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路边,清叶在前,许嘉清在后,他拽住清叶书包上的绳子,两人沉默不语。
“你把我当狗遛吗?能不能别拉着?”清叶恼火。
“不行,我怕你出事。”
“笑话,当我三岁毛孩子,我真要寻死你拦得住吗?”
许嘉清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说道:“你是来看你爸爸的吧?”
清叶被看穿了心思,瘪着嘴顾左右而无言。
“如果你出事,你爸爸会很伤心的。”
很伤心?刚才他还在叫自己滚蛋呢!
简直就是撞枪口上,清叶瞪着许嘉清:“许嘉清,我劝你少揣测别人的心思,今天不知道是托谁的福啊,让我在学校出了名,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因为你想去自杀的,不仅如此,从今往后我掉根头发都要清算到你账上!”
许嘉清知晓她闹脾气,很自然地转了个话题:“我给惠林阿姨打个电话,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找你呢,正好让他们来接我们。”
那头很快接通,许嘉清没开免提清叶都能听到关惠林的声音,唧唧歪歪,吵吵嚷嚷,还带着哭腔,巴巴的就那几句话,清叶丝毫不心疼,只觉得心烦。
“对,清叶现在和我在一块呢,嗯,没事,不好意思啊,阿姨,刚才忘记给你打电话了,我们现在在......嗯......我看看,我们在南水路,离老南水公园挺近的......”
许嘉清和关惠琳讲话一直都是这样轻声细语的,一副客气乖乖仔的模样,每次清叶见了他这般又是震惊又是恶心,许嘉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奇男子啊!
居然能对一个婚内出轨勾引自己老爸的女人这么好态度,他到底图什么呀?真图个后妈,图个后妹啊?纯纯有病!
“清叶,阿姨有话要跟你说。”许嘉清把手机递给清叶。
“我不想听。”清叶双手插兜,东张西望着。
“听一下吧,阿姨真的很担心你。”许嘉清又将手机朝清叶送了送,清叶这才勉强接过电话“喂......”
“你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许叔叔满大街找你!现在连嘉清也出来找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十六岁了,不是六岁啊!过两年考大学的人了,你能不能学一学嘉清啊!”这不是担心的话,这是质问,是责备,电话里继续尖叫着:“你是去看那个畜生是吧!你还念着他是你爸啊?你不见了他有没有出来找?有没有担心过你啊!人家都说宁要讨饭娘不要做官爹,你现在有个做官的娘还要去贴讨饭贴爹的冷屁股啊......”
“哼,你好本领啊,傍家娘们都说成官了!有本事现在离婚做个领导给我长长脸啊!你又知道爸爸不担心没找过我了!”清叶怒吼起来,每个字眼都暴跳如雷。
“你真的是不懂事。”关惠琳大叹一口气接着道:“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我跟他说你不见了,你知道他怎么回的吗?他说你的女儿你自己管好!这种畜生爹你还......”
关惠林还没讲完,清叶就挂断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正被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没,瓦凉瓦凉,快要没到喉咙口了,只能拼命吞咽唾沫。她将手机扔还给许嘉清,快步走向前去,背着身子,哭哭啼啼。
“清叶,等等......”许嘉清喊她,一边追赶上去。
清叶转头看他,说道:“听着了吧?许嘉清,我妈根本不担心我,我爸,也不要我!别再给我自以为是了,就算我死了,也没人会记挂我的!”
许嘉清被她的话噎住,呆愣在原地,身旁车流穿行,车灯打在清叶苍白委屈的小脸上,照着她的泪花闪闪烁烁,想她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原来不过是纸糊老虎。
黑夜搂着她瘦小的身板,单薄的肩膀一颤一抖,那一刻,许嘉清很想冲上去代替黑夜,拥抱这个可怜的小妹妹,安慰她,无论如何,自己都会记挂着她......
可是,清叶讨厌自己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阿姨只是不善表达,如果不是担心记挂,我们就不会出来找你了,你要是刚才真出了什么事,这不是叫阿姨下半辈子都活在悔恨与痛苦中么,我经历过这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话说一半,许嘉清见清叶忽然笑了,然后她侧过身子,朝着马路中央微微退了一小步。
“许嘉清,你说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就是要他们下半辈子活在痛苦悔恨中!”说罢清叶直直冲向了马路中央。
“清叶!”他俩相隔大约五米的距离,许嘉清连忙冲上去,只见一束巨大的光团将二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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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嘉清!醒醒!”
许嘉清被摇醒,是许儒树:“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我房间!”许嘉清双眼迷离,满头大汗揣着粗气,魂还在梦里。
“我听到你在尖叫,是做噩梦了吗?”
“我.....”瞥见镜子中自己的脸,清叶方才回过神来,现在自己已经不是葛清叶了,而是许嘉清才对。
车祸后的第二天,清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变成了许嘉清,而葛清叶这具躯壳则躺在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管子,医生说虽无性命之忧,但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当即用许嘉清的躯壳大闹了沪嘉医院嚎叫着:“我不是许嘉清,我是葛清叶,我不是许嘉清啊!”
护士一针下去她横摔在医院走廊上,众人驻足围观,许儒树一脸担忧,她在心中一遍遍呐喊:“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会和许嘉清互换身体?如果说她活在了许嘉清这具健康的躯体,那真正的许嘉清岂不是要替她困在葛清叶的身体里做一辈子活死人了?”
“嘉清?”许儒树又喊了一声。
许嘉清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嗯,对,我没事......”
“你怎么趴这儿睡啊?这么晚还在查什么呢?”许儒树看了一眼电脑,许嘉清开了几十个网页,任务栏被挤得满满当当,最上面一个搜索栏上写着“植物人苏醒概率”。
许嘉清连忙按掉电脑显示器,自从出院以来他没日没夜地扑腾在电脑上,搜寻能换回身体的方法。
“这么着也得赶在上学前把事情搞定吧......”
百度知道,贴吧,论坛,翻墙谷歌,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能找的都找了,可是搜索结果不是灵异小说,骗钱,就是劝她去看精神病科。
无奈只能转战搜寻“植物人”,如果真正的许嘉清醒来了,那么好歹两人还能商量着行事,说不定试试些邪门歪道的就成了,可惜如今孤立无援,真是要命!
“我知道你很担心清叶,但你明天就要去上课了,早点休息吧。”许儒树叹气。
是啊,这已经是他在家修养的最后一天了,换句话说,上学前找到解决办法的计划彻底泡汤。
“知道了,我现在就睡,你不用管我了。”许嘉清将许儒树推出了房门,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此时,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一周有余,除了右手骨折,其余皆是皮外伤,上次在医院那番“生龙活虎”后第三天他便获准回家修养了,但是清叶,又或者说真正的许嘉清却始终没有醒来。
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许嘉清的脸,一做梦就是10月11日所有事情的重演,醒来一身冷汗满面热泪。
清叶没想到当时许嘉清会奋不顾身地来救她,她只想了结自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就结果而言,是她害了许嘉清,而更糟糕的是,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惠林每天都会到医院去陪床,早出晚归,清叶根本见不上她几回。她曾试图想向母亲向许儒树解释这不合常理的一切,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再念叨了怕是要被关进精神病院,因此清叶不敢再尝试。
现在许家每个人啊,就像是惊弓之鸟,碰不得。
既然如此,那姑且先担下许嘉清这个身份吧,毕竟这是她欠许嘉清,欠许儒树的。
“演一回许家的好好儿子而已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清叶这么想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