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246章 四三. 6 回来干嘛

身边的男人是裘江。

男人用居家亲切又带点戏剧性的形象出现，女人脸上应该绽放花一般的微笑，眼里闪动喜怒嗔恨的火花；因为误会已深，酸甜苦辣在瞬间的爆发后归于平静……

她看着裘江，心中没有波澜，脸上没有表情，直接归于平静。裘江的出现只是一种熟知的形体。

送医时可以出现。治疗时可以出现。睡醒时可以出现。被家长堵在门口时可以出现……

他可以在任何一处时空出现，而绝不应该在一切消逝之后。迟到的深情不如草，晚来的救助更伤人。

她的心里出现了“空”。

父亲讲过什么是“空”，什么是“分别心”，她当时完全不懂，此刻突然理解了。父亲去世前的眼睛里，就是“空”。

视而不见，心里是空；看见眼前人是男人，“空”消失了；发现男人英俊高大，“分别心”出现了；发现男人还很有钱，“**”出现了；为占有绞尽心智，痛苦出现；为解决痛苦拼命抓紧，开始走向深渊……

“……谢谢。”她低头吃面。

——这是空。

“今天怎么样了？徐珊说你又去了医院，腿上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嘛？”

“嗯。”陈芷汀继续吃面。

“怎么回事？好了还会复发？”

陈芷汀咽下口中的面，擦擦嘴才说：“外面好了，里面有积液，发炎了。”说到这里，腿上又**辣地疼起来，她轻轻皱起眉头，弯起椅子下受伤的腿。

裘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弯腰挽起她因为腿伤换的格子裙。短靴下是光祼的小腿，裹着厚厚的纱布，袜裤挽到膝盖处。

裘江脸上出现微妙的愧色。陈芷汀轻“哼”一声，打落裙摆。

“老板，多少钱。”裘江有点尴尬，起身去买单。

“不必。一碗面……”陈芷汀说了一半不说了，继续吃面。挣的钱没给老婆花，没给女儿花，抢着付一碗15块钱的面！

裘江抽出20块给老板，不……他冲口而出一个字后，将“用找了”吞了回去。

站等老板找回5块钱，陈芷汀也吃完面，走了出去。裘江跟在后面，伸手扶她，陈芷汀灵活地旋转身子，闪过他的长胳膊大手掌，一瘸一拐向小区走去。

看着她削瘦倔强的背影，裘江的腮帮子鼓起两道棱，迈开步子，跟在后面。

他正好有事求老婆，又恰逢老婆受伤，利用关心老婆的机会化解冷战，恢复往日甜蜜关系，顺势解决工作中遇到的难题。一举三得的好事，却没有按他想像中的画面展开，让他很不自在。

此时他才有点后悔，没有在看到徐珊短信的那一刻立刻回来，至少也发个信息。他想有徐珊就行，短信只是隔靴搔痒，打电话过去若被徐珊要求立刻现身，反而不妙。不如回去时买束花，甜蜜又温暖，她有面子，徐珊也不好说什么。回去时不顺路，把买花的事忘了。

跟在后面，他想到要请老婆帮忙的事。此时才希望无事一身轻地回来。

有事求人才回家，太功利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早点讲清事情约好人，才能占据先机。如果敏慧知道他表现出的夫妻和好是骗人的把戏，只怕会立刻翻脸。

反正从今天起，我每天都要回家。蒋纹纹那里已经讲清楚了，再也不会去了。以后的生活可以归于平静，二人一起慢慢变老。出轨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男人嘛，没有这段插曲的是稀有物种。

她也有嘛！那个前男友，早就什么都办了，然后走得干干脆脆……是我对她不离不弃……我是她的第二任男友，而她却是我的初恋，是我第一任妻子。我找一回外面的女人，应该得到原谅……

裘江想得心安理得，泡壶好茶开始讲事。

裘江没说是自己办的案。“敏慧对我有知遇之恩，她托我办事，而且讲明在你们学校，我自然不能怠慢。而且她这个人，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并不点明。他清楚陈芷汀欣赏敏慧。英姿飒爽的女人，更能得到女人的欣赏。

听他讲完，陈芷汀脸上依然不喜不悲。她点点头，表示明天见到班主任直接问她，应该没有问题。

“现在就打电话行不行？”

“当然行。不过电话里说和当面说效果不一样。你需要吗？”陈芷汀看着他问。

裘江搔搔头，想了想。“那——你觉得明天当面说好，就明天说吧。”

陈芷汀直接起身进了真真房间。裘江想她又带了作业回来改，不要打扰她，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陈芷汀没有问他吃过了嘛，他也没说自己要不要吃饭。

他吃过才回来。徐珊发信息时，他正开车带着蒋纹纹找吃饭的地方，没敢回复，吃完饭后，又送她回小区。他看到蒋纹纹眼中有雪亮的光，连小区门都没敢进，直接道了拜拜回来。

蒋纹纹为正牌夫妻安排了“宫斗戏”，没有留他，挽留的话都没说。

陈芷汀默默坐在床边。她弄不明白自己。不想看到裘江，看到了也没有感觉，关上门隔开二人后，却又感到身心酸楚。

裘江在镇上时日夜想着他，想得眼热身软。他终于回来，时间也恰恰好，却只在城头放马，举旗不呐喊，挥刀不杀敌。莫非在等城中人放下旗帜，弃城离开，才煞有介事地进城为王？

她以为自己渡过了感情的河，上岸才发现背上依然是沉重的石板。

裘江出现在小饭店，倒醋的动作似一阵劲风……只要他愿意——她等得累了。

陈芷汀扭头的一刹那，看到夹在他衣领间的卷曲长发，脖颈后的衬衫领子上一抹腥红划痕，像血色闪电。

她所以为的“空”在挑战面前被打破。湖面泛起涟漪。她继续吃面，吃到突然出现的怒气慢慢平息。背了一路都不舍得丢弃的石板，在此刻的静默中，不得不放弃了。他解决完个人需求才回来……回来干嘛？当然了，是有事相求……我竟然又想……真是……

摸摸脑门，有点发热，想起医生开的药，出去拿热水吃药。

裘江还坐在客厅里，电视关了静音。他在发信息。抬头看她，表情有点吃惊。

裘江收起手机，将电视关掉。看陈芷汀手拿着药包，主动帮她倒了热水。

陈芷汀默默收拾东西，又摸到银行卡，才想起刚刚取了3000块钱。

她突然手脚冰凉，慢慢坐在餐椅上。

3000块钱。眼睛没眨一下就给了她。是资助还是借贷，都没讲清楚。

如果是资助，她下次还会来要吗？如果是借给她，没有借条，以后还要得回来吗？又仔细想一想，算是资助吧，以后也不要了，只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看看裘江似乎就要发问，她立刻转身，进入真真房间时又迟疑了，等着他在身后喊她。如果他叫住她，要不要告诉她呢？在她犹疑的几秒中，裘江的电话响了，她没有等到呼唤的声音，顺手推开房门。

裘江在给敏慧发短信，说约了华岳明天见面。

敏慧很高兴，让他灵活把握，相信他能力挽狂澜。

裘江又将蒋纹纹所说的案宗泄密的事转述了一遍，敏慧没有回复。裘江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敏慧还是没有回复。

裘江有点心急。敏慧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看见事情有了转机就放心了，没有再看手机吗？还是……她不相信刚才的转述？

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为蒋纹纹辩解，只是陈述事实。如果敏慧有怀疑，可以追问，如果相信，就应该回复知道了，不应该用沉默回应他的解释。

裘江很想再追发一条短信，又想打电话过去问，想了好一会，决定打过去时，丰玲玲来电。那就这样吧，明天再说。

看看女儿房间门下的灯光，他决定好好表现一回。还记得老婆上一次受伤时出乎意料的甜蜜时光。

“我洗好了，你去吧。”裘江推开女儿房门，对老婆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