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黄鳝,贺尧川又捕鱼回来,春日溪水里的鱼肥美,鲫鱼比巴掌还大。
林榆夜里做了鱼饼,再剁碎鱼骨,把鱼骨包在干净的纱布里,加煎蛋小火慢熬,汤汁熬的雪白。
鱼汤彻底入味后,加入片好的鱼片、豆腐块和白萝卜丝,几颗葱花点缀。
旺财和花花围一旁馋的直叫唤,林榆心疼狗儿子猫妹妹,用剩下的鱼骨和鱼汤泡馒头给它俩吃。
今夜无事,农家不忙的时候,就会熄灯早早睡觉,为了省煤灯钱。林榆又爬山又炸薯片,他有些困了。
倒在软乎的被褥里,林榆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贺尧川刚洗完头发,他头发又长又浓密,质地较硬,洗了半晌也干不了。
头发没干,贺尧川不能睡觉。他敞着衣裳,缓缓躺在林榆身侧。
小夫郎呼吸绵长,已经睡过去。因为白天太累,连袜子都忘记脱。贺尧川给林榆脱了袜子,把一双白皙的脚塞进被褥里。
他动作很轻,但还是吵醒林榆。发尾的水滴在林榆脸上。
林榆迷迷怔怔擦掉,看见贺尧川覆在他身上,刚洗完澡的皂香传入鼻吸。
林榆还有些迷糊,他抬手抱着贺尧川脖子,说话都软软的:“我给你烧炭烘头发,今日柴火用的多,炭攒了不少。”
柴炭不值什么钱,但乡下人家都不会浪费。四月五月又不冷,攒着冬天用才舒坦。
贺尧川摇头:“不用,我睡的晚明日也能起来。”
现在才戌时末,放在后世是晚上九点整。他说话的功夫,小夫郎已经爬起来,坚持要给他烧炭。
看着夫郎忙忙碌碌操持的背影,贺尧川有一半心疼,另外一半则是从未有过的归属和踏实感。
从这些细节和点滴中,他才逐渐意识到,他终于成家了,有一个乖巧的夫郎,以后再生一个乖巧的儿子,女儿哥儿也可以。
想起生孩子,贺尧川红了脸。上次找王勇要了一本书,贺尧川抱着好奇心打开,书上的图画色彩鲜艳,两个小人放浪形骸。
贺尧川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他猛地把书扔出去,脸色肉眼可见绯红,他很烫,呼吸烫额头也烫。
那一瞬间,贺尧川想的是林榆。
周围没人,他又把书捡回来,偷偷带回去。贺尧川看了,从一开始的羞耻,到最后理所当然。
林榆穿着薄薄的里衣,他身形瘦削比例匀称,穿什么都好看,衣裳恰到好处勾勒出身体线条。
连君哥儿都说,羡慕林榆这样的。
林榆哼哼一声,有什么好的,他的毕生理想是练出八块腹肌,和健壮的肱二头肌。
奈何小哥儿的设定限制他的发展,林榆不愿意相信,他最多只有六块薄肌,依然白斩鸡。
他虚虚地披了一层外衣在身上,长至腰肌的发丝垂落身前。林榆用火钳小心翼翼拨动炭火,他回头:“好了,你快来烤一烤,我去拿两个红薯。”
这么好的炭,这么美好的夜晚,不配烤红薯简直是辜负了。
烤红薯有专用的铁丝板,林榆把红薯放上去。
他认真时眉眼微敛,比平时多了两分柔和。林榆不知道,他正被一双眼虎视眈眈盯着,像唾手可得的猎物。
贺尧川一边红着脸,一边行为放肆,他拦腰抱起林榆往床上走——他自己的床。
“时辰尚早,消磨消磨时间,”贺尧川找了体面的借口。
趁林榆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他快速扒了夫郎的衣裳。用最纯情的表情,做最狂妄的事。
林榆也没了瞌睡,他伸出一只手放下床帐,只剩床帐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
天色微白,林榆和贺尧川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
贺家门口来人了,一群人拿着锄头棍子,慌慌张张站在门口。
林榆瞬间惊醒,他赶紧穿衣,推了推贺尧川:“快起来,有人上门闹事了。”
拿着棍子刀,看上去就来者不善。
周淑云连头发都没梳,她给小溪盖好被子,也急忙叫贺长德起来,“外面有人叫咱们,你快出去看看怎么回去。”
男人家不穿衣也能出去,她打发贺长德先出去看情况。她是个妇人,力气不比汉子小,打架这种事吃亏。
贺长德带着贺尧川两兄弟开门,见他家门外的台阶下,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王勇也在里面,那就不是来闹事的。
王勇平时稳重一个人,这时候也看出着急,他站出来道:“拱猪子下山了。”
贺尧川脸色一变,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夜里,好几家的苞谷和黄豆高粱都遭殃了,老李他们家一片田全被糟蹋了。”
“我家也是,脚印踩的整片田都是,今年的收成是没指望了,”一个汉子略带哭腔的说:“瞧着得有十几只,往年也没遇见这种事啊。”
“十几只!”“这可怎么办。”
他们不是来闹事的,林榆跑出来看情况,乡邻口中的“拱猪子”大概是一种野物,他没听过。
但大家都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瞬间气愤慌张,人人都皱着眉,有人叹气有人哭。
周淑云也跑了出来,她脸色一变,赶忙道:“大山,你快和你爹去看看咱家的田。”
家里拢共就一亩旱田,全指望这一点苞谷黄豆过冬了。周淑云脸色一白,心都提了起来。
半晌后,贺尧山和贺长德赶回来,喘着气道:“没事,田里好好的。”
“这种畜牲都是有规则地活动,咱家的田离村子远,辛亏是保住了。”
可别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半晌后,村长杵着拐杖赶来,道:“是我召集大伙过来,你家离的远,所以我们集合后才来找你们。”
“事关全村的田地生计,所有人都要团结起来,该想办法的想办法,该出力的出力。”
孙志安神情严肃,他看一眼众人,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都到齐了。除了有几家懒汉,比如贺家三房的贺长贵。
三房倒是运气好,昨天田地没有被糟蹋。故而今天孙志安好声好气请他们帮忙时,他们像是躲瘟神一样,巴不得把自己摘出去。
他对三房失望透顶,也懒得管他们,只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林榆不懂,他小声问孙月华,“大嫂,拱猪子是何物?”
孙月华告诉他:“一种山里的野物,山上找不到吃的,就会下山吃村里的。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次。来了五只,把家里的苞谷全祸害了。那一年,我们全家只能勒紧裤腰带过冬,我弟弟冬天饿的直哭。”
对于每一个务农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平时轻易不出来,一来就是成群结队,甚至三番四次。
贺尧川道:“我会做陷阱,把陷阱放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这群畜牲夜里看不清,定会一脚踩进去。”
不会做这些东西的人,还在愁眉苦脸的想办法。
孙志安抬抬手,先安抚大家的情绪。他道:“很久以前也闹过一次,我爹他们曾在拱猪的必经之路上挖坑,足够深的坑,叫它们掉进去再爬不上来,或许可以一试。”
除了挖坑和放陷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部分人跟着贺尧川上山砍树,林榆不放心他,想跟着一起去,他担忧问:“野物是从山里出来的,你们上山,会不会碰见它们。”
贺尧川道:“不会,这种畜牲一般都是夜里活动,白天不轻易出动。再说,一起上山的汉子有十几个,大家都拿着柴刀斧头,不会出事。”
可林榆不放心,小夫郎满眼写满了担心,贺尧川走一步,他就小小抬脚跟在身后。
林榆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急中生智,想起山里一种有毒的草药,能麻痹动物的神经。
这种植物叫千机草,又叫断肠草,将草根提炼出浓缩的药汁,再把药汁浸泡在刀口,药汁可以通过血液短时间内麻痹动物神经。
昨天上山采野果的时候,林榆碰巧在深山中见过,他躲的远远的。
千机草对于村里人来说并不陌生,不提炼使用的情况下,人吃了会中毒,只需要用蜂蜜解毒。
但很巧,林榆正好会提炼方法。
“我和你们一起上山采药,我绝对不走远,至少能帮上一些忙。”
贺尧川不同意,这种事情太危险。林榆恳求又恳求,他最终才答应。
贺尧川皱着眉:“你戴上我的皮手套,不准直接用手采摘。”
林榆瞬间一笑,点点头答应干脆。他不害怕,一起上山的都是汉子,他只要不走远,真遇上野物,吆喝一声他们就能赶来。
因为拱猪子的事,村里人心惶惶,白天担惊受怕,夜里妇人夫郎们连门都不敢出。
而此时的贺大全家却截然相反。
糟蹋的又不是他家苞谷田,他才不参与这些事,拱猪这种凶狠的野物,被咬一口掉块肉都是轻的。
他懒惯了,刚吃完早饭又饿,没有二房能使唤了,贺大全就使唤赵春花伺候他。
赵春花理所当然的使唤郑彩凤,家里的钱都在她身上,还怕拿捏不住一个儿媳妇?要是不听话,就一整天不给饭吃。
郑彩凤眼里没什么光,等转身进灶屋,她盯着黑漆漆的锅,像是看见以后黑不见底的人生,她偷偷拿出一个八字稻草人,用袖子里的针狠狠扎进去,直念叨:“老太婆,早点死。”
大房这些事,别人都不知道。
制作陷阱要抓紧,贺尧川带着人上山,又是砍树又是砍竹子,一捆一捆往山下拖。
林榆也没闲着,他从别家要了两口废弃的铁锅。把锅放在灶上,锅上放置木甑,木甑口再放一口锅。
最后用竹筒连接木甑,简易的蒸馏装置就做成了。
提取出来的汁液,顺着竹筒流入罐子里。刚做完,贺尧川带人拿着斧头柴刀进来。
林榆带着周淑云和孙月华蒸馏,周淑云负责烧火,孙月华负责往刀口抹汁液。他们都戴着皮手套,确保千机草的汁液不会沾到皮肤上。
套拱猪的陷阱也制作完成,他们赶在天黑前,把陷阱运到田里。每家每户的田都有两个人守着。
陷阱中放置食物,只要拱猪一靠近,藏着的人拉动绳索,木闸就会放下。贺尧川怕拱猪力气大挣脱出来,改良了陷阱,在木闸上放了钉子和刀片。
密集的钉子落下,就算拱猪不死,也能掉一层皮。
直到太阳落下,全村的男人们都守在田里。只留妇人夫郎带着小孩留在家里,谁都不敢睡,怕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好帮忙。
来晚一丢丢,晚安啦追更的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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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