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遣握住江熙的手腕拖走:“胡闹!跟我去看大夫。”
行,没得装了。江熙掰开萧遣的手,恢复音调和齐语:“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萧遣迟疑了下,想说什么又咽回肚里,只蹦出两个字,“路过。”
江熙:“殿下是如何认出我的?”
萧遣从衣领里掏出挂在项上的琉璃瓶,不太透明的瓶子悬浮着。“它指引我来的。”
江熙左掌痒得厉害,拿走琉璃瓶打开,里面有一小只“乌骨鸡爪”,正是他的小指!
萧遣一脸惊愕的表情显然也不知道琉璃瓶里为什么会是江熙的指头。
这只瓶子过于陈旧,都包浆了。江熙质问道:“殿下是如何得到的?”
萧遣支吾不语。
江熙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恼,道:“殿下!需要治病的是你!这样不好。”
且不提萧遣尊贵的身份,论模样、论学识、论武学无不是人中翘楚,综合素质在大齐数一数二。好端端的一个爷们,怎么就对尸体感兴趣了?
萧遣再次牵住他:“一起治。跟我回大齐。”
江熙甩开萧遣的手:“放开我。我没病,不需要治,我也不回大齐。”
萧遣:“你现在除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哪里没有病。”
江熙:“我这个病普天之下无人能治,除非阎王亲自来诊。”想了想,萧遣又不知道他是复活的,于是道,“我寻医十年,访了六个国家,什么样的大夫都见过了,什么样的法子也都试过了,都无用。我也习惯了这副身体,不必治了。”
萧遣眼波颤了颤:“十年……你都没有回大齐看一看?”
江熙:“戴罪之身,不回才好。”
萧遣:“没有牵挂之人?”
江熙:“了无牵挂。”
一个奸臣的第四素质,就是没有感情。他在三生壁吃了十年的沙,他的心早已经跟午夜的风一样冷了。
“黑市潜伏各国的杀手,保不齐身上担有刺杀敌国皇室、重臣的任务,这里太过危险,请殿下为国珍重,快回去!”古镜国连萧序都绑架了,那绑架一个萧遣不过是多绑架一百斤肉的区别。
萧遣袖口里的手握成了拳:“我以大齐亲王的身份命令你现在跟我回去。”
江熙连退几步,啼笑皆非:“回去蹲大狱、砍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哪怕你是大齐皇帝也没有用,我已经不是齐人了。”
他在大齐正在用人之际,杀了李顾大将军,又将大齐的阙州割让给了东凉国,后来逃走古镜,更是联合古镜七万大军进攻大齐沙洲。
奸臣的第五素质,就是固有自知之明。这三个罪名但凡有一个是能洗白的,他也就答应萧遣回去了,可是洗不了,他回去就是一个死。而萧遣作为大齐的亲王,更要清清白白,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断不能跟他一个奸臣有任何干系。
他曾是萧遣的侍读,正因为如此,萧遣若是顾念旧情才更可怕。
萧遣沉默了一阵,反手握住背上的两把剑柄:“那我只能以大齐律法为令,逮捕你回去。”
江熙撇头冷笑了一声,变幻出一支枪来:“好哇,那就看你有几斤几两了!”通过三个月的磨合,他已经能灵活支配这副僵硬的躯体了,萧遣未必打得过他。
萧遣发起进攻,挥剑刺向江熙的心口,江熙迅速一个侧身躲过,横枪打在萧遣的腹部上,将萧遣击倒。
嗯?才一个回合……
他不可思议道:“这么脆?”
萧遣就势攻击他的脚腕,他一个抬脚便将灼华踩进沙里,枪头抵在萧遣脖子上。“楚王殿下,十年来是越活越回去了!”
萧遣恼羞成怒一声大喝,起身朝江熙一通乱刺,毫无章法。
江熙轻而易举地挡掉萧遣的每一次进攻,毒舌道:“殿下不行呐!一定是养尊处优养出了这副窝囊样,别说打不过我,恐怕连女人都打不过吧。殿下这次出来没带人马吗?都说初出牛犊不怕,殿下如今都三十一了,怎么还跟牛犊一样行事鲁莽,一个人跑出来找得着北吗,幸亏是碰到我,不然还不知会被什么无良人家以怎样低劣的手段骗到手。殿下如果是想保我回去,那省省吧,如此不堪一击有保护人的能耐吗?我劝殿下多锻炼身体,不要只是外表看起来牛高马大,对外撂不倒男人,对内征服不了小娘子,很糗的。听我一句劝,回去吧,这里不是菜鸟来的地方。沙漠日头这么大,容易把殿下晒化了……”
萧遣节节败退,最后被江熙打得陷在黄沙里,吃了一嘴的沙,好不容易从地里爬起来,震麻了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拾起剑,又失了手,反复几次始终握不住。
江熙收了枪,双手交叉,蹲到萧遣身边无奈道:“怎么样,怀疑人生了吧。不过殿下别灰心,再练三五年也许能跟我打个平手。”
还以为萧遣有多厉害,结果一试,是骡子是马都明白了,原来大齐的楚王只是虚有其表!保不齐智慧也不太行。先帝要是知道自己的好大儿发育成这样,不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削他。
江熙原本只是想撵萧遣回去,可现在不得不考虑是否要暗里护送萧遣回到齐国,他担心这朵娇花走不出恶劣的沙漠。萧遣又长得好看,在黑市非常吃香,搞不好会被掳去当什么黑I帮夫人、压寨夫人的,那可就惨了,大齐之辱!
“江熙我跟你拼了!”萧遣气急败坏地扑向江熙,两人滚打在一起。
江熙一个过肩摔再次把萧遣放倒:“肉搏你也赢不了呐!”
他将萧遣摁在膝下,像摁住一只炸毛的小狗一般轻巧,同时萧遣的斗笠打落,他终于看清了萧遣的全貌,眉目若画,眸色含威,骨相完美的脸庞已脱去少年的稚气,英俊硬朗,给人以成熟可靠的安全感,天潢贵胄不过如此,却顶着锃光瓦亮的脑袋,在烈日下灿灿发光。
江熙错愕,伸出手指摸了摸,居然是真的。他心中劈过一道惊雷,两眼一黑,冒出三个字:怎么了?
似精心烧制的瓷器“哐”地一下摔了稀碎,他的心情一时不能平复,而后不禁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捧腹跪在地上,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我以为殿下穿着僧衣是为了乔装隐藏身份,没想殿下是真出家了?”
萧遣不复之前强势的态度,慌慌张张地戴好斗笠,对江熙生出了两分畏惧。
江熙如果有神情,一定严肃非常,他拽起萧遣的衣领道:“殿下为何出家?”
萧遣咬了咬牙,道:“我乐意。”
江熙又苦笑了两声:“又跟太后怄气?”
萧遣向来任性,小时候砸玉玺、绝食轻生的荒唐事都做过,但他从未想过萧遣会打当和尚的念头。他眸色一沉,想给萧遣两耳光又下不去手,只得用手指狠戳萧遣的胸膛,失望地吼道:“混账东西!”
萧遣:高端的猎手往往把自己伪装成猎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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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没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