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扬起千层浪。一所学校敢动,两所学校感动,都想跟着行动。
东正中学社会实践的消息一传出,教学成绩排第二的西岭初级中学经过慎重讨论,不仅要同时举行活动,还要盖东正一头,结果让跌跤的东正找到好朋友,成为快乐的一家人。
西岭中学社会实践的地点选在新开放的游乐园,有过山车、自由落体、旋转陀螺、恐怖屋等等,收费220元。新乐园收费高,没去过的学生更多,特别是恐怖屋的传说令渴望一探究竟的学生伸出冰冷的双手找朋友。
毛校和吴主任很快听说了,全当没有听见。
听见墙外行人笑就乱了心神,不是“佳人”风度。
新乐园收费高,有几个学生家庭困难,拿不出活动经费,学校补助了有扶贫证的学生,另外两个让班里解决。
班费有限,班主任解决了优生的活动费,差生不管。
学习差不代表活动**小,反而可能更强烈。学生回去跟妈妈闹,结果被爸爸打,于是离家出走。班主任的作法受到质疑。生而为人,不能因为分数高低定优劣。这个错误没得原谅。
找到学生后,班主任和下级行政一起向学生和家长道歉。班主任没撤,因为撤了没人上。
在新时期的家校矛盾中,班主任工作成为高危工种,班主任的脾气也因此节节攀升。刁民语录——有本事你打我!班主任演变为——有本事你撤我!
每所学校都有撤掉班主任的情况。比如东正中学的杨洋老师。撤着撤着苗头不对:每一个被撤的班主任渡过前期的“不服气”后,进入放飞自我的“有福气”,引起在线班主任的极大艳羡,导致后来不敢轻易撤职。越撤越难搞,越难搞越没人接手。
自从撤了杨洋换吴明理之后,那个班已从年级前列进入年级倒数,强烈要求撤换班主任的家长自此后在班级群里一声不吭,从搅动风云的魔掌变身为潜水小虾米。
班主任姑且可以算作官场最小的官,管着最多的人(一个班50人上下。对比部队班长管10人,排长管45人,可算个大排长),负着最大的责任(陪伴学生成人,教育学生成才,保证生命安全),背着最重的担子(成绩不好没教好,习惯不好没管好,出现意外没看好),拿着最少的津贴(一个月200元至400元,经济发达地区600元左右)。
下级行政谨慎地开导班主任:“以后知道怎么做了吧?”
班主任说:“优生决定我的绩效和中考奖金,我不罩她罩谁?学习不行,给我添乱,还想用班费!班费不是钱?做梦!”
班费是家委捐的,当然也算钱。领导想训斥班主任思想境界不高,害怕后面跟一句:“不高你撤我!”想到社会大熔炉会用红扑扑的现实教育班主任提高……就此打住。出走事件到此为止。
离家出走的学生到外面逛了一圈,去了姑姑家。家庭困难,不敢跑太远让父母找,找到了可能打脱层皮。
有几个领导已经做好免职的准备,学生回来了。既然东正取消,那也取消吧。
万事开头难。中途截停的社会实践大列车,再启动也是难上加难。
有关部门也想试试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多年不流动,有暗流漩涡、朽木杂草,也是正常现象。
千里难寻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有了西岭手牵手,何校长建议毛校长不要计较张老师的那个“滚”字还没有道歉。
没买票的坐在火车上,遇到查票的,正好厕所门开了,名正言顺进去躲猫猫。
出事也不怕,出得恰到好处,坏事就变好事了。车祸不怕,正解决呢桥塌了;桥塌不怕,正调查呢地震了;地震不怕,正救援呢海啸了……
我们不期望解决问题,但我们可以期望别人犯更严重的错误抵消这个问题;我们不期望自己身正影子直,但我们可以期望指责自己上梁不正的人害怕影子歪……
吴主任想到张剑正的“立了牌坊又……”,正悄悄笑呢,手机一连串爆响,已经解决的问题突然爆雷。
岳晓明的理论果然只是耍嘴皮子。
办公室里乱成一锅粥:班主任收到的“钱包”里要抽出一张给“没收”(旅行社用来交保险费)的班,100变95,班主任叫得天响;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学生看着新新的百元钞票,还写着名字,眼皮没动就变成95,叫喊“我要我的钱”;
家长群里乱成一锅粥:凭什么不去还交钱?解释什么?解释就是狡辩,狡辩就是掩盖事实!
校长心里乱成一锅粥:没有收取好处费还冤枉我不成?
不组织活动,脱离社会;组织活动,被社会拖累。不搞社会实践,没有竞争力;搞社会实践,又没有安全阀。
毛校责令下级行政,各年级自行解决。行政领导和级长短信通知班主任:各班自行解决,不得影响上课。
陈芷汀没有参与口舌之争,在嘈杂声中默坐了一会,想到徐珊,打给她。徐珊正无聊,对所有的意外都兴致勃勃。问清怎么回事后,让她转4750块钱的账,一个小时后过来,保证给她弄得漂漂亮亮。
陈芷汀接过50个牛皮纸信封时,瞪大了眼睛。每个信封里都是新新的95元。
徐珊的大眼睛发着锃亮的光。看着她胸前波浪起伏的抖动,陈芷汀知道她在压制泼天的大笑。
哈哈哈哈——我牛掰吧!
陈芷汀非常有礼貌地看她几眼,抿住想要裂开的嘴。两个女人同时做了无声的大笑。
陈芷汀回去把信封全部订起来,让佘晓凤、刘恺和薛靓靓按小组写上全班同学的姓名,再还给她。
收进抽屉时,让张剑正看见,问她是什么,陈芷汀随口答道:“活动退费呗。我托银行朋友帮忙换成95块钱,装在信封里,放学前再给学生,免得胡乱花掉了。”
张剑正拿出一个信封,边看边啧啧称奇。岳晓明发了半天牢骚也累了,伸手也拿过一个,起掉订书针,抽出里面的钱,一张50元,两张20元,一张5元,全是新币。
岳晓明右手拿钱,抽在左手心里,啪啪作响。撇撇嘴道:“陈老师,你有这么好的关系,也不帮帮大伙儿。我们为换钱的事愁了一节课,你悄悄儿自己搞定,不够朋友吧?”
陈芷汀解释道:“我朋友只是个小小副科长,换不了全年级的钱,能帮我一个,都是看交情破例办的。”
“能破例就成。反正一个是破,两个三个也是破,把我和老张捎上再办一回吧。”
张剑正一拍大腿,乐了,就这么办!回去拿自己班的钱包。
岳晓明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A4纸折的钱包,丢到陈芷汀桌面上。钱包弹了一下,掉到椅子下。
陈芷汀此时才想起这二位。还是自己头脑简单。但事已做完,因为他们两人再去找徐珊,然后李桔、荣耀呢?同科组的方芳呢?静了两秒,看岳晓明没有过来捡起钱包的意思,挪开椅子,弯下腰,把钱包捡起来掸掉灰,伸手放回岳晓明桌面上。
张剑正送钱包过来,看到这一幕,嗔怪岳晓明:“你他凉地求人办事也靠谱点,什么态度!”又看陈芷汀脸上没什么表情,安慰道,“陈老师别跟他计较。这小子胡咧咧惯了,没有人理,气没顺下来,活该!”又说,“这怂人别理他,帮我换好就成。”
陈芷汀伸手挡过张剑正送过来的钱包,说:“张老师,不是我不帮忙。我那朋友,帮一次还行,再弄一次……”
岳晓明拿着水杯站起来,准备去装热水,看着张剑正说:“正点哥你没听明白嘛,为朋友做一次可以,你身为同事,越界了噢……”
张剑正想着小事一桩,没想到陈芷汀会拒绝他,老脸有点发热,岳晓明还在旁边拱火,正好把无名火发给他。
“你孙子就欠收拾。你是朋友,你是先哲,你是大明白人,怎么也解决不了这等屁事!我看就因为你,陈老师才不帮这个忙。”
张剑正心说,请人帮忙,把钱扔到地上,不去捡也不道歉,什么态度!连累我。
岳晓明也知道刚才太随意。但我肯定不是故意的。那么好的关系不应该计较这点小失误——面上也有点过意不去,半开玩笔半嘲讽地说:“对对,我是怂人不靠谱,不帮不帮啦。那陈老师,看在老张抱一抱的面子上,帮他应该的啦——”
岳晓明边说边对张剑正挑挑眉毛,意思是我退出,你一个班——呵呵。
表情还没传达完毕,陈芷汀“嚯”地站起来,把水杯顿在桌子上,涨红着脸问:“岳晓明你什么意思!”
从旁边经过的韩敬权、张伯明立刻停下脚步,在几步远的地方观望。
我——岳晓明脑筋急转弯,不明白哪句惹怒了陈芷汀,张剑正立刻明白这小子还没放下陈芷汀抱着他哭的情节,瞪着眼睛干着急。
“我——开个玩笔——哪句说错啦?”陈芷汀的反应太强烈,吓得岳晓明一时发懵。
张剑正想提醒他又不方便,扫描到韩敬权、张伯明半张着嘴巴立在边上旁观,一股恶气涌上来:
“哪里都有热闹让你们看,滚滚滚一边去。”
韩敬权很不服气。我只是从旁边经过,至于给我一枪嘛。偷偷瞄瞄涨红脸的陈老师,生气时越发好看,心里更不舒服了,边走边对张伯明小声说:“我早就看出他们两个有意思。”
张伯明莫名吃了一顿怼,也不服气,用可以听到的耳语回复道:“是么?他们两个有一腿……”
“咣当”一声巨响,陈芷汀砸了手中的水杯。
“说什么你们!”
韩敬权吓得一哆嗦,扭头看向愤怒的陈芷汀,正对着陈芷汀怒目圆睁的一双大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溢无法抑制的愤怒,像火山就要崩裂——咦?陈老师的眼睛,颜色不对啊——
“看什么看!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