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安搂住沈慈姝,一手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她抬眼看向追到门口的何青棠和他母亲杨筱珈,冷笑着说:“何家家风真是好啊。”
“楚总,这大晚上的你不请自来,我们也没准备招待客人,所以……”杨筱珈举止客气,话里话外却是在指责她。
楚心安笑了一声,将沈慈姝挡在身后,“若是这客人,我今晚做定了呢?”
“楚总说笑了,请进。”杨筱珈将她请进门,客厅里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发生了一场争执,满地碎玻璃,“真是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乱子,楚总将就坐吧。”
杨筱珈出生书香世家,父母亲皆是大学教授,她原本也是高校教师,后来嫁给何青棠父亲,就辞去工作,在家里相夫教子。
“何夫人太客气了,不过是慈姝有东西落在我家里,我怕她着急,才连夜送过来,没想到正巧碰见何家的家事。”楚心安自在地坐在沙发上,丝毫不顾及杨筱珈的脸色。
“慈姝。”楚心安叫沈慈姝过来,坐在她身边。
沈慈姝已经止住眼泪,只是脸上还红着,睫毛上挂着几滴晶亮的泪珠,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何青棠像个摆设一样站在一旁,垂着头一言不发。
楚心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筱珈立刻道:“楚总,毕竟是我们何家的家事,您这样打听,也不太好吧。”
“我没有打听何家的家事啊。”楚心安道,“我问的,是沈家的事。”
杨筱珈忍着怒气,笑着说:“楚总毕竟是还没成家的人,这成了家的女人啊,就是夫家人了,慈姝就是我们何家的人,自然是我们何家的家事。”
楚心安被逗笑了:“何太太,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嫁了人就好像重新投了胎,不认父母,不记姓氏,我和慈姝与你不同,我们可是记得自己是谁。”
“楚总。”杨筱珈总算是收起她虚伪的笑容,“你如果不是来做客的,就请你赶紧离开,我何家不欢迎你。”
楚心安也不搭理她,径直走到何青棠面前,“是你打了她?”
何青棠侧着脸不看她,下一秒,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做什么?!”杨筱珈扑过来,拉住楚心安,又被她一把甩开,“你怎么敢?”
楚心安推开杨筱珈,把沈慈姝推到跟前,“看清楚没有?回手,不会吗?还要我教你?”
沈慈姝咬着唇,看着何青棠,眼里情绪复杂漫溢,最后都变成巴掌落在何青棠的脸上,她没有收敛力道,何青棠的脸被打得狠狠偏过去。
“何青棠,我从前怎么就没看清楚,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怀孕这件事情,你虽然不是什么不知情者,但也是被推着走到这一步,但我没想到,你才是主谋。”
“一个孩子,抵得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抵得过你的清高和骄傲,你还真是没用,其实你直接和我说,我也不会赖着不走,我们离婚。”沈慈姝越说越冷静,到最后甚至露出些讽刺的笑。
何青棠总算是有了动作,他拉住沈慈姝,祈求道:“慈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个孩子,我也不要了,你别这样……”
“哪样?”沈慈姝说,“不要因为一个巴掌和你母亲计较,还是不要因为一个孩子和你计较?我做不到,当初是你在协议上签了字,我才同意嫁给你的,我会叫律师过来和你商量离婚协议的事情,我们就直接民政局见吧。”
她推开何青棠的手,又对着眼神狠戾的杨筱珈说,“我从前叫你一声婆婆,算我尊老,从今往后,你就是个屁!”
沈慈姝毫无淑女气质地比了个中指,拉着楚心安气势汹汹出了门,留下杨筱珈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像个□□。
楚明闲一直等在门口,饶有趣味地观赏着这出好戏,等沈慈姝和楚心安出来,还主动给她们开了车门。
直到车子开出大门,沈慈姝才抱着楚心安痛哭起来,她哭得伤心,楚明闲原还想打趣几句,也歇了心思。
“慈姝,没事了。”楚心安抱着她,“没事了。”
沈慈姝抽噎着说:“为什么?他居然眼睁睁看着他妈打我,就因为我打了孩子,那又如何,是他反悔在先。”
楚心安在心里叹气,又不想摆在面上让她更难过,“慈姝,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你已经承担了你的,他也会承担他的。”
沈慈姝靠在她肩膀上,眼泪沾湿了楚心安的衣服。
楚心安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突然想起了荀无乡,那个暴雨天,他逃出宴会,赶到陵城,湿透了的衣服也像这样沾湿了她的地毯。
那场暴雨早就过去,只是今日,楚心安觉得她似乎又在暴雨之中。
沈慈姝在楚家住下了,她打了孩子之后本来就还未休息好,又闹出这么一场,整个人都显得苍白无力,张姨心疼不已,日日给她炖汤。
若是以前,楚心安还能找景云颂过来替她看一下,可现在,她只能另外请了医生。
沈慈姝问了楚心安,才知道她和景云颂已经说清楚,甚至连荀无乡都被她赶走了。
“你舍得?”沈慈姝看着给她喂药的楚心安问,“我记得你看他的眼神,你是真心喜欢他。”
楚心安给她喂完药,擦了擦嘴角,才说:“舍不得又怎么样,我不想被当成替代品。”
“你说的那个赤霄,到底是谁啊?”楚心安没告诉沈慈姝真相,她总觉得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说多了,自己也会变得恍惚,也许某一天,她就真的妥协了,觉得自己和赤霄是一个人。
楚心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光是长得像?性格什么的呢?”沈慈姝追问,“真的会有人因为长相相似,而喜欢另一个人吗?”
楚心安沉默一瞬,笑了笑:“谁知道呢。”
沈慈姝住在楚家,何青棠就天天往楚家跑,只是没有楚心安的准许,他连庭院大门都没能进来。
而楚心安又开始忙碌地工作,南街这个项目,对她很重要,即便不需要楚心安亲自盯着,她还是日日过去。
沈慈姝见她早出晚归,面上总是没什么神情,偶有在家里的会议,也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
张姨觉得外卖不健康,食堂又油重不合她口味,每天做好了饭让司机送去公司,“天天这样子,身体怎么吃得消。”
沈慈姝也觉得楚心安现在不太对劲,她像是故意让自己变得很忙,连惯常休息的周末,也不休了。
也许旁观者清,楚心安劝她的时候理智,落在自己身上,也难以控制。
楚明闲不知道发什么疯,在这个大家都心情不佳的时候搬回了楚家,曹欣敏隔三差五过来,她性格张扬,除了说话带着改不了的傲慢,其实也没做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
有时候楚心安深夜回到家,厨房还亮着灯,砂锅里还留着新熬好的海鲜粥。
就在楚心安以为,曹欣敏或许真的会和楚明闲结婚,然后就像当初她预想的那样,离开楚家,独立门户时,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难得楚心安决定在家里休息一个周末。
房门却被骤然推开。
楚明闲站在门口,房间里没开灯,窗帘拉着,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唯有走廊里亮着光,他虽站在光线中,神情却无比阴郁。
“楚明闲,你干什么?是我最近给你太多好脸色,得寸进尺了?”楚心安不耐烦地抓起外套,懒散地走过去,以为楚明闲又惹了什么祸。
楚明闲不言不语地站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走过来,他的视线从头到脚,又回到她的脸上,楚心安被看的蹙眉。
比她更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身体。
惊恐症发作前的那种悚然和恶寒,她心跳加速,停住了脚步。
“楚明闲?”楚心安停在离他两步的地方,有些犹豫地问,“你怎么了?”
楚明闲仍没有开口,他的视线从楚心安身上挪开,落在了不远处的梳妆台前。
他大步走到梳妆台前,俯身看向了镜子,镜子里的男人五官深邃,下颌线硬朗,瞳孔偏浅,清楚倒映着他的样子。
楚心安脑子里闪过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她甚至想逃出卧室,最好还在做梦,梦醒了就结束了。
“楚明闲!”楚心安忍着恐惧,怒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楚明闲站直了身子,回过身,唇角扬了起来,“原来本……我现在是楚明闲了?”
楚心安又往门口退了一步,握住了门口框子里的高尔夫球杆,“你在说什么疯话!”
“怕什么?我知道这里你说了算。”楚明闲的声音分明没有改变,可楚心安就是觉得他说话的方式语气变了。
楚心安退到了门外:“你是谁?”
楚明闲笑了:“你那么聪明,明明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不相信?”
他走过来,从楚心安手里抽掉了高尔夫球杆,抬手想去触碰楚心安的面颊,却被她用力拍开,楚明闲白皙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他收回了手,叹了口气,“好久不见,赤霄。”
“——楚辰安。”楚心安咬着牙念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