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让吃!二房出了力,分我们大房一口怎么了?”
赵春花吵吵嚷嚷的,她带着贺康安,硬要挤到席面上。贺大全也在,吵闹的事情任由妇人来,他占了陈家的位置,大口肉往嘴里塞。
陈家小伙是个老实人,贺大全又上了年纪,他虽然尴尬也不好计较。被贺大全推开,也只是站在旁边。
陈家媳妇却是一个炮仗脾气,她连她公婆都不怕,还怕这个老婆子?陈莲猛地一推,把赵春花一拳攮在地上:“我呸!不要脸的老贼婆!叫你这辈子下辈子都饿死在外面。出事的时候一家子缩头王八蛋,有了好处头伸的比谁都快,你今天要不带着你家的小王八蛋滚,我揭了你这张老狗皮!”
她嫁过来之前,爹娘就是隔壁村出了名的烈性子,一家子骂人都没落过下风,打人也是次次都赢。
旁边人也哄声赶人:“快滚快滚。”
赵春花是舔着脸来的,她有什么办法。自从二房分出去,家里的田没人种,粮食也分走一半。吃药看病哪一样不要钱,贺康安闹着要吃肉,她才来的。
贺大全从头到尾只顾自己,赵春花早就看透了他的自私。她现在是硬着头皮,孤立无援。
干脆往地上一趟,嘴里哎哟个不停,“你们这群黑心肝的,为了一口吃的,要杀了我啊。”
众人都面面相觑,往后退一步,生怕被讹上。
赵春花闹的时候,忽然看见人群后面的二房一家人,二房就站在那里,从头到尾不打算说话。
赵春花眼睛一转,继续哭:“长德啊,你就看着娘被欺负啊。家里没米没肉,娘快要饿死了。”
她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躺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让不知情的外人见了,还真以为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贺长德脚下一动,分家后他已经两三个月没见过他娘。不见的时候,贺长德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想过。
现在忽然一见,发现她娘憔悴了很多,他有些于心不忍。
林榆和周淑云都看出来了,直感觉不妙,要是这次帮赵春花说话,不仅得罪了村里人,以后赵春花有恃无恐,大事小事都要赖着他们,到时候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
“爹……”林榆和贺尧山孙月华都想劝。
周淑云狠狠盯一眼他男人,开口冷笑:“可别这么说,咱们两家早就分家了,断亲书也签了。你们饿死了,那也是大房三房不孝顺,关我们什么事?”
这句话掐断了贺长德的心思,也是提醒他,他是被爹娘抛弃的那一个。
林榆笑道:“按律法,不孝是大罪,要打三十板子的。我们勉为其难帮个忙,把大房三房告去衙门,让他们狠狠挨一顿打,以后肯定不敢再饿着你们。”
话一说完,林榆对身旁几个小哥儿夫郎使眼色,这都是他新交的好朋友。他们瞬间领悟,说着公道话:“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赵阿奶饿死,定要惩治两个不孝的,我家男人刚买了驴车,捆了人一个时辰就能送去县衙。”
七嘴八舌的,渐渐大家都信了贺家大房三房不孝顺,还有两个急性子的汉子,拿了绳子就要捆人。
赵春花一声尖叫,扑上去抱着他俩的腿不让人走。
余下的事情,林榆和周淑云他们都不再管了。赵春花忙着拦人,这次是真哭,没心思再贴着二房吸血。
贺大全一看来真的,他偷偷趴在桌子下,看也不看赵春花一眼。趁别人都不注意,猛地往肚子里塞肉。
拱猪肉腥味重,贺大全狼吞虎咽的,恨不得把桌子上都吃完。
忽然他定住,眼睛瞪的老大,脸色瞬间青紫,直挺挺后仰倒在地上,嘴唇憋成猪肝色。
有人慌张大喊:“别闹了快救人!他快卡死了。”
这下是真的要死了,贺大全被一块骨头卡住喉咙难以呼吸,他倒在地上抽搐。几个年轻汉子才提着贺大全的胸脯,又捶又按,终于吐出那块骨头。
赵春花哭的更凶,贺康安也哭。手忙脚乱的把人抬回去,贺大全已经昏了过去,脸色依然憋紫,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周淑云只觉得痛快:“呸,活该,这辈子做多了亏心事该天收。”
她还没说的更过份,毕竟是贺长德亲生爹娘,这次让两个老的吃了亏,也算长一个教训。
林榆拉着周淑云:“娘,别生气,我们坐下吃我们的。再不吃,菜该凉了。”
赵春花再次铩羽而归,除了帮着抬人的几个,余下的人该吃吃,该和和。有人吃饱喝足,胆子也大起来,坐在席上唱山歌。
林榆跟着哼调调,也学会了几句。他拍拍手,听不懂但问:“娘,他们唱的是什么意思?”
周淑云笑着说:“就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上一个姑娘,要采花送她的意思。”
贺尧山接话道:“这首山歌,还是我爹当年唱给我娘的。”他哈哈哈大笑。
孙月华也好奇:“你怎么知道?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贺尧山凑过去小声说:“我娘去年喝多了,自己告诉我的。”
被小辈们打趣,周淑云也没生气,只是猛拍大儿子一巴掌,假装气了:“臭小子,吃你的饭。”
老辈们就爱谈以前的事,周淑云也放开了,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她现在是老了,放在当年那也是村里一枝花,追她的人不少呢,贺长德那时候天天翻山越岭给她唱歌。
说起往事,就连贺长德脸上也多出一些笑容,周淑云年轻时候的模样,他现在都记得。
……
贺尧川酒醒的快,他睁眼一看外面,天都黑了。家里很安静,院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所有人都在场坝上篝火长歌。
太安静了,他不习惯。
贺尧川猛地坐起来,他脑袋晕的很,踩在地上轻飘飘的。嘴里口干舌燥,胃里也空。
漆黑的房间,一双手忽然推开卧房门,贺尧川眼前骤然一片明亮。昏黄的油灯后,晕染出林榆的身形。
好像一切都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你醒了?我用大葱生蒜和豆芽煮了一碗醒酒汤,味道有些辣,但效果应该不错。”林榆把碗放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小声道:“你一直睡着,我好怕你晕过去。”
贺尧川定定看着林榆,醉后那些坦白的话,他全部都记得。
贺尧川抬手抱起林榆,紧紧用力抱着,像是要把林榆揉进身体里,他埋在林榆肩上,猛吸一口心里踏实了。
“爹娘他们呢?”
“还在场坝上,”林榆把汤喂给贺尧川,道:“我给你带了一碗饭,热在锅里的。你自己拿着喝,我把饭端出来。”
贺尧川笑着点头,他看着林榆,小夫郎转来转去,匆匆忙忙收拾床铺,还没歇息,又蹿进灶屋烧火。然后端来热腾腾一碗饭,盯着贺尧川全部吃完,一粒米都不剩。
林榆拿出小本本,用自制的炭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纸也是他用碎木屑制作的,粗糙的很。林榆用不来毛笔,只能写硬笔。
他还想过卖纸,毕竟造纸术在古代有着超群的地位。现实是,林榆拿着自制的纸去卖,书铺无人要。
寻常百姓偶尔来买,贵了就不肯买。如此算下来,林榆牺牲的时间,连成本都赚不回来,他笑眯眯放弃了。
“明天赶场,把炸芋片和薯蓣片带去卖,暂定十文钱一斤。君哥儿家有骡车,我问他和王勇借用一天。若是明天卖的多,短期内就是长久的生意。以后再借,就得给王家算五文一天的租子。”
他算了算,乡里卖东西不好卖,因赶场的都是普通村民和泥腿子,银钱都是精打细算的用。但也不是没好处,他不用缴市金,不用缴摊位费,卖了多少钱都是自己的。
贺尧川算账不如林榆,他要想半天的数字,林榆眨眼间就得算出来。据夫郎说,这是“九九乘法表”的魅力。
他要学。
林榆摇头:“你先学会最基本的认字,我今天教你的十个字,你都记住了?把本子拿出来默写。”
贺尧川:……他背挺的僵直,他战战兢兢写了八个,其中还错了三个。
林榆莫名其妙从身后变出一个戒尺,用意不言而喻。贺尧川瞪着眼摊开手,错一个字打两下,他要被打十下。
林榆板子落下,却打了个空。
贺尧川他耍赖,拦腰把林榆往床上抱,不由分说堵住林榆的嘴,想轻飘飘揭过:“今夜早睡,明日我陪你去乡里。”
戒尺被夺走,林榆呆呆一愣,反应过来了,他气愤地猛咬贺尧川耳朵发泄。
三个时辰睡过去,他俩天不亮起来,乡下干活就是这样,争分夺秒似的干活。林榆和贺尧川匆匆装车,周淑云给他俩热四个馒头带在路上吃。
炸芋片和薯蓣片容易碎,林榆把东西装在麻袋了。贺尧川在前面驱赶骡子,林榆坐在车上小心翼翼护着,三大口袋呢,掉一点都是钱。
小溪站在门口,冲林榆一笑,甜甜地说:“榆哥哥,我想吃敲敲糖。”
林榆每次从乡里回来,都会给小溪带。乡里的敲敲糖三文钱一板,用锤子敲成数颗,一颗就能吃半天,含在嘴里甜滋滋的。
其实就是麦芽糖块,白白一大板,小孩子最爱吃。
“哥哥记住了,”林榆摸摸溪哥儿的头。
孙月华匆匆走出来,捏着四块铜板,“榆哥儿,你帮我去铺子买些针线,家里针线用完了。若是有剩的碎布搭头,也买些回来。”
林榆点头,都一一记下了。
自从分了家,孙月华手里终于有钱了。贺尧山隔三差五就去乡里帮工,他干活勤快又仔细,谁家修房子抗东西都会用他,一来二去也攒下五百文。
贺尧川吆喝一声,鞭子轻轻一甩,骡子滴答滴答走起来。路上还搭了一个赶场的老太太,老太太要给车费,他俩没收,都是一个村的,虽然平时见不上面,也当结个善缘。
骡子负重有限,最多只能拉三个人,再多就该累了。路上还有人想搭车,是别村的,他俩不认识也拉不下,就笑着摆手说下次。
[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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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