陙帝疾步走进延祺宫前殿,在上首坐下还未坐稳,便挥退了身边的宫人宫女,抬手示意御前侍卫将霜霞带走。
两名御前侍卫上前拉扯霜霞,意欲押解她离开前殿。霜霞惊慌失措连连挣扎,苦苦哀求道:“我知道的全说了,真不是我,皇上,皇上……”
“皇上,您说过只要我们找出线索,就饶霜霞一命的。”言菱以身隔开御前侍卫的拉扯,将霜霞护在身后。
“大胆,你是要违抗皇上的命令吗?”一名御前侍卫质问言菱,拔出佩剑威胁。
带着寒光的利刃出鞘,也刺醒懵懂的霜霞,她胆怯的缩在言菱身后。
言菱看着剑锋,眼里闪过倔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一国之君之诺乎!”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董百事挤到言菱身前摆出老母鸡护崽的姿态,谄媚对陙帝打圆场道:“皇上,我们有线索了,很大的线索,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史家镇守元国边关多年,在军中拥有数一数二的势力,而幽王辅佐陙帝理政多年,两家若掺和进陙帝的后宫,所谋必不容小觑。
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露。
“哦?”陙帝脸上难辨喜怒,他抬手挥退御前侍卫:“你们都去殿外等着,没有朕的命令,十米内不得有其他人靠近。”
“嗻。”御前侍卫似对陙帝这种安排习以为常,俱都行礼后走出前殿。
陙帝目光沉沉盯着董百事,道:“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线索?”
“皇上,这个魇很有可能就是同乐客栈被人抢走的那个。”董百事将琼林宴上,那人附身霜霞身上,找人安排宫女陷害言菱的事说了出来。
“这么说,此事很有可能与幽王有关?”幽王可是陙帝一母同胞的亲弟,还是从没有人敢如此挑拨的,陙帝猛拍案几,道:“造谣幽王,该当何罪?”
“信就信,不信就拉倒。”言菱撇嘴,她就是看不惯陙帝阴森的模样,不怕死道:“魇显然是计划好要使连昭仪滑胎,我只不过是她顺手的一环,有我没我这个计划都必会执行。”
“找了外人朝我身上洒酒水,其实是多此一举,更像是私怨,想借滑胎之事取我性命。”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你!”董百事抬手对着言菱的脑袋就是一弹指,强按言菱的头向陙帝赔罪:“皇上,这丫头还小口无遮拦,不过话糙理不糙,请您原谅则个。”
“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陙帝耐心全无,烦躁的拨弄着玉扳指。
董百事站直身子道:“禀皇上,此事恐怕还与史家有关。”
“史家?”陙帝面无表情的重复,脸上没有一点惊讶。
董百事将霜霞的遭遇娓娓道来,既不加油添醋也不粉饰太平,陙帝只听并不出声。
待董百事讲完停下,陙帝淡淡问:“讲完了?”
董百事点头,陙帝又看向言菱:“可还有补充?”
言菱摇头,请求道:“这一切定是有人在幕后操控,霜霞姑娘是无辜的,请您不要取她性命。”
“倒是个心软的主儿。”陙帝嗤笑,他摩挲两下手上的玉扳指,道:“朕知道了,你们出宫吧。”
出宫?这是放过他们了?
言菱问道:“那霜霞怎么办?”
霜霞哀戚的看着陙帝,陙帝目光在霜霞身上打了一个转,道:“她既跟过我,就不好安排出宫,我会在宫内好好安排她的。”
霜霞哀哀的眼波流转,透出一丝喜意。
董百事冷眼旁观着,见言菱还欲出声,董百事拽住她道:“皇上已经格外开恩了,快谢皇上隆恩吧。”
“多谢皇上。”言菱被董百事强按着谢了恩,连拖带拽的离宫而去。
董百事与言菱离开,延祺宫前殿一时陷入寂静,霜霞茫然无措立在殿中。
她的命运向来不由己,在宫外时父兄做主,进宫了命就是皇上的。
若她真有选择,她倒宁愿做个异人,有一技之长不再轻易被人摆布。
陙帝突然抬手做了个手势,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在陙帝与霜霞之间,霜霞吃惊的后退几步。
黑衣人身形鬼魅来到霜霞身后,在霜霞惊恐的目光下,掐住她的喉咙止住她的惊叫声。
“影八,他们说的可是真的?”陙帝问黑衣人。
影八眼神恫吓霜霞不要出声,手略松了松道:“回皇上,董司长说的丝毫不差,霜霞确实只说了那些话。”
霜霞被突然出现的影八唬了一跳,待她意识到影八一直藏于殿内时,又觉得通体发寒。
陙帝丝毫不在意影八如此对待霜霞,他自顾自对影八道:“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属下以为,霜霞可能会有遗漏。”漏了霜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细节。
陙帝看向霜霞,他的目光中除了审视更带着寒意,霜霞看清陙帝眼神里的凛冽,忍不住瑟缩:“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不要冤枉我!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霜霞不明白黑衣人影八为何这么说自己,他不是一直藏于殿内,听见自己所有的话吗?
陙帝却明白了影八的意思,虽然董百事客观的描述了霜霞的供词,但影八认为这其中还有深挖的必要。
“那你便去办吧。”
“是。”影八领命后停在原地,似乎还有话想说。
陙帝瞥向他,道:“何事?”
“魇就这么让言家大小姐带走?属下觉得有些不妥。”白瓷瓶被言菱塞入前襟带走,影八忠心耿耿,觉得魇既能害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种异人若不受到控制,只怕后患无穷。
“不碍事,那魇害不了朕。”陙帝摇摇头,惯性的摩挲玉扳指:“言家,总归是快到头了,朕总要留个合适的苗子,堵住悠悠之口。”
影八听到陙帝如此说便不再出声,利落的一个手刀将霜霞拍晕。
“属下会好好再审一遍。”影八将霜霞扛在肩上,大步朝殿外走去。
“史家,哼!”陙帝忽地将桌上的茶碗掷于地上,起身朝殿外走去,陙帝行至院内道:“去传幽王到养心殿等我,来人,摆架鸣凤宫。”
“摆架,鸣凤宫。”
……………………
言菱与董百事被宫人送到宫门口,准备一同乘马车去异都司。
言菱始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董百事随口问道:“你是如何混进宫的?”
“糟糕。”董百事的话提醒言菱,她想起厉澜还在琼林宴上,别久等不到自己出什么昏招:“我忘了告诉厉澜我已经出宫。”
“厉家大少爷?”董百事指着不远处一架架马车道:“瞧着琼林宴似乎已经散了,你要不去那边看看,瞧瞧你说的那个厉澜是否出宫。”
这个主意不错,言菱说干就干,她让董百事先上马车等自己,她则朝马车走去。
陆陆续续有官员从宫中走出,一个二个上了马车,言菱没瞧见她与厉澜来时坐的马车,有些着急的探头望来望去。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挂着厉家旗帜的马车正欲离开,她三五步冲到马车前,吓得车夫紧急勒停马车。
“你这丫鬟疯了啊。”车夫忍不住骂骂咧咧,任谁被这么来一出心脏都受不了。
言菱自知理亏不曾还嘴,只一边道歉,一边准备撩车帘:“抱歉抱歉,我找你们家少爷有事。”
厉家车帘撩起,映入眼帘的却是厉严生这个老八股,厉严生的脚下卷着一摞厚厚的皮毛,板着张死鱼脸严肃的盯着言菱道:“是你?”
“呵呵,好巧啊,是厉伯伯啊。”言菱尴尬的收回手,厉严生却不依不饶揭开车帘道:“你穿的这身衣服好眼熟,怎么跟我们厉家一等婢女的衣服这么像。”
“巧合巧合。”千躲万躲,言菱没料到竟会撞枪口上,她尴尬开口问道:“厉伯伯,许久不见厉澜了,不知道他可好?”
厉严生盯着言菱一言不发,就在快把言菱盯毛的瞬间,他忽然指着脚下那一大摞皮毛道:“你问这不孝子吗?刚才替我挡酒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已经睡了。”
言菱顺着厉严生的手,见他拨开皮毛露出厉澜红扑扑的脸,心下大定,笑逐颜开道:“既然厉澜都睡熟了,那我就不找他叙旧啦。厉伯伯,等他酒醒了麻烦你告诉他,我现在在异都司帮忙做事,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唔。”厉严生含混应声,见言菱要走喊住她:“你爹可知道你去异都司,这么晚了还在外游荡?”
言菱心虚的点头:“我爹知道,再说了我也没游荡,异都司办案呢,我马上就回异都司了。”
“既如此,天寒地冻我先带厉澜走了,有空会去跟你爹叙叙旧的。”厉严生放下车帘,吩咐车夫驾马离开。
言菱悻悻而归,刚爬上马车,董百事便问:“找到你的小友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是……”
“如何?”董百事有些好奇问道。
“但是他爹也在。估计用不了多久,我爹就会找到我了。”言菱如丧考批的脸色,把董百事逗笑。
“难得见你吃瘪,既来之则安之,等你爹找到你再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送你回客栈,我们再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