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184章 三五.4 活得通透

班主任因为学生早L 不小心做上“外婆外公”，或者“公公婆婆”，日子就不好过了。无论原因如何，过程怎样，都会因为没有教育引导好未成年人而承担责任，学校也会以“班级管理不力”为由处理班主任。

这类事情是小众事件，于是包着藏着掖着，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或是思想纯正真糊涂，没人提没人写没人敢评说。

大部分家长也是要体面的，固然可以让班主任担责，目的也不过是想用钱抚慰自己受惊的心灵，至于孩子的教育，不是重点，若是重点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了。感谢有关部门，改造了万恶的就社会，推翻了愚昧的封践社会，使自己家里孩子的事，能让教孩子的先生背锅，何乐而不为？

无论内部处理，还是在社会舆论监督下的外部处理，基本都是采用“扬汤止沸”的招数，撑到过关。

扬汤止沸：把锅里的开水舀起来再倒回去，使它凉下来不沸腾。比喻办法不彻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向南海主任到东正中学的原因就是“扬汤止沸”的活教材。

张剑正密切观察李小美，叮嘱学生干部，一发现她有不适症状就让好朋友扶她去辅导室休息，即刻来通知他。

几乎第二天班长就来了。

“李小美……”

张剑正摆手打断班长的汇报，顺手抄起一叠作业快步来到小辅导室。

李小美趴在桌子上，脸色发黄，看到张老师进来，立刻坐起。还是一付天老爷都不怕的精明利落样。

张剑正看她精神还不错，心里有了底。不叽叽歪歪的女生就不会寻死觅活。心大也有心大的好处。张老师也不跟李小美谈心，谈出心事来自己就成了知情者，责任跑不脱；也不关心她的病情，只当她是肚子不舒服——她是这么说的。合理又恰当。

张老师默默无语，坐在问题学生身边改作业。

先保证安全，在安全之中想办法。若像电影电视中演的那样，非常关键的时刻让别人守着，一个闪失人消失不见，那麻烦就是捅了自家的天——小日子没法过了。

天老爷，请您保证李小美姑奶奶不失踪，不逃跑，不哭哭啼啼，不独自上高楼，我就阿弥托佛给您烧高香啦！

李小美的确不舒服，原因还是肚子有点酸，既然可以趁机到辅导室享清闲，没所谓就去喽。没想到班主任像老母鸡一样守在一侧，不舒服之中又产生穿束缚衣的错觉。

不自由带来的难受比身体不适更难受。李小美申请回去上课。张老师面如古水，波澜不兴，亲自护送她进教室，站在窗外盯着班长点点头。安排好潜伏者，收起作业去找向南海主任。

之所以不找李红英和吴主任，是因为她们处理意外的方法太常规了。

首先要证据——到哪给她们找证据？带到医生那寻找准确无误的证据？这不是给自己判死刑吗？铁板钉钉！小美妈妈首先修理他，而且会把无法修理女儿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他身上，削得他骨肉分离——想想都毛骨悚然。

其次要谈话。小小葫芦娃，谈话能谈掉嘛？只怕谈着谈着就进入无法解决的困境，跑大街上——大马路上车流滚滚！跑高楼顶——高楼之下人头攒动！哪一个是长治久安的活路？！

张剑正活得好好的，坚决不能用别人制造的麻烦断送自己平静中有点单调的生活！

单调的生活不好。谁都知道。但跟麻烦痛苦比起来，跟疾病饥荒瘟疫战争等等不幸比起来，那就是幸福！是无上的光荣和幸福！

张剑正明白。无须经历战争、破产、肿瘤缠身、骨肉分离、瘟疫侵袭大地，有点闲心看几本闲书，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自诩读书不多的他，自夸人糙理糙活得明白的他，也算比平常人透彻一点吧。

为什么老师很乏味？为什么老师中爱折腾的人不多？明白这一点生活中的常理，贯彻下去后，生活就变得单调乏味平平淡淡了；也恰因为此，嘴巴上图痛快成为选择之一，做事执拗认死理也成为某些人的常态。人具有群体性，也具有斗争性，不敢或者不愿跟别人斗，就得跟自个儿斗。为零点几分的成绩，为别人孩子的错误，弄得自己神经紧张高度焦虑，没有必要。

张剑正在这方面又通透一些，他不认死理，对于可能出现的危险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在他的教书生涯中，已经耳闻目睹了好几起学生老师意外的案件。季婉然的孩子已经给了他最深刻的教训，他不能让这种事换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所以——张剑正虽然与向主任没有太多交集，但跟着感觉走，觉得还能说得来。

人与人之间若有磁场，他们就是同一个方向的磁感线；若是有气场，他们都是经过岁月洗礼的低调的张扬。

当然了，向主任的低调是不得已，他的低调——也是不得已。

一个老师而已，气场能大到哪里去？六八四十八平米的教室，加七九六十三平米的大办公室。

天空阴云弥漫。铅灰色的云在半空浮着，不像要下雨，更不像要下雪。风冷冷地穿过树枝，带来籁籁的响声，有点冷厉，却并不刺骨。张剑正快步上了二楼，后背立刻被汗濡湿。

向主任人瘦面白，中等身材，还有点弯腰低头时向人问好的祥和气，比钟正明总是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谱来得亲民。

“张老师呀张老师，虽然我们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但是，从直观印象来看，以及从间接消息，道听途说的是是非非，我觉得，我感觉，我俩一定能说到一起去！”

张剑正坦白直率的信任让向主任很感动。领导也不全是喜欢虚圆谦恭的人，也有喜欢真诚率性的人。

向主任皱着眉头，歪着脑袋，听着张剑正弯弯绕的话，十几分钟过去了，那眉头就没舒展开来。张剑正急了，终于不绕弯子了：

“向主任，我怀疑我班上有个女生有情况，就是——那个——极有可能，是有人在关键位置上放了自己的人……那个，男同学——嗨，我跟你直说吧。我怀疑我班上——那个，你懂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