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陙帝震惊的看着僵躺地上的霜霞,神情复杂地质问言菱道:“你对霜霞做了什么?”
言菱不卑不亢地双手托起白瓷瓶,示意陙帝看她手中瓷瓶:“请皇上恕罪,您身边的这位宫女被异人附身,我刚刚把那异人收进了瓷瓶。”
“异人附身?”陙帝悚然看向言菱手中瓷瓶,不过是寻常巴掌大的白瓷瓶,此时瓶口些许黑泥堵住,瓶身还沾了泥指印:“你究竟是何人?”
区区瓷瓶就让偌大的活人躺在地上不得动弹,这份手段让陙帝心生警惕。
他大手一挥,四名御前侍卫围了过来,御前侍卫站在陙帝身前拔刀对向言菱。
不多瞬息之间,四名侍卫的后背伸出枝蔓,纵横交错穿插缠结成盾。
护卫身后陙帝眼神颇具深意,盯的言菱头皮发麻。这可是当今圣上,手握生杀大权,生死不过在于他一念之间。
宫门深深,指望他人救急不如自己救自己。言菱深吸一口气,从前襟掏出异都司的令牌。“启禀圣上,小人乃异都司捕手。”
冒名顶替侍女进宫赴宴的罪名,可大可小,端看皇帝的心情。恰逢连昭仪有可能流产,皇帝老儿的心情不会好到哪去。
言菱只能如实交代,只盼异都司捕手的名头,能分摊些火气。
“异都司的捕手?”听她说是异都司的捕手,陙帝绷着的神经勉强松下来:“既如此,你为何会出现在宫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时若还有所隐瞒,那才是脑子进水了,言菱将玉泉镇失踪案如实告知陙帝:“我原是打算找到些昔日战场之上的线索,没想到会被酒水碰湿裙衫,更没想要惊扰昭仪娘娘,圣上明鉴。”
“这么说,你能抓到朕身边的异人,纯属于瞎猫碰到死耗子?”陙帝威严的眯眼审视言菱,道:“你放言能抓到幕后黑手竟是哄朕?”
言菱面带尴尬,陙帝这么说也没错,自己差一点就脑袋落地,要不是看到魇灵光一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保命。
但此时若承认,这跟把自己送入狗头铡有什么分别?不行,她得赌一把。
“皇上,你听我狡辩。”言菱情急之下用错了词,一瞬间冷汗涔涔。
陙帝面色一凝尚未发作,幸得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殿内,他恭敬地向陙帝行礼,后从前襟掏出一张纸递予农保。
农保目不斜视地将纸送给陙帝,敛目站到陙帝身边。陙帝一目十行看完纸上内容,冷嗤一声。
陙帝身上的冷意收敛几分,似笑非笑笃定道:“你不是厉家大公子的侍女,你是言家老二的独女。”
言家老二,说的就是言菱的父亲言学。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陙帝不仅摸清了厉澜的身边人,甚至查到了言家,这绝对的皇权掌控力让言菱浑身发冷。
她只能嗫喏道:“是。”
沉默,殿内突兀地陷入沉默。九五之尊不发话,谁也不敢吱声。
就在言菱硬着头皮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陙帝平静道:“起来吧。”
言菱惊诧抬眸,嘴上却不忘谢恩:“谢皇上。”
陙帝突然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言家从不帮人预知祸福,可是真的?”
这没头没尾的话,着实不好接。
不过言菱估摸着陙帝一时半会对她没有杀心,还是决定壮着胆子回他:“言家确实有家规不许帮人预知祸福。”
“不预知祸福,如何学预知?”
“族学中有学预知天气变幻,天灾**什么的。”
“你学的如何?”
“从未言中。”
“倒是个实诚人,可别人都说你是乌鸦嘴,如何解释?”
言菱脸红成一片,是被气的,纵使她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外界如何评价,可乌鸦嘴这三个字总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既然连这个都扒能出来,那言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回皇上,我的预知时隐时现,有时候看到的是过去,有时候看到的是未来。预知的多数是不好的事情,久而久之,就传出了乌鸦嘴的名头。”
言菱无奈的笑笑,试图用勉强的微笑掩住落寞,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陙帝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道:“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不然你若知道进宫会经此一遭,只怕是不会进宫罢。”
“罢罢罢,看在你同昭仪尚有亲眷关系,我料你也不敢耍花招。农保,去唤言家老二来把她领回家吧。”
“嗻。”
好不容易逃过一死,言菱嘴角眉梢还没来得及挂上喜意,就听见陙帝安排她爹来接她,顿感生不如死。
既然侍卫送来的调查上,写的关键信息能和言菱的口供对上,陙帝自然放下了对言菱的戒心。
他轻拍御前护卫身后的盾,组成木盾的枝条藤蔓窸窸窣窣收回,四名御前侍卫站到陙帝两侧。
“瓷瓶中异人是怎么回事?”
原本正琢磨该如何在父亲出现之前脱身的言菱,听到陙帝询问异人的事情,按下心中的烦躁解释道:“瓷瓶中装的是名为魇的异人。”
“此异人擅长寄生于他人身体里,控制他人言行举止,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陙帝闻言面上的愤怒一闪而过,他问:“如何能知这异人身份?可否能查出它的来历?”
“小人学术尚浅,您的问题恐怕只能询问异都司司长董百事,看看异都司里是否有办法能查出。”
“既如此,你又怎么看出霜霞被异人附身的?”
“您下令要砍我的人头,慌乱之中我无意间发现,这位叫霜霞的宫女影子有一处反常,反复确认发现确实有异,为避免给圣上带来危险,所以我特意拜托农公公分忧,取来魇最害怕的事物,才能顺利抓住它。”
“还有更多吗?”
“没了。”
“那便唤异都司董百事进宫觐见吧。”
“嗻。”
等待董百事进宫的空隙,陙帝面色稍缓,言菱决定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好:“圣上,您能不能别叫我爹来接我,我现在在异都司自力更生,不方便让他知道。”
“哦,若他知道会如何?”陙帝淡淡看着言菱,眼里满是兴味。
言菱诚恳道:“我会挨一顿竹尺炒肉。”
“唔,既如此,先等董司长来了再说罢。”
董百事哪怕是官员,也不适合在自己妃子的寝宫面见。事急从权,安抚好连昭仪,陙帝抬步朝外走去,言菱眼观鼻鼻观心同众人一起,跟着陙帝的步子来到了延祺宫正殿。
她干巴巴的站在下首,身边扔着闭目不醒的霜霞。言菱着实不知董百事进宫会作何反应,而自己也不知能不能囫囵出宫。
“太妃娘娘到。”
宫人的唱喝在殿外响起,听到唱喝声殿内除了陙帝,皆跪伏在地。
御太妃身着灰青常服步入殿内,只见她头戴鸾凤冠,头梳无博髻,灰青的常服前襟缀着一对精致的掐金玉面凤,掐金玉面凤尾下各坠着一枚指甲盖大小镂空鸾凤展翅的金球,金球下配有玉珠流苏。
陙帝起身迎上前去,一改冷面朗声笑问道:“您怎么来了?”
御太妃虽七十有余,却保养得宜,看起来像是四十左右美艳妇人,她顺着陙帝伸来的手臂将手搭了上去,两人一同走向上首。
御太妃与陙帝两人在上首依次坐下,看起来不像母子,更像是兄妹。
甫一坐定,御太妃便对陙帝嘘寒问暖:“吾儿,好些日子没看着你,你看上去清减不少。”
“朕没事,但是太妃您看着面色有些苍白,农保,一会从朕的私库取千年人参送去太和殿给太妃补身子。”
“嗻。”农保应声。
宫中无太后,以御太妃为尊。陙帝登极之初,御太妃也是出了大力的。陙帝向来好声誉,所以太后该有的尊崇,一样不差的都安排给了御太妃,外人眼里两人母慈子孝甚是和谐。
“吾听闻连昭仪身体不适,特来探望,没曾想皇帝竟然在这里。”御太妃以袖掩唇笑笑,排揎道:“连昭仪是哪里不适,竟让皇帝都在这守着,这排面也太大了吧。”
陙帝面不改色淡然笑道:“您说笑了,只是恰好经过,下人来报说她肠胃不适,所以顺便看看,这就要回了。”
“喔,是吗?”御太妃不置可否,环视一圈目光在霜霞和言菱的身上打转:“既是肠胃不适,那我就不去看她了,让她多休息吧。哎,这下面躺着站着的是何人呐?”
“回太妃娘娘的话,站着的是言国师府二房大小姐。”农保适时出声。
“喔,是来探望连昭仪的吧。”御太妃上下打量一番言菱,不再看她只淡淡将目光定在霜霞身上道:“多俊俏的后生,怎么躺在地上?”
“回太妃娘娘的话,躺着的是御前宫女霜霞,她突发恶疾晕倒,尚未来得及处理。”
“啧。”御太妃嫌弃捂住鼻子,屁股向后挪了几公分道:“连昭仪这里既没事,吾便回宫了。”
御太妃起身走到陙帝身旁,突然拾起他的手轻拍手背道:“不知皇帝何时有空去看看若水?”
“朕晚些时候就去。”陙帝口头应承的爽快,握着椅子扶手的手却不住收紧。
御太妃笑着收回手,摆手止住了陙帝欲起身的动作:“随你随你,只要你心中还有若水这个贵妃,吾才能安心哪。”
陙帝敷衍的点头:“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