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除了叶妜深没有人知道宫循雾姓甚名谁,而宫循雾和叶元深也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这点至少让叶妜深稍微松了口气。
由于昨晚贠边寅对叶妜深房里的人员关系发表了严肃讲话,餐松,饮涧,云蒸,霞蔚四个在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去了郡主屋里接受“培训”。
导致好不容易与她们建立起不抵触关系的叶妜深,今早不得不面对四个新面孔。
但频繁被追杀的情况下,很难毫无防备的让陌生人碰自己的头发,于是叶妜深依照昨晚学到的步骤,给自己束了一个乱蓬蓬的小髻。
叶妜深人生前十八年没有照料长发的经验,所以他现在披散的下半部分头发像一团乱麻。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披麻袋片脸上抹锅底灰也是美人。
凌乱的头发减少了叶妜深极度精致的美丽带来的疏离,反而亲切可爱。
但左边没梳顺的一缕头发始终扯着叶妜深的头皮,这让他很没安全感。
他跟着兄长还有宫循雾走到外面的小榭,叶元深看了他一眼:“你同别人打仗了?”
叶妜深徒劳的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发髻,就像在确认那个小啾啾是否还在。
宫循雾心中的矛盾感又冒了出来,几乎无法将眼前形容举止都天真懵懂的叶妜深,与昨日满脸血迹的杀人犯联想在一起。
“我不打架。”叶妜深顺口反驳,又同时想到了昨天的生死一博,本能的看了眼“证人”宫循雾。
“你用过午膳么?”宫循雾询问他,对他方才的谎话未置一词。
叶妜深似乎找到了一点机会:“还没有,那我便回去…”接着用了,但他没说完就被宫循雾强势打断。
“我与你兄长也还未用膳,若你课业不忙,不妨与我们同去。”
宫循雾的提议显然十分临时,因为叶元深朝他看了一眼,也是刚知道。
叶妜深拒绝了一下:“我课业忙。”
…
意识到自己的用词简洁到显得强硬后,叶妜深又补充了一点,试图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很柔和:“我与溢美说好了要一同用午膳。”溢美是贠边寅的字。
学堂的午膳都在各自的桌上,实在谈不上一起不一起,况且他们一直以来都不亲近。
叶元深听出来了他的推脱,帮他解围道:“既然你们约好了…”
“那便叫上他一起。”宫循雾又一次打断,他看向叶妜深的眼神已经很不客气。
尴尬沉默的气氛维持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叶元深维持着体面,吩咐叶妜深去叫贠边寅。
贠边寅倒没有不耐烦,微笑着出来与叶元深行礼问好:“兄长好。”接着又像宫循雾行了个问好礼,没有说话,保持着他一贯的清傲孤高。
学堂在叶家偏东南的位置,有直接出府的小门,四个人上了一辆马车,最后停在一座三层酒楼的后门。
贠边寅在叶家的存在感并不高,跟他接触最深的叶妜深与他不太合得来,至于叶元深和叶凌深并不在学堂念书,所以接触很少。
今日一起用膳,对他们来说都有一点突然,但好在叶元深和贠边寅都是看起来很端方的人。
叶妜深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坐在楼上雅间的桌前,他在没有人动筷的时候,擅自吃起了面前的柿饼。
而身为兄长的叶元深也没有怪罪他,只是让他少吃一点,吃多了伤胃。
一道道香喷喷的菜肴上桌,每个人都很沉默,就连叶元深和宫循雾出于礼仪的对话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终于宫循雾“不小心”碰翻了他的酒杯,酒水泼了贠边寅满身。
宫循雾举止矜贵优雅的放下筷子,对他说:“是我毛手毛脚。”然后看向了叶元深:“扶仪,劳烦你陪他去找李掌柜换身衣裳。”
叶元深无语到极致甚至想要冷笑,但最后只是一言不发的起身,万分不放心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祁王。
屋子里只剩下了宫循雾和叶妜深两个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宫循雾才开口:“你没有想说的?”
“我母亲说伤好了就回学堂。”叶妜深声音很轻,没有半点在被质问的自觉,很平和的说:“我选择当听话的孩子,所以决定让小厮帮忙去祁王府说一声,等殿下以后再有方便的时机。”
宫循雾冷冷的看着他:“若是我怪罪你,便是我不体谅你的孝心?”
“不是,我辩解的也很没底气。”叶妜深微微低下头:“请殿下赎罪。”
“我做了什么让你避如蛇蝎?”宫循雾带着些逼迫意味的直视他:“杀人的是你,善后的是我,你是不是发昏记错了?”
叶妜深放在桌下的手指一点点攥紧:“与其讨论你做了什么,不如谈谈殿下想做什么,您要我只身前往祁王府,有何用意?”
宫循雾不说话。
“不如说个明白。”叶妜深回看他:“有些亏殿下想让我吃,我是没本事说不吃的。殿下却频频避而不答,有何必要?”
不知是不是他太直白的缘故,宫循雾仍然沉默。
叶妜深说的对,只要他一声令下,完全有本事让一个侯府公子为他掌中物,昨日他还在皇宫大内,天子的眼皮底下,没惊动任何人的处置了一具尸体。
“明日午时。”宫循雾不容拒绝道:“是你最后的期限。”
“若我不去呢?”叶妜深眼中又浮现出一点超然于一切的天真,宫循雾觉得这种天真源于对祁王府势力的无知。
宫循雾没有说话,仿佛有强势的压力扑面而来。
叶妜深掐着自己的手心维持镇定:“殿下处置的很干净,以至于…”他壮着胆子看向宫循雾:“证据都被殿下清理了,所以殿下哪里还有把柄?”
“你方才不是有说?”宫循雾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我想如何处置你,何须什么把柄?”
叶妜深勉强微笑:“也好,那我便是殿下第一个污点。”
“要挟我?”宫循雾有生以来还没被威胁过,新奇和恼怒都有,甚至还有点对这种陌生感觉的不确定:难道真的有人敢忤逆我?
叶元深与贠边寅返回,桌前的两人都没了用膳的胃口。
看见宫循雾要杀人的阴沉眼神后,叶元深暗自吓了一跳,可回过头弟弟仍然天真无辜,甚至对他微微睁大眼睛,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他有点不敢去想,叶妜深做了什么惹恼宫循雾,而叶妜深却一无所觉,还若无其事的喝汤。
宫循雾在感受到叶元深不动声色的打量后,很快收敛了怒火,语气恢复冷淡:“扶仪,妜深虽未弱冠,但也不能算小孩子,不论对谁都是你你我我。我与你有交情不会计较,但与别人时恐生得罪,你记得好生管教。”
原来是这种事,论起来可大可小,全凭别人计不计较。叶元深松了口气,宫循雾能对他说这些话,确实有把他当自己人的意思。
“是。”叶元深答应。
宫循雾又看向叶妜深:“明日你将衣裳送到祁王府来。”
叶妜深一怔,老东西好心机,当着叶元深的面让他送衣裳,若是借口不去都过不了兄长这一关。
“对不起了。”叶妜深抿了抿唇,心里给自己打气:“衣裳已经丢了。”
事实上他此时此刻最想做的是流口水装傻子,但是他没有以后都装作傻子生活的勇气,只能作罢。
况且一个貌美的傻子,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但在叶元深眼里他现在已经与傻子无异,衣裳明明在他家祠堂供着,而且即便是丢了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宫循雾睨着他:“赔我,明日你一个人送过来。”
叶妜深还想挣扎,叶元深已经抢先帮他应下:“这是自然。”跑腿已经是很轻浅的惩罚了。
宫循雾起身准备走,旁边一直沉默的贠边寅忽然抬起头:“不知阁下有何繁忙,碗中餐未用尽,这是上等的粳米饭,外头多少人连见都没有见过,如此浪费岂不可耻?”
叶元深眯着眼朝贠边寅看过去,提醒了一声:“休得放肆。”
贠边寅仍然脊背挺直,但放在桌上的手指很快速的蜷了一下,看起来有些不自信。
叶妜深冷眼旁观,这种场景偶像剧经常用,叶妜深寄宿时做家务,偶尔会听见电视上传来这种对话。
现在的贠边寅就像勇敢无畏的女主角,而宫循雾对标的自然是男主角。
还没开启原著的主要剧情,原著攻宫盛胤的感情纠葛就被分走了一条,叶妜深看的很专注。
宫循雾扫了一眼隐隐有些兴致勃勃的叶妜深,冷淡收回目光,并没有回答贠边寅。
“站住!”贠边寅随之起身,在他追上去前,宫循雾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很轻的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睑看向门外,冷淡道:“那你多用些。”
贠边寅有些泄气的塌下肩膀,半晌后才鼓起勇气看向自己的表兄表弟,他什么都没有说,快步离开了。
“我方才已经与他说过那是祁王殿下。”叶元深眼中有被利用的不虞。
叶妜深并不算意外。贠边寅的父亲中探花后曾做到司谏,现外放炎州,任芒县知府,官位不算太高,但也不低,只是家族底蕴不足,比起贠边寅母亲侯府小姐的身份不太够看。
母亲的婚事自己的家世,已经成了贠边寅的心病,他总觉得若是母亲不那么任性,听从父母之命一定会嫁与京中门当户对的公侯之家,他至少也是个与表兄弟们地位相当的少爷。
在原著中,贠边寅偶然与宫盛胤结识后便不肯松手这条人脉,今日的宫循雾于他来说也是一样。
人难免奢求自己难以企及的东西,叶妜深想要亲情,贠边寅想要身贵,某种意义上是一样的。
抱一丝抱一丝,我今天忘了设置自动发文[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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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拾柒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