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连在一起,叶妜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毫无困意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第二日晌午。
期间侍从伺候他用饭更衣,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引起片刻疲倦,被叶妜深瞪大眼睛赶跑了。
他不想睡觉,他想再看看昨日的“母亲”,虽然不是他的母亲,但是真的好熟悉…
捱到用过晚膳也没等到任何人来看他,叶妜深不禁有些怀疑原著中万千宠爱的人设到底是不是真的。
毕竟那是主角宫盛胤的视角,说自己受宠兴许是他的误解。
入夜时他已经非常失望,下巴抵着枕头自嘲:“算了,就当倒时差了。”
说完侧过脑袋枕着枕头陷入深眠。
翌日清早叶妜深被后腰下的伤痛醒,无人探望的落差加上伤痛,他情绪消沉到了极点,太医来为他上药时,他恍惚掉了串泪珠子。
他将脸埋在枕头里,耳边听见脚步声快步走近,这几日进出伺候他的人都极有规矩,没有人会走路声响这般大。
他刚抬起头看过去,后腰就挨了一巴掌,一个剑眉英目,眼波流转间泄出一丝狡黠的年轻男人,扑通坐在了床边,朝他一笑:“谁呀谁呀?半大小子大白天里光屁-股,哟…还掉泪珠子了?”
叶妜深没被人这么近乎过,下意识抬手推拒:“你走开…”
“臭小子,老子刚挨完叶老大的训,连你也敢这么说你二哥?”说着捧起叶妜深的脸,稀里呼噜搓揉一顿。
叶凌深,叶妜深的二兄长。
在原著中宫盛胤成为赢家后对待叶妜深的家人很不错,叶凌深的习性却不太争气,办过几件跟朝廷耍心眼的事。
主角受还曾劝过主角攻宫盛胤不要重用叶凌深,但宫盛胤怀疑他嫉妒自己对叶氏好,两人大吵一场。
后来宫盛胤意识到自己爱柳轻盈,便把叶凌深贬到外地去了。
太医收拾好药箱,叶凌深半点没拖沓犹豫,立刻起身相送。
没多久又反过来闹叶妜深,在他腰间软肉连戳了几下,等到叶妜深忍不住发火让他走开,他才收了手毫不介意的坐在了脚踏上。
他冲叶妜深笑:“听老大说你被打了一顿板子老实了不少,真转性了?啧啧…我还以为你现下该拖着两条瘸腿爬到父亲面前,满眼坚毅的大喊你无错呢。”
叶妜深无话可说,下巴抵在枕头上看着床头木制雕花。
在床上瘫久了也会累,好在他已经摸索出了最省力的方法,两条胳膊也向前轻轻搭在枕头上,不让手肘使一点力气。
叶凌深沉默下来,像小太阳一样活泼热情的弟弟已经好半天连眼神都不动一下了,只偶尔呼扇着卷翘的睫毛眨下眼。
方才还哭的梨花带雨,一眨眼又成无清冷美人了。
叶凌深被他的疏离气息惊讶到,朝夕相见的弟弟忽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陌生。
他探过身子戳了戳叶妜深的脸:“还真转性了?嗐…定是老大没护着你,还在旁边火上浇油,让父亲多打两板子,你也对老大寒心了,二哥说的没错吧?”
叶妜深偏过头不让他戳。
叶凌深嘴碎的很:“真不巧你二哥我被皇上撵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受了半年罪。要是二哥在家里,岂能看着你挨板子?定把你护的严严实实,不是二哥跟你说瞎话,你扪心自问,二哥这些年是不是护你比老大护你多?诶我说,老大护过你么?”
叶妜深捂住耳朵,叶凌深没有半点自觉,拿掉他耳朵上的手继续说:“你二哥今日能回来,还是借了护送贡品的名头,这一路上舟车轮倒,没把你二哥折腾死,差点你就成叶家老二了你知道么?”
叶妜深被他吵的头痛,一不小心说了当下的心里话:“真遗憾。”
“嗯?”叶凌深胳膊一伸,圈住叶妜深的脖颈带到自己怀里:“亏我想着你,还想给你打只水头好的翡翠镯子戴,白疼你。”
他眼神落寞像要碎掉,叶妜深立刻有点愧疚,真诚得与他道歉:“我瞎说的,你不要难过。”
叶凌深松开他,手肘拄着床,拳头抵着鼻子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叶妜深才发现他是在低头忍笑,顿时有种被欺骗的上火。
叶凌深抬起头,朝他露出两排大白牙:“你不一样了。板子真能让人转性?那我得趁老大睡着的时候拍他两下,啧…”他短暂陷入思索,眼中浮现出跃跃欲试:“找个机会也给父亲来一顿。”
叶妜深无言片刻:“大孝子。”
叶凌深不以为意的笑笑,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就是这一瞬间,叶妜深觉得叶凌深似乎是个贪心的人。
就像是多子女家庭里正当中的孩子,受到过瞩目,但是觉得不够,所以要用毫无章法的行事作风吸引一部分原本不会落在他身上的注意。
“你。”叶凌深的话戛然而止,不清楚是否错觉,刚才叶妜深的目光似乎直看到了他皮肉下的心脏。
不知道叶妜深是怎么想的他,但从方才的眼神看,叶妜深一定很笃定自己的想法。
叶凌深无所谓的耸肩,抓住弟弟的手,促狭道:“跟我说说,你在宫里因何…”
门外渐进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
从叶妜深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伸进来的半条手臂,以及恭敬的一句话:“殿下,请。”
来者矜贵凛然,只看一眼叶妜深就确定这位殿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谋杀自己的人。
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叶妜深不用等到明年,今天就会毫无疑问的死于非命。
叶凌深从容的起身向前一步,恭敬的跪好行礼:“见过祁王殿下。”
这副模样跟刚才与叶妜深独处时全然不同,切换起来无比自如,没有半点表演的痕迹。
叶妜深被他搞得更紧张,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下床行礼,但他现在还做不到独立起身。
“无妨。”男人冷淡开口,语气低沉却不沉闷,是很好听的声音,叶妜深觉得很像搭计程车时听到的有声书,里面深不可测的大佬总是这种腔调。
叶妜深对上他的目光,相互注视持续了一会儿后,反倒让他怀疑起来,究竟是真的无妨,还是在等叶妜深行礼。
叶凌深目光飞速的在他们之间瞟了一眼,催促道:“皇恩浩荡,三妜,祁王殿下亲自来探望你,还不快谢过殿下?”
祁王宫循雾,原著中关于他的情节比叶妜深还要少,只在后期作为“金手指”对主角攻宫盛胤提供了一些帮助。
主角攻宫盛胤的上位不那么名正言顺,正是因为有这位“九皇叔”的点头,才堵住了朝臣的嘴。
经冬的枯树在早春的夜风中簌簌作响,宫循雾转而看向了叶凌深,叶凌深的笑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
叶妜深感觉到了阴森寒意。
“叶二。”宫循雾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你随运送贡品的车队回京,听说装载翡翠的马车就在你的马车之后。”
叶凌深问:“殿下深夜前来,莫不是翡翠出了差错,难道圣上怀疑是微臣掉包了翡翠?”;
“没人掉包翡翠。”宫循雾微抬下巴:“是翡翠有缺失的痕迹。”
翡翠有缺失的痕迹,有人偷了贡给皇室的翡翠。
恍惚间叶妜深想起来方才不久叶凌深随口对他说:亏我想着你,还想给你打只水头好的翡翠镯子戴,白疼你。
给你打只水头好的翡翠镯子戴。
翡翠镯子…翡翠…
似乎无人注意到叶妜深小幅度颤抖起来。
“缺失?”叶凌深露出迷茫的神色,又出言道:“殿下有所不知,翡翠开采时难免磕碰碎裂,运送路上微臣曾看过一眼,确实有碎缺之痕,不过…”
他没再说下去,目光随着缓步经过他,走向叶妜深的宫循雾。
“你很冷?”宫循雾问道。
叶妜深陷入两难之境,皇权之下敢偷贡品无异于与九族有仇,原著根本没有说他二哥会偷进贡的翡翠,按照他善良仗义的小太阳人设,是不是该跪下来揽责求情?
宫循雾盯着他的眼睛,询问似的微微挑了下眉。
叶妜深顿时否决了刚才的想法,宫循雾看起来并不像会为了傻白甜罔顾律例的冤大头。
“殿下饶恕家弟不能行大礼。”叶凌深膝行上前,恳切道:“三弟杖刑受伤,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微臣兄弟三人都挨过家法,从小到大都是战战兢兢,小偷小摸,坑蒙拐骗,是断断没有的。殿下别误会,三弟是老实孩子,只是家规森严罢了。”
宫循雾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出来他为自己开脱之意,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叶妜深的床。
叶妜深觉得他的漠然似乎在对叶凌深说:有谁问你了吗?
“不冷?”宫盛胤看向叶妜深,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就在叶妜深以为这个话头结束时,宫盛胤又有些突兀的说:“那便是怕我。”
叶妜深本能向后挪了一点点,像小乌龟慢吞吞的缩回壳里。
宫循雾一定相当把握翡翠的下落,才会来到这里质问。叶妜深确信这一点。
而他作为一个犯错了还要依靠家法规训的“小孩”,不该得到情绪寡淡的祁王一声关怀,那便只会是宫循雾正在不明显的审问他。
“不怕。”叶妜深将自己“从犯”的身份摆脱:“我只是不太耐痛。”在近乎逼迫的眼神下,他睫毛轻微颤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