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算什么 第26章 第26章 祈祷

日往月来，眼看十月的假期即将到来，江木白和沈柏这对热恋小情侣，终于可以结束夜间床上片刻温存的短暂时光，开启一整天缠绵缱绻的小日子了。

假期的计划，沈柏也早已安排妥当，是一趟悠闲的古镇之旅，早上睡到自然醒，醒了出门吃个午饭，再去周边随便逛逛，简单地来说，就是游山玩水品人文。

今年的十月假恰好和中秋节撞在一起，放假前的一天，江木白抽出时间，同以往一样带着礼物，来到虞市第一中学的家属院，去看望林往的父母。

林往的母亲原是虞市第一中学校的校长，一位桃李满天下的语文教师，现退休下来，平时养些花花草草。

父亲则是C国中央大学的一位研究理论物理方向的大学教授，早年留学海外，后学成毅然回国，投入祖国建设中。

两人年轻时，为了拼搏各自的事业，错过最佳生育时期，等到想起来要孩子了，却又一直怀不上，本来已经做好丁克的打算，但没想到这时却又怀上了林往。

正是如此，林往作为他俩的老来得子，被宠得不行，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是理所当然，除了有一条，他不能喜欢男人。

咚~咚~江木白抬手扣了两下门。

过了两三秒，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来了，请等等。”

脚步声逐渐变大，门开了，是林往的母亲，她穿着一件宽版斜襟长旗袍，是暗纹灰黑底描着金丝的香云纱面料，头发用一根木头簪子盘起来，紧紧地箍在头皮上，不落下一根头发丝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文雅。

大门是往内开的，她的手扒在门边上，整个人挡在门峰与墙壁之间，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分毫光景，这是一个带着明显防备抗拒的动作。

虽然如此，但今天的情况已经是十三年来最好的一次了，以往门内的人都是往外瞅一眼，开始是瞋目切齿，后来是熟视无睹，但无一例外，最后只会啪得一声径直关门。

在林往的生前，江木白从未被允许踏入过这道门，死后，更是大可不必进去给人添堵了。

每次被门里的人拒之门外，江木白便把礼物放在门口，朝着里面大声喊：“东西放门口了，叔叔阿姨记得取，叔叔阿姨节日快乐，身体安康。”

说完，便如同小朋友犯错被罚一样，挺直脊背，低着头站在门口，待一会儿，再转身离开。

而放在门口的礼物，也不知道最后是林父林母收到，还是垃圾桶里收到，江木白希望林往的父母有好好享用，毕竟每次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东西，但若没有，他也罪有应得。

“你来了。”林母毫无波澜地吐出三个字，垂眸瞥了一眼江木白手上的袋子。

江木白站在门外，心里忐忑，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颤抖的双手提着一个礼品袋，递给林母面前，说：“阿姨，中秋节我给您和叔叔买了盒月饼，祝您和叔叔中秋节快乐。”

林母轻轻点了下头，伸出一只手，去接江木白手里的月饼袋子。

与此同时，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呼声伴随着摔倒落地“砰”的一声。

“老头子你怎么了？”林母转头扭身冲进去，边跑边喊。

江木白也拎着月饼袋子，飞奔在她后面。

他们冲到卫生间，林父侧着身体躺在湿漉漉的地砖上，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林母蹲在林父的旁边去拍他的肩膀，颤着声音说：“老头子，你醒醒呀，听得见我说话吗？”

“阿姨，我们快送叔叔去医院，你跟我走，我开了车的。”

说完，也不等林母的反应，江木白甩掉手里的纸袋，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林父从地上抱起，避免二次伤害，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跑。

林母跟着他往楼下跑。

江木白把林父抱进车厢后座，让他尽量平躺在后排，自己赶紧钻进主驾驶座。

林母坐在副驾驶上，右手攥紧安全带，脸朝着后座，脸上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左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都发着哆嗦。

“阿姨，您别着急，有我在，叔叔没事的。”江木白已经迅速地打火，把车开了出去。

林母侧头看了一眼江木白，红着眼眶说：“今天谢谢你了，小江，如果今天你不在我……”

她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抚净脸上的泪。

“是我应该做的，阿姨，您可以把我当做您的亲儿子，这句话永远有效的。”江木白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人，把放在车内中控台的抽纸递给她。

正值晚高峰，并且今天又是节前放假上班的最后一天，很多人都提前下班，多如牛毛的汽车挤聚在一起，原本就拥堵的晚高峰，更是堵上加堵，白色的霸道车被塞在车流一动不动。

江木白急得面红耳赤，他转头看了一眼后座的林父，忽地打开车门下车，一辆一辆地敲开驾驶位的车窗，一遍遍地讲明情况，恳求着。

车上有病人陷入昏迷，麻烦他们能挤出个位置让他先行。

司机们听到后纷纷让道，表示理解，毕竟谁家里都可能有这么个十万火急的一天。

医院离林往父母家的距离还好也不远，很快汽车便行驶到了，林父被医护人员从车上用担架抬下来，推到急救室进行抢救。

急救科当诊医生先进行了初步检查，对家属解释道：“病人可能是由于摔倒引起的暂时性昏迷，具体情况还需要等待进一步检查，才能明确病因。”

说完便转身回了急救区。

江木白让林母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等，自己去处理挂号缴费事宜。

医院面积很大，看病的人很多，处理完这一圈事儿，再加上这一路上的心力交瘁，江木白累得够呛，一只手撑在腰上，脸上煞白，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江木白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宝贝，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呀，你到哪里了？我已经到家了，正在收拾我们出去旅游的行李呢，你什么时候到家呀，我还买了菜，一会给你做好吃的。”

沈柏轻快愉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江木白呼吸有些急促地说：“我现在在医院呢……”

不等江木白说完话，那边的声音已经盖过他的声音穿了过来。

沈柏焦急地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不是我，是……”江木白顿了一下，他抿着嘴，考虑要不要同沈柏实话实话，害怕自己这一说即将打破这段时间两人的琴瑟和谐，毕竟这件事有关林往，自己来林往父母家这事儿也没提前跟他报备，依照沈柏先头吃醋的那劲儿，他怕……

“听得到吗？你在说什么？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说话了。”

沈柏的声音越发急了。

江木白最后还是说了：“我听得到你的声音，我刚刚去给林往的父母送月饼，他爸爸在家里卫生间摔倒了，我把他送来医院，现在人还在昏迷着，在抢救室里。”

对面先“哦”了一声，声音低沉，然后平静地问，“在哪家医院？我过来找你。”

江木白皱着眉，他还是不大想让沈柏掺和进来，沉默片刻，在思索怎么拒绝他。

“你可以依赖我的，我要过来，哪家医院？”电话那头儿沈柏已经替江木白做好决定。

“在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科。”

“我现在马上过来，等着我宝贝。”

“好。”

江木白松了一口气，嘴角带着一抹笑，挂掉电话，又急匆匆地往急诊科的方向走，他在林母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医院的等候座椅是金属材质的，空调温度又打得略低，一屁股下去，冻了他一个激灵。

江木白两手握拳放在大腿上，低头思忖着怎么开口。

头顶的时钟旋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急救室的门还关得紧紧的。

“阿姨您别担心，叔叔一定没事的。”江木白侧着身子看着林母说。

林母没看他，低着脑袋对着地面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这时候苍白的语言是最无力的，但他也无能为力。

急诊医学科是整个医院最忙碌的一个科室，这里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在这小小的一隅之地却见证着人生百态。

从抢救监护区推出一张蒙着白布的平板床，医生神情漠然地宣告床上人的死亡，催促着家属赶紧在纸上签字，看起来好不近人情，但实际上这里的生死离别太多，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完成自己应尽的职责，就又立刻投入下一轮的生死搏斗中去。

家属的哭喊声震耳欲聋，回荡在攘往熙来的走道里，行色匆匆的路人也仅仅一瞥留下一个节哀的眼色，便东奔西向。

世人都说医院的白墙，是人世间见证过最虔诚祷告的地方，两人低头沉默地坐着，也在心里暗自虔诚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