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凡来的时候还奇怪,明明已经醒过来了,医生也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过几天就能出院,怎么今天就又进了抢救室呢。
夏倾城靠在椅背上,后脑垫着背包,懒懒道:“褚渊是没人伺候了吗?”
程凡不解:“有护工啊。”
夏倾城说:“十个护工也抵不住一个残废啊。”
他用手点了点太阳穴:“还是个脑残。”
脑残说的是陈亓。
哪个正常人也不会选择给睡着的病人水,况且还是……
夏倾城正想要奚落,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
而就在此时,陈亓过来了,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与他阴冷性格相同的声音。
夏倾城问:“你为什么要给褚渊——”
“夏倾城。”陈亓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那张和他相差无几的脸质问:“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我?”夏倾城抬了抬眉。
“没错,就是你,一个代替品就该认清楚自己的位置。”陈亓眸中仿佛盛了来自冰山之下的冰箭,被他多看一秒钟都要千疮百孔。
“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他说:“滚回你该去的地方,永远不要过来影响我们的情绪!”
“你这死精神病又犯病了是吧?!”夏倾城起身还击:“合着好好的一杯水被你砸在褚渊身上,还是我影响的?”
程凡一看情况不对劲,忙将两人分开:“您二位就别吵了,这里是医院啊,褚总还在里面,等他出来看见这幅景象可不好。”
程凡自然不知道,这两人都各自心怀鬼胎。
夏倾城是怕饼飞了,陈亓怕的可就更多了。
就这样,两人慢慢拉开了距离,夏倾城捡起掉在椅背后的背包,拍了拍灰:“程助理,我先走了,你告诉褚渊我来过。”
说完,挑衅似的又扬声道:“明天我还来。”
东西没要到,他可不就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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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夏倾城依然一个人面对满桌丰盛的早饭,阿姨做的奶油蘑菇汤好喝极了,夏倾城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下一秒就看见葛建勋点赞,随后他的消息也传过来:【你有去找我叔叔吗?】
夏倾城:【暂时还没遇到事情,先不麻烦你叔叔。】
葛建勋:【他说下个月会导演个综艺节目,可以用两个新人,我帮你留了个位置,你记得去找他哦!】
葛建勋:【不麻烦的,他是总导演,这节目就是用来捧新人的,捧谁不是捧呢,而且我叔叔本来也喜欢提携新人,只要你以后能记得他的好就行。】
夏倾城很心动,如果可以上这个节目,那就可以为褚渊给自己的综艺打下基础,最起码也能混个脸熟。
他跟葛建勋道了谢,决定到了电视台就去找葛叔叔,没想到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有人说,风铃和晨鸣大吵一通。
原来是因为昨晚制片人在群里临时通知,《歌王》节目要无限期延长。
制作人找了投资商交谈,可那边根本就不松口,一定要晨鸣主持,最后给的结论就是,先放着,等风头过了再播。
但风铃的时间耽误不起,一早上火气大得很,两个人就道歉问题争论不休。
夏倾城等了一会儿,风铃才回来:“居然拿合约来威胁我,大家同事这么多年,还让我赔偿!”
现在的情况是,退出就要赔偿,留下来就要承担无限期播出的风险,费时又费力。
风铃叹了口气:“他们所有人都劝我留下来,主持这个注定是死局的节目。”
夏倾城抿了抿唇:“或许……”
“或许什么?”风铃问他。
“没什么。”他摇头。
现在的自已在褚渊面前应该没有话语权了,还是先不要给她希望的好。
下班时,夏倾城偶然发现,风铃从洗手间出来,眼眶发红,但在下一秒就戴上了墨镜。
夏倾城来到医院,报出自己的名字,保镖依旧阻拦,他诧异,程凡难道没有告诉他们吗。
程凡和褚渊的电话都打不通,夏倾城无奈坐在医院楼下,一定是那个死精神病搞的鬼。
作为《歌王》的投资方之一,是他不惜代价也要力保晨鸣,保镖肯定也是他吩咐的。
夏倾城懒得在这耗,回家美美吃了一顿晚餐后,躺在床上想,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他尽力说服褚渊换掉晨鸣后,再进组葛叔叔的节目,这样风铃也不会生自己的气。
他相信不会有资本家傻到扔钱捧一个普通朋友,当然了,陈亓这个死精神病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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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渊出院的前一天,他静静地坐在床边,问:“程凡,他一次都没来过吗?”
程凡背对着他,手一颤:“额……没有。”
褚渊脸色晦暗,又问:“最近在忙什么?”
“公司有几个业务交接,因为您前几天昏迷,我——”
“我说他。”
“……”程凡抿了抿唇:“他……他最近一直在和风铃录制《歌王》节目,但因为主持人的问题,这个节目暂时搁置了,所以夏……他应该没什么事情,只是每天正常上下班。”
“什么叫‘应该没什么事情’?”褚渊沉声问:“还有,主持人出了什么事?”
程凡告诉他:“MIX的粉丝不打算放过晨鸣,与对方经纪人沟通,对方委婉表示无法控制粉丝行为,因为工作室也在被骂。艺人不肯和解,晨鸣也不肯道歉,所以节目搁置很久了。”
褚渊皱眉,后脑跳着疼:“换了不就行了。”
“这个一直是陈总去谈的,他的意思是粉丝忘性大,等热度降下去再播也没什么。”程凡说:“考虑到他和您的关系,所以咱们这边保持了沉默。”
“我和他什么关系?”
程凡默了默:“合作伙伴的脸,也不好打吧。”
这个投资项目对于褚渊来说不算大,他暂时没把这当成多重要的事,只吩咐:“把他最近都做了什么查清楚,我不要‘应该’、‘大概’、‘可能’这种说辞。”
程凡点头:“我知道了。”
出来后,迎面撞上了陈亓,表示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陈亓拍了拍他肩膀:“医生也说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褚渊情绪波动太大,我哥是有跟他分手的心思,我觉得这样会刺激到他,等再过几天就好了,褚渊会谅解我们为他好的心思。”
“可是陈总,”程凡无奈道:“我从没骗过褚总。”
“这是善意的谎言啊。”陈亓微笑,“你放心,只要捱过这几天,我会帮你解释的。”
坐上车,陈亓对褚渊说:“我帮你订了个酒店,离这里很近,前面路口左转就到了,还是你有别的地方呢?”
前方就是十字路口,右边是回夏倾城住所那个位置。
变道的前一秒,褚渊沉声:“酒店。”
陈亓抬了抬眉。
他又问:“对了,之前我们投资《歌王》那个节目出了点问题,我想保住我的熟人,可以吗?”
褚渊烦躁地掐了掐鼻梁:“这点小事随便你,不用再跟我说。”
三日后,程凡来到酒店,详细报告了夏倾城这段时间的活动流程。
褚渊听了:“看来他适应能力还不错。”
“夏先生一直都是外向活泼的性格。”
“你也看出来了。”褚渊手里拿着杯茶,温度逐渐降低,一滴也未进入他口中:“做主持可以,要是做演员就不行了。”
“夏先生也是为了让您开心,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从褚渊鼻间出现一声轻微的冷哼,“太有分寸,只会让人不甘心。”
褚渊说:“让他明天这时候来找我。”
程凡眨了眨眼,应声:“我知道了。”
下午,程凡代表褚渊开会,结束后两人聊起这件事,陈亓说:“没想到褚渊会主动找他,那你联系吧。”
程凡脸色不太好,陈亓笑说:“程助理,我在邻市有笔款项还没到,要不你替我去走一趟,顺便也帮褚渊看看那边的风景适不适合开发度假村,这边我就替你解释一下,免得褚渊知道我们隐瞒他对你发火。”
程凡眼前一亮,随后又道:“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是我自作主张不让你说的。要是他怪罪,也只能怪我,等你回来,他的火就消了。”陈亓告诉他:“你现在就联系我哥,然后下午就走吧。”
程凡点头:“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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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程凡电话时,夏倾城正在访谈节目下学习经验。
他来到僻静的走廊里,记下时间和位置后,问:“褚渊他……恢复得怎么样?”
“褚总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开始接受少量工作。”
“果然是他,半分钟都不会耽搁。”
“您工作也很辛苦,”程凡告诉他:“好好和褚总沟通,或许……或许能得到更多。”
夏倾城不明所以,难不成褚渊还能给他双倍?
不是吧,自从听说他出事,都没能亲口跟他说上一句话,那死精神病不把他的好事搅黄了就已经算他积德,夏倾城根本不奢望能多拿褚渊一分。
第二天中午,夏倾城趁着午休时间来到酒店楼下。
不出意外见到了陈亓,他就坐在大厅里,一双眼睛懒懒一抬:“想通了?”
“早就想通了。”夏倾城说:“要不是你一直从中作梗,我在这之前就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了。”
陈亓问他:“你一点也不喜欢他?”
“关你屁事。”
面对他的夹枪带炮,陈亓不怒反笑:“我记得你小时候帮了他那么多,他怎么就看不上你呢?”
夏倾城撇撇嘴:“跟你是一路货色呗,要不说你俩天作之合呢。”
“夏倾城,你说你从小就是那群人里的王,怎么长大了就甘愿给别人卑躬屈膝?”
“风水轮流转呗,谁还没有点背的时候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适者生存。”
他不想再跟他废话,转头走向电梯。
本来还想着慰问一下褚渊的病情,但美好心情已经被精神病给毁得半点不剩,夏倾城现在只想尽快交接完毕,从今以后再也不和他们打交道。
打开房门,褚渊如往日那般神色专注地落在电脑上,区别是他穿着酒店睡衣,刘海自然下坠,看上去多了几分慵懒。
听见他的脚步声,只抬了下眼皮,复又重新落在电脑上。
这是个很明显的不耐烦信息,他并不想看见他这个要债的。
夏倾城一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一片好心喂了狗,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尽量克制怨气,上前一步:“我今天来,有两件事。”
褚渊:“你说。”
“第一,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分开了。第二,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歌王》换主持人这件事。”
褚渊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视线虽说仰视,但莫名的压迫感却将夏倾城包裹。
他没问任何问题,也没多说一句,只拿出支票,写了几个字后,两根手指推在他面前。
一如从前袁晴朗将五十万推到他面前一样,但明显,褚渊这个含金量比那个高出一个珠穆朗玛峰。
“车、房。”褚渊沉声道:“答应你的。”
夏倾城接过来,如有千斤重,刚刚的怨气一扫而光,他虔诚垂下头郑重道:“谢谢。”
“还答应过给你一部综艺。”褚渊说:“再等一段时间,等忙完这些,我叫程凡联系你。”
褚渊这个人之所以能成功站在金字塔顶端,除了倚仗背后势力,更大一部分源自于他的人品。
诚信与实力是刻进他骨子里的,这样的人在商圈,永远不缺合作伙伴。
夏倾城深知这一点,又道:“那第二件事,我想晨鸣真的不适合《歌王》节目,只要有他在,MIX的粉丝就不会停止——”
“现在,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讨论更换主持人这件事?”
褚渊打断他的话,额前碎发之下的眼神晦暗,瞳仁如夜:“我不会随意更改我的决定,你也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看看。
这俩人说话都一样。
之前还跟他询问主持人的专业能力,现在就开始看身份证了。
夏倾城自知无法说服他,也不再自取其辱。
他仔细收好支票,露出一个比奢侈品店员还要真实的微笑,尽管因他刚才的话而心里发寒,依旧认真完成服务最后一项。
“感谢褚总扶贫。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以后如果在路上相遇,我一定退避三舍,尽管对您感激涕零、万分不舍,也绝不惹您厌烦。祝您生活愉快、生龙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