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怎敢劳烦鬼爷。”
鬼自逍:“拒绝的话就不要说了。让我伺候你,我倒安心些。”
江熙正要说什么,门外侍女道:“鬼爷,已请来了六名大夫。”
鬼自逍问江熙:“你方便的话,我便让他们进来了。”
江熙:“鬼爷等等,让我先想想。”
他心念道:系统系统,我这情况可医治吗?
【可医。第一阶段修复已完成,你重新拥有一具活的身体,遵循生老病死,治愈效果凭医者能力。】
江熙明白了,第一阶段的修复只是将他从死人拉回活人,至于活成什么样,不在第一阶段修复范畴。他现在只能依靠大夫的医术补救,可再高明的医术也只多是满足伤口愈合,要想恢复如初大抵是无望的,还得靠系统上分。
他又问目前分值多少。
【当前计数好感值:0
声望值:-300
总分值:-300
恢复肉身还需分值:66900。
目前声望值正在持续减少。】
有无下限?
【无下限。】
那岂不是万丈深渊,猴年马月才能攒到七万分啊?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开口道:“鬼爷让他们进来吧。”
六名大夫轮流问诊,整整六遍,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观察了个遍,然后一起讨论方案,与鬼自逍叮嘱了许多事宜。皆言:可愈伤口,无力回天。
鬼自逍听不进心,令六人日夜轮番照看,又遣人回古镜把御医请来。
听得鬼自逍在楼下厉声道:“这还用我说?古镜的御医不行就去请大齐的御医,大齐的御医不行就去请东凉的御医,我不信普天之下没人能治!”
大夫:“如此严重的烧伤我等从未见过,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小的不敢妄言这世上无药可医,可还是要劝鬼爷一句,不要抱太高的期望。”
鬼自逍:“你别来了。我听不得丧气话。”
江熙躺在床上,吃力地唤道:“鬼爷!”
鬼自逍闻声,压低声音叮嘱下属:“赶紧去办。”便匆匆上了楼走到床边,情绪切换自如,温和道,“我在的,大夫正在熬药。你想要什么?”
江熙:“我……想坐起来。”
鬼自逍连同他身下的毯子一起捞起来,将被子垫在他身后,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似乎磕破他身上的任何一颗水泡都极有罪。
江熙明白,鬼自逍是把自己当成月刹罗来照顾了。
“请鬼爷不要为难他们,这不是人力可强的。鬼爷若为我着想,不如宽心些,我也轻松些。”
“我没那么宽的心。”鬼自逍冷声道,转身坐到茶桌前,变得生分了些许。他在极力克制着情绪,在失控边缘。
江熙开解道:“好端端的,怎生气了?”
鬼自逍双手握成了拳,心口闷着一股气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理解月刹罗这样的人!”
江熙:“他……如何恼你了?”
鬼自逍站起身,左右踱步,然后打开一面柜子取出一幅画,展开在江熙面前。“这是一幅来自中原的画,出自五百年前一位名家之手,真迹,你瞧瞧如何。”
江熙端详许久,画的是高山流水,俞伯牙与钟子期知遇的典故,确实是真迹。他赞道:“妙极,就是大齐的皇宫也找不出这位画师的画来。鬼爷是在哪里得到的?”
鬼自逍不回他,反而是问:“你喜欢吗?”
江熙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喜欢极了。这么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鬼自逍收了画,一下一下撕得粉碎,像个叛逆期的少年。
碎纸像落叶般散落,江熙蒙了,忙伸手去接。“鬼爷不喜欢它,送我也好,何必毁掉。”
鬼自逍将剩下的碎纸扔出窗外:“不出一天,这些碎片就会被踩成烂泥。”
江熙惊诧:“鬼爷今天是怎么了?”竟有几分戾气。
“它自个都不爱惜,你疼惜什么?我也劝你放宽些心。”鬼自逍说罢,又去打开另一面柜子,把里面的字画全掏了出来,“什么古画名帖我没有,我一个一个撕给你看。”
“鬼爷!”江熙本能地要去阻止,一个下床的动作便不小心磨破了小腿上一个鸡蛋大小的水泡。
鬼自逍见状慌的停下破坏的动作,将他扶回床上,查看伤口,语气弱了几分,道:“你别动了。”
江熙:“鬼爷消消气。”
鬼自逍垂眸:“我只是气不过。为什么月刹罗好好的一个人要被烧死,为什么你变成这个模样却无所谓?我不喜欢善良的人被迫害后还莫名其妙的大度,非常不喜欢。”他狭长的眼眶都清晰可见地变红了。
江熙哪有无所谓,他明明是无奈!他往里挪了挪,道:“鬼爷坐这来。”
鬼自逍坐到他身旁,怨怨地道:“这就是你说的功德修缮的肉身吗?什么破烂神仙。”
鬼自逍显得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在意。
江熙:“是我心急,未满十万功德便急着修复,才会成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
鬼自逍:“你不是说只差两个月吗,我加派人手,一个月也行的!”
可跟大齐九千万人的怨念比起来,实在是螳臂当车,除非把三皇五帝的功劳都记在他名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不只是十万功德了,得是精卫填海……不过没关系,我这副身子养一养也可以回去,虽然丑了一点,但至少是个人了。其实我今天很开心,我从一具焦尸变回有血有肉,很庆幸,我很感激。”这是他的心里话。
鬼自逍没法认同,道:“有什么值得感激,你认为自己该死吗。如果我现在把那些碎片拾回来,粘好,那幅画就要对我感恩戴德吗?它被撕毁是罪有应得吗?”
江熙手搭在鬼自逍的背上,哄道:“我明白鬼爷是为月刹罗的死感到不值,可我的死是值的。我不是该死,也不是枉死,我只是客观地死掉了。我出生好,知遇好,来这世间一趟,世间待我不薄,命短而已。如今捡回了一条命,便是赚到,怎么不感激呢。而且我知道还有人惦记着我,齐国有人在等我回去,这就足够了。我清楚自己是死得其所,我不可怜,也不孤单,鬼爷无须为我愤愤不平了。”
那十万分值越是难挣,他越能感知到被爱。因为那一兆亿好感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他不是一个只会招人唾骂的小丑。而他不知,最是这样的平和刺激到了鬼自逍。
江熙:“我生前比月刹罗幸运,复生后又能遇到鬼爷这么好的人,这不是老天对我的偏爱吗?”
鬼自逍心中五味杂陈,惭愧、无奈、可笑、可气、可叹、可悲、可幸!“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单纯!”
江熙不解:“鬼爷在说什么?”居然有人说他单纯?他可是大齐第一奸佞!他心道:没对你使诈你就偷着乐吧。
鬼自逍:“没什么。你开心就好。”分明还在怄气。
江熙挨近他,轻声细语道:“鬼爷口口声声说喜欢月刹罗,我看鬼爷却不懂如何喜欢他。他那么心善的一个人怎舍得喜欢他的人成日成日的眉头紧锁。我们齐人讲究逝者安息,月刹罗无怨便是好,鬼爷何故恼他无怨?月刹罗若泉下得知鬼爷因他生怨,又岂能安息。鬼爷如果不能快快乐乐的,一来不能令他安息,二来也辜负了自己一片真心。”
鬼自逍连扇自己几个巴掌,恨自己修行不够,刚才还是失控了。
江熙劝住:“鬼爷!小心打疼了。”
鬼自逍:“抱歉,让你操心了。”
大夫端来了汤药和粥膳,道:“爷,先吃粥,填饱了肚子再喝药,待会让她们伺候您服下,我现在去配外敷的药粉。”
鬼自逍点头,大夫退了出去。
鬼自逍端过粥试了下温度,又放了一会儿,等到还剩一点点温热才端到床前,道:“我来喂你。”
江熙原想自己吃的,但恐鬼自逍不开心又要发作,便由他去。
鬼自逍:“烫吗?”
江熙:“不烫。”
鬼自逍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可还是有一口气噎在喉头,颤着声音道:“烫伤便罢了,脸上怎又多出这么多刀痕。”
江熙抿了下嘴:“不小心划伤的。”见鬼自逍眸色一沉,立马改口,“不不不,是我自己划伤的。”怕他追问下去,主动道,“鬼爷……”
鬼自逍:“怎么了。”
江熙:“鬼爷把我当成月刹罗照顾……当然鬼爷开心是最重要的,可还是要说明,我不是月刹罗。我不想鬼爷因我是月刹罗而大喜,过后又因我不是月刹罗而大悲。”
鬼自逍:“我已经接受你不是了。你是与不是其实没那么要紧,我也不是圣君。”
江熙:“那鬼爷为何还待我如此上心?”
鬼自逍:“新欢,可以吗?”
“咳咳咳咳!”江熙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他不是焦尸就是熟肉,有那么好喜欢吗。
再者,如果鬼自逍真的喜欢他,为什么系统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应该增加一下好感值吗?
鬼自逍给他倒了杯水,有几分怯畏道:“你不是……不排斥两个男人相欢么?”
“咳咳咳!我不排斥。可我刚出土……”他话不成句,咳个不停,“还没来得及想这样的事。”
鬼自逍:“你要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想好了都可以告诉我。”
鬼自逍虽看起来冷静,但手心手背都是汗,绝不是随口一提。江熙看在眼里,可他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婉拒道:“我得回家。”
“明白了。来吃药。”鬼自逍细不可察地呼了口气,似料到他会拒绝,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端起药来喂他。
侍女捧来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在江熙面前:“冰糖葫芦、糖人、蜜饯、果酱果干……黑市能买到的甜食都给爷买来了。”
鬼自逍:“合着你这几个月每天都得喝药,若觉得苦就吃些糖。”
“谢鬼爷。”鬼自逍越是周到,他越是难为情了。
鬼自逍:“不要说谢。”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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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新欢难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