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个肥料。”
粗哑的男声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名男子走近,将手里抬着的人往前抛出。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环形的土坑内扔进一名成年男子。他浑身的衣服有刀剑划破的痕迹,尤其是腹部整块布料消失,就像被什么牙齿锋利的野物将腹部的衣料吞噬殆尽。
奇怪的是男子腹部边缘虽有些鲜血淋漓,仔细看却没有受伤的痕迹。他仰面压在坑内一具尸体上,面色惨白的紧闭着双眸,气息全无。
“还没发酵,你怎么确定他是肥料?”尖细男声响起,瘦小男子站在土坑边没走,好奇地问同伴。
环形土坑内,每隔半米就有一具尸体,或趴或躺,重叠在土坑内。
高壮男子嘿嘿笑着,对土坑内情形习以为常。他也不靠近土坑,只站到瘦小男子身边道:“我打赌他是肥料,输了给你一两银子。”
“我赌他能成,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我赢了你可别赖账。”瘦小男子不服。
高壮男子眼珠转了转,问瘦小男子:“你怎知成不成?”
“那谁不知道。”瘦小男子昂着头,一脸走着瞧的表情:“三日后咱们来扒他眼皮,成不成的不就一清二楚了。”
“哟,你知道的还挺多。”高壮男子拍拍瘦小男子的肩膀,一副老资历的做派:“可别往外乱说,把你的嘴堵严实咯。”
“咱们都是一条绳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我就跟你唠唠,你别唧唧歪歪的,就说赌不赌吧。”瘦小男子挥掉高壮男子搭在他肩上的手,有点不耐烦。
高壮男子也不介意,笑着说:“行,那咱们三日后再来,到时候你把香包带好,可别当了肥料。”
“要你说。”
“把银子也带上,你准输。”
“滚滚滚,结果都还没出呢,就惦记上老子的银子。”
“老子赢了你,带你去吃花酒,哈哈哈,这里离泉眼近,包个头牌一起洗洗鸳鸯浴。”
“我呸,哪个头牌一两银子就能包的,做你的鬼梦。”
…………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着嘴,很快就相伴离开了土坑,声音渐行渐远直至逐渐消失。
忽地,环形坑内突然立起黑影,竟是刚被扔进土坑的男子坐了起来。
男子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他的腹部却出现异动。
起-伏-起-伏,男子的腹部之下仿佛有个胎儿正在兴风作浪,翻江倒海。
随着时间推移,男子腹部起伏越来越有规律,渐渐竟跟人呼吸的频率接近。
男子猛地睁眼,他摇摇晃晃地从土坑中站起来,看也不看身边的环境。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家,丽娘还在等他,他要回家。
静谧的山林中,男子踉踉跄跄爬出土坑,朝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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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休息,罗虣感觉自己精神百倍,身体里似乎攒着一股劲。隐隐地一丝一丝莫名的气力,沿着体内的筋脉涌向他身体上的伤口。
左手伤口原本伤可见骨,迫使他被追杀时不得不使用右手拿剑,还击的力度大打折扣。
此时他低头查看时才发现,左手的伤口已经愈合,虽只是薄薄一层皮,伤口处也痒痒的,但伤口似乎正不断地生长着血肉。
罗虣身上几处皮肉伤,已经不见了痕迹,伤口处只残留些混合着血迹的金疮药粉。
不过一夜的功夫,自己所有的伤口都愈合?
他身上的皮肉伤寻常人都要七八天才能结痂,左手的伤起码要三个月才能恢复,他竟连疤都没留下。
罗虣将言菱留下的药瓶瓶塞取下,拿着药瓶在鼻前轻嗅,跟太医院的金疮药味道十分相似。
他又欠了她一次,罗虣自嘲的笑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能还她人情。
罗虣从灶膛里抓了把草木灰,掺着锅底的黑灰,将整张脸涂黑涂花。他故意将内外衣脱下,胡乱交错穿回身上。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他,都只会以为是个叫花子。
若林叔逃出升天,定会去那个镇上等他,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他得加快脚程了。
罗虣将言菱留下的银两和药瓶收好,推开木屋门朝约定北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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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菱对董百事云里雾里的交代,弄得摸不清头脑。他还泡温泉?他怎么不说他跑路了,他欠她百金呢。
她向守门的两人道过谢,准备离开。
恰好寒风吹过,吹的异都司两侧的告示哗哗作响。
言菱无意间扭头望了眼哗啦作响的告示栏,悬赏告示贴的密密麻麻,恰有一张刚刚贴的不久的告示没有粘好,翘起一边。
她走近一瞧,居然又是百金的悬赏告示,告示上写着只要查明此地人口失踪的真相就可得黄金百两,若能寻回失踪的人,家属另有重谢。
“异都司真是阔气,同乐客栈赏金百两,这个玉泉镇的调查悬赏,居然又是赏金百两,真不知道百事通的钱都是哪来的。”
虽然背地里嘀咕董百事,言菱还是没放弃找他的想法,思索间她正欲离开,却突然灵光乍现。
玉泉镇?泉!跟温泉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言菱跟守门的两人打了个招呼重回到异都司内,她礼貌的对高柜后面的小吏笑着道:“劳驾,给我一份玉泉镇的悬赏告示。”
小吏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笔,抬眼觑了眼眼前女子,刚才就是她来找司长,找不到司长就来借口搭话吗?
“这可是异都司,接悬赏告示是有风险的,有时候都可能丢了性命,你确定要做?”
言菱拔下头上的木簪,抬手迅速挥向高柜,木簪迅疾地穿过栏杆之间的间隙,钉在了小吏的四方形吏帽顶上。
木簪的冲劲迫使小吏猛地向后仰头,这下子他才终于正眼看向言菱。
他摸了摸帽顶,拔下上面的木簪。顺手拿起高柜上的一份悬赏告示,同木簪一起递给了言菱,爽快笑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误会小娘子。这是玉泉镇的悬赏告示,簪子您也收好,祝您顺利完成悬赏。”
言菱接过告示和木簪,拱手道谢,离开异都司前将木簪插回了头上。
玉泉镇的悬赏告示跟同乐客栈做的类似,前面是告示栏上张贴的内容,后面是玉泉镇疑似出事地点的水墨画,紧接着是玉泉镇周边地图。
言菱看着地图上玉泉镇不远处的山上标注的温泉眼,心中一动。董百事说他去泡温泉,这山上标注了不少泉眼,他莫不是去了这个玉泉镇?
她算了算脚程,骑马从京都出发差不多一两日就到,坐马车的话要三四天才能到。
言菱心里盘算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市最繁华的街上。
她低头看了眼自身丫鬟打扮,觉得这样出行终是不方便,于是顺势走进西市最近的成衣铺子。
不多时,言菱身穿碧蓝色女子劲装披着黑色大氅,背着个包袱从成衣铺子走出来。
幸好成衣铺子里有现成的衣物,才不至于出行窘迫。她多备了几套衣服,不知不觉就塞满了整个包袱。
言菱很快来到马市,租了辆单架马车配上车夫,一同前往玉泉镇。
前往玉泉镇的路上,言菱时不时地跟车夫聊着天。
原来玉泉镇附近的玉泉山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处泉眼,最有名的九处温泉眼相近,被称作九连环泉。前朝皇室曾在九连环泉设有皇庄,玉泉镇也因此曾被唤作御泉镇。
前朝皇室被先帝罗磐带兵推翻后,此处的皇庄无人接管,御泉镇逐渐没落。因避讳前朝的关系,御泉镇渐渐被唤作玉泉镇。
九连环泉这处温泉庄子被今上罗陙赐给自己的弟弟幽王罗湦,作为幽王的产业存在着。
经过三天的马车颠簸,言菱终于在第三日未时末到了玉泉镇。
结了租马车和车夫的钱,言菱告别车夫,独自挎着包袱在玉泉镇闲逛。初到陌生的环境,先了解四周环境比较踏实。
玉泉镇的街道铺着青石板,道路很干净,积雪都被扫到道路两侧,沿街的屋舍商铺都是粉墙青瓦,高脊飞檐一派气派。
瞧着不像是到了偏僻小镇,反而像是到了京都东市专门接待达官贵人的高档街巷。
往前走百步,道路上渐渐热闹起来,各色摊位整齐的在两侧排开。
有卖冬日蔬果的,有卖冰糖葫芦,还有卖锅碗瓢盆的。街道上的摊贩卖的多是百姓常用的零碎物品,街道两侧的商铺则看起来丰富不少,与京都城内繁华街市并无区别。
走着走着,言菱心里奇怪。
她在卖冰糖葫芦的摊贩面前停了下来:“来串冰糖葫芦。”
“好咧,两个铜板。”
言菱从包袱里找出铜板递给摊贩,接过摊贩递来的冰糖葫芦,言菱忍不住咬下一大口,酸甜可口,味道不错。
言菱开口夸摊贩:“大哥,你这冰糖葫芦真地道,果子也新鲜,你在这做了很多年吧?”
“嗨,哪有很多年,我这不也才来个把月。正好学过做这个,讨口饭吃嘛。你喜欢就挺好,呵呵呵呵。”摊贩憨厚的笑着,将两手揣在袖笼里。
“大哥,你听说这附近有人丢了吗?”
“丢人?没有,没听说过。”摊贩摆摆手,许是穿的少他忍不住跺了跺脚:“我是常在这片卖糖葫芦的,没听说哪丢了人,你可以沿着这条道再往里走走,多问问。”
“好。”言菱点头,顿了顿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大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为什么街上除了你,再没看到其他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