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姜浩海的怒火便再也压不住,噌噌往天灵盖蹿。
他耐着性子,狠戾的眼神警告言不浔:“行啦,东西丢就丢了,下来吧,别让人看笑话。”
“那不行,纯金的链子呢,值不少钱,必须报警!”言不浔不依不饶。
酒精上头的张晓兰“噗”地笑出来:“哈,报警,小畜生,就凭你?也不看看这里谁听你的!”
“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言不浔扭头就跟姜浩海告状,“爸,她骂你是老畜生!”
“……”姜浩海脸色黑成锅底,狠狠瞪了张晓兰一眼。
这可是名流云集的宴会,姜浩海为了脸面都得给言不浔三分颜色,她张晓兰凭什么张口就骂姜浩海的儿子小畜生?
张晓兰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话,可心里却仍旧不服,小声嘀咕道:“本来嘛,就凭他,知道派出所的门朝哪开吗!”
见言不浔只是嘴上说说,半天没有去打电话的迹象,张晓兰又得意起来,在座的都是大人物,谁会好心帮他报警?就算报了,姜浩海也有本事把事情压下去。
今天到场的宾客非富即贵,还有这么多记者,姜浩海是绝对不允许有偷窃事件发生的。
可是,没等张晓兰话音落地,宴会厅的门竟真的从外面合拢了。
紧接着一队派出所片警从侧门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咚咚跑着的小胖子,激动地朝言不浔喊:“哥!哥!!我把警察带来了!!”
“这怎么可能,警察怎么可能听你的!”张晓兰脱口而出,蹭地跳起来。
言不浔好笑地看着她:“不可能?所以是你们姜家只手遮天咯?”
“那当然……”
“张晓兰!”张晓兰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浩海陡然捏住了肩膀,姜浩海阴冷的目光如刀一般割在她身上,“你喝醉了就去醒醒酒,胡言乱语什么!”
全东海都说姜家只手遮天,可这话能由姜家人自己说出来吗?还是在警察面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二堂哥,我、我……”张晓兰第一次从姜浩海身上嗅到这样阴鸷的气息,激凌凌打个哆嗦,一身的酒劲全醒了。
陈丽娟虚弱地扶着腰,摇头叹气:“报警是对的,可是也不能把大家都抓起来吧,不过一条金链子,我想这个宴会厅里还没有人会看在眼里。”
她在人前一向是德言容功的形象,当即便有老姐妹帮腔:“虽说今年金价上涨,但别说一条金链子,就是一百条,我们也买得起。”
“就是,这算什么,把我们当贼关起来吗!”
“姜董,不是我说,你这个儿子,真该好好管管了。穿裙子、打奶奶、大闹宴会,现在又大张旗鼓地让警察来抓贼,怎么,是不把我老太婆放在眼里,还是觉得我眼皮子浅,眼热你那一条金链子?”
“言不浔,你还不道歉!”陈丽娟拍着椅子扶手,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太太,冷然道,“这位可是负责招商引资的张副市长的母亲,你连她都怀疑,简直是不把在座的长辈放在眼里!”
一顿,她又垂下头,痛心道:“不错,是我们的错,这些年因着你姐姐的关系,让你在外公外婆家被宠坏了。可言家在过去那也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怎么就把你养成这样了呢?你有怨气,冲着家里人来啊,何必为难在座这些长辈!”
陈丽娟捶着胸口,哀哀恸哭起来。
老姐妹们赶忙安慰她,姜浩海更是脸色难看,指挥保安:“快,快去把他给我拉下来!”
你一言,我一语,先捧姜家,又踩言家,无非是仗着身份权势,逼言不浔吃下这个哑巴亏。
宋焱来之前已经对现场情况做过预判,却仍是被气得不轻,赶忙手脚并用爬上舞台,胖胖的铁拳朝着一名保安狠狠砸去。
“滚,谁敢欺负我哥!”
又一名保安钻空子扑来,他抡起椅子,不容分说就要还击。
言不浔拦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后拉过椅子坐下。
修长白皙的长腿架起,鱼尾裙裾翻出一片火红波浪,比幻灯片里姜予眠那张时尚照片更加撼动人心。
“……”宋焱满腹的怒火瞬间被打散。
言不浔让他准备裙子时他就想到了这幕,可他没想到他哥这模样,这气质,穿上裙子竟然完全不输一旁的姜予眠。
也不知道姜予眠现在是什么心情。
宋焱默默到后边,从口袋里剥了颗大白兔奶糖吃。
言不浔凌厉目光环视全场,口气却稍显散漫:“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实事求是,有错?”
他轻笑一声,向那位副市长母亲扬了扬下巴,“招商引资的副市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在你办公室上班,还是有生意和你谈?劝你手别伸得太长,要是摸到棺材板,那就不好了。”
老太太今日一身漂亮的小唐装,戴金丝边眼镜,瞧着就是端庄的文化人。
被他阴阳怪气的几句话气得胸口起伏,却又自恃着身份,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姜浩海说:“姜董,瞧瞧你儿子,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长辈?”言不浔嗤笑,指了指一旁默默垂泪的陈丽娟,“我们家长辈好好在那坐着,没死呢!你算哪门子狗头长辈?乌龟之所以长寿是因为手短,你倒好,爪子伸到姜家门里,怎么,还想让我爹姜浩海认你当妈不成!”
“哎你……!”老太太看看陈丽娟,又看看姜浩海,愣是反驳不出来。
她给姜浩海当妈?像话吗!
言不浔站起来:“你们这些人啊,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钱,看不上我的金链子,可事实是,我的金链子就是丢了,在眠眠的专属宴会上丢了!你们千方百计阻止报警,是想给眠眠下马威,还是完全不把我姜家放在眼里?!”
“不是,我……”一旁姜予眠冷不丁被点名,脸色苍白起来。
言不浔抬手打断她:“眠眠你先别说话。一条金链子是不值钱,市价也就两万八,可也达到了立案标准。且在你们眼中的不值钱,却相当于一个双职工家庭几年的工资,你们明知眠眠就是被这样的人家收养,却偏要在她心上捅刀,安的什么心?
“我爸姜浩海当年是入赘没错,可也容不得你们这样羞辱。到底是谁偷我的金链子,劝你立刻交出来,不要妄图继续破坏眠眠的宴会,否则眠眠可不会放过你们!”
字字句句都在姜浩海的死穴上蹦迪,姜浩海气得怒吼:“你闭嘴——!”
宴会厅里就是一静,言不浔看好戏似地盯着他。
半晌,宋焱吃多了,不高不低打了个嗝:“呃~~!”
姜浩海这才将怒火压下,声音沉沉道:“没准是刚才掉在哪了,你再好好找找。实在不行你说一下你那金链子长什么样,趁着警察同志都在,大家帮你一起找。”
“就是一条纯金的链子,”言不浔立马顺竿爬,比手画脚地说,“链子上有块金牌,正面是一个名字,背面刻着两棵红杉树。”
“什么,两棵红杉树!”闻言,立马就有人警觉起来,“这图案可不一般,年轻人,你这不是普通的金链子吧?”
“那当然。”言不浔瞧了一眼姜予眠,“我们言家虽然败落,人脉却还在,人家一听说我要回来参加眠眠的认亲宴,立马定制了这条金链子。你们也别怪我危言耸听,这链子要是丢了,会引发很严重的问题。”
“嘁,说得这么玄乎,谁信呀。”张晓兰明晃晃地翻白眼。
可是却没人听她的,当年言家的人脉有多广,在座不少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一名老者看向姜浩海:“姜董,还是交给警察办案吧。人家肯把带有红杉树图案的东西送给你女儿,足见对你女儿的重视,你可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姜浩海沉默地点了点头,忽然发现,事情似乎渐渐脱离了掌控。
双方达成一致,警察分成两队,一队在宴会厅进行地毯式搜索,另一队将所有人宾客请到休息室搜身检查。
姜予眠愣愣看着这幕,心脏咚咚狂跳着。
她不知道两棵红杉树的图案代表什么,甚至猜不出言不浔送她金链子的用意,不过既然这金链子意义重大,就说明言不浔认可了她这个姐姐。
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工夫,没想到言不浔是个蠢货,倒省了她不少力气。
她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一会,金链子就找到了。
负责搜身的女警将其递给言不浔:“你看看,是不是这条?”
“对,是它。”言不浔瞥了一眼,转手递给姜予眠。
灯光下,链子散发出澄黄光晕,一看便知金子的品质不俗,且金牌造型别致,又有着那样的附加价值,姜予眠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手指磨挲着那两棵红杉树的图案,满怀激动地将金牌翻过来。
“……”
正面确实刻着一个名字。
但却不是她的名字,而是——
二狗。
闹了半天,这只是一条狗链,根本不是言不浔送她的礼物!
“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姜予眠傻眼。
“什么意思?”言不浔慢慢站直身子,脸上表情由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癫狂,嘴角上扬,他放肆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
他握手成拳,像拍冬瓜一样在姜予眠脑袋上敲了敲,咚咚!
尔后,他凑近她,凉如寒泉的嗓音如爬行在姜予眠骨髓里的蛇。
“眠眠,你脖子上这颗大瘤子可真漂亮!还不明白吗?我啊,是专门来砸你场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