一目标锁向一窗口的肉包子,限量四十份,比四窗口的羊肉汤还令人垂涎。
早春的风刮在脸上的时候像小刀片划在脸上,带着疼。一路狂奔过去耳畔的碎发万完全朝天,许樱千的脑袋完全像一颗刚接触过静电的爆炸头。
“阿姨我要两份。”许樱千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察觉到身后纷纷投来的目光,于是双手合十抱在胸前转身很身后的同学挤出半个微笑,“不好意思啊,我饭量大,一份不够吃的。”
然后他们看着她的小细胳膊小细腿一脸无解,惊掉下巴。
头皮硬成水泥板,几亿年后又是一块好化石。
幸好巫轲还在教室,不然她真的要往肚子里塞十几个包子了。
巫轲在的班在四楼,他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近后门的位置,桌子上有一杯牛肉水冲粥,跟以往一样,他的饭总是简简单单,每顿都是糊弄过去。
看着他头上缠着的绷带,许樱千的呼吸渐渐变得小心翼翼。
莫名其妙地给他送饭会不会有点太突然?毕竟之前也没有很熟,这岂不是“野心昭昭”?
可他只喝一点冻干粥也不行,伤还没有好呢。
许樱千想到初中的时候,她跟巫轲讲话的时候,他总是平静地看着她。但是如果她找巫轲问问题,他就会略为激动地讲题。
于是,许樱千灵光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佯装路过,说:“好巧啊,你没去吃饭吗?”
巫轲有点吃惊,他推了推桌子上的牛肉粥,说:“我喝这个。”
好,许樱千,别紧张。
她自我攻略:加油,许樱千,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物理老师找我去办公室讲题。嗳,巫轲,牛顿运动定律大题你会不做?拜托,救命之恩我定当涌泉相报!”许樱千以雷霆不及迅耳之势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正襟危坐”,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根本没有卷子。
巫轲看着许樱千的时候像一只受伤了的小白狗,她还在想是谁给他缠得这么恶毒的绷带,给巫轲的眼角都快勒上耳尖了,让人看着很难受。
小白狗可怜吧唧地点点头。
他问:“哪道题?”
许樱千说我忘拿卷子了,下次再来请教。
他说没关系他这有卷子。
“是周末发的周测吗?板块模型?”巫轲问。
“前两问我都写出来了,就最后一问。”在这种情况下,许樱千还是想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不在物理面前不堪一击。
看到巫轲的卷子她才在知道物理老师口中的那种好学生,所有的推理过程和解题思路都是在脑子里过的,整洁卷面上只有公式和简单的过程性思路。
而她这种物理学痴,卷子上画的好像二战时期的作战地图,公式翻过来覆过去套上个百八十遍,满满的字迹中真正能得分的点还是只有公式。
“你看这道题用整体隔离法,假设两个木块一起运动,这样我们就可以列出(省略公式),你写写看。”巫轲把笔递给她,他让许樱千直接在他整洁的卷子上写。
“......这不好吧。”许樱千说,其实她是不会。
巫轲说:“没关系,你写就行,我们已经讲完了。”
问题是,她直接写不出变形求加速度的公式,让她在巫轲的卷子上写,她一紧张,脑子直接白茫茫一片。
“那你看我写。”巫轲在卷子的空白处写了公式的推理过程,还画了两个木块在不同时刻的不同状态。
许樱千一边点头一边说他是个做老师的好料子,讲的清晰明了,学生还爱听。
巫轲轻轻一笑说:“你把卷子拿回去吧,有不明白的来问我。”
许樱千笑着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她迈出了一小步,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正事。于是她拎着一旁桌子上的一袋包子,放到了巫轲的桌子上,“我买了两份包子,吃不了了。学物理已经学饱了。”
她把一份包子往旁边的粥那儿推了推,问:“巫轲,你要不要吃?”
“这可是食堂里一份难求的超级好吃的肉包!”许樱千声情并茂。
这辈子最抠脚趾的演技都用在了这几十秒,许樱千觉得自己矫揉造作得像一只酒心麻花,今年的奥斯卡影后的候选人要是没有她,他们可真的是要错失人才了。
然而对面的巫轲看完她那一出“演技炸裂”的精湛表演后,他低着头笑,一边笑一边看着桌子上的包子,从开始的压嘴角到笑得越来越肆意。
许樱千说她是个喜剧人。
他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错。
许樱千觉得在他的视角她估计像一个莫名其妙的傻子,全部的小心思透明似水,好在他看穿以后并没有揭穿,只是低着头笑,乖乖配合。
她一紧张就打嗝,虽然这一点应该早就被巫轲发现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好丢脸。
“你喝这杯粥吧,我没有喝过的。”巫轲把桌子上的粥推到许樱千的面前,这句话她觉得好熟悉,也可能是他说话总是这样的句式。
许樱千想拒绝,又觉得拒绝不太好。她觉得巫轲大概是想用这杯粥来还她的包子,所以接受了,“......那,谢谢你了。”
齁咸。
他喝粥都不搅拌开的吗?我的老天爷,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咸到反胃,许樱千憋出了眼泪才把嘴里的粥咽下去,打嗝是停住了,可是她的胃口完全被这齁咸的粥搅和没了,就像直接吞了一口调料包。
“不好喝吗?”巫轲投以真挚的眼神。
他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许樱千释怀地笑了一下,她说这是人间至极美味,这辈子就没喝过如此“好喝”的粥。良心啊,痛点就痛点吧,巫轲都没说什么。
走之前,许樱千发现他的书底有板布洛芬。最近的烦心事一件接一件,走到任何地方都会觉得压抑,心里不舒服。
好在今天太阳很好,风虽然是冷的,可是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包子好吃吗?”许樱千问。
他说好吃。
“你记得吗?我初中有个外号叫鸵鸟,你猜这是为什么?”许樱千觉得是时候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了(傲娇)。
巫柯笑着说不知道。
“因为我跑的超级快,一骑绝尘,望尘莫及。”虽然这个外号最开始是因为许樱千的腿特别长,跑起来姿势特别奇怪,所以班上的男生都这么喊。后来他们确实因为许樱千跑的飞快而坚定了这个外号的合理性。
许樱千觉得她自黑还不脸红的本事得到了唐冰的真传。
只是巫轲一向不喜欢给别人起外号,他也不叫别人的外号。
“所以,如果你愿意给我讲物理题的话,以后每周五你都能吃上限量的包子。”豪言壮语已经撒了出去,许樱千觉得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每周都吃包子不会腻吗?”陈明趴在后门看着教室里的两个人,没忍住问了一句。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扒着门偷听的。
重点是包子吗?!
抢不到包子的笑别人能吃包子的,明明巫轲已经听了进去,陈明偏偏来破坏氛围。
“算了,都别吃了!我要回去睡觉!”许樱千刚走出三班门口,就听到身后的传来了一声:
“她是不是喜欢你?”
……这章好长QAQ………………
文中白马寺非现实中的,只是虚构。
巫轲,你要知道,麻麻是爱你的(指这个银)(づ ̄3 ̄)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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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