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舟回了霍思明一句:“确实挺好看,原图也发我一份。”
然后点开了和黎姜的对话框,一句下了飞机报平安的话打了又删:“我到格尔木啦,昨晚的事,谢谢你。”
他原本以为昨晚熬了一夜的黎姜不会立刻回复,但消息在刚发出去之后就收到了黎姜发来的语音:“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这种时候说什么谢谢你,要说我爱你。”
黎姜的周围还有嘈杂的人声,任远舟问道:“还在公司吗?”
“对,在给那些营销号挨个发律师函,看我不告死他们。”
任远舟笑道:“黎总威武。”
过了一会儿,黎姜发来一长串语音:“我昨晚一时冲动,没有问你的意见,就选择了这样的处理方式。我知道和我在一起,可能会让你承受很多原本不必要的猜测和污蔑,但我还是很想问你一句,任远舟。”
黎姜停顿了好一会儿:“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任远舟拨通了黎姜的电话,声音温柔:“我爱你。”
黎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这种时候别说谢谢你,要说我爱你。”任远舟顿了顿,“黎姜,我爱你。”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把“爱”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是一件幼稚且冲动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才意识到,原来爱是一种无师自通的本能。
因为黎姜高调的官宣方式,任远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夏斐然为此忙得焦头烂额,还不忘在电话里把任远舟痛骂一顿:“黎姜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被她保养的小白脸了,这个帽子扣下来,你以后还想怎么翻身?”
任远舟不住地道歉:“斐然姐,这事儿是我们欠考虑,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实在也是没办法了。”
“你以为那些狗仔是怎么来的?要是没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这事情能有这么高的关注度?”夏斐然冷哼了一声,“算了,就当是给你造势了,你现在好好把戏拍好比什么律师函都强,听见没?”
任远舟连连称是,挂了电话之后,远远看到卢宁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并肩而来,男人带着墨镜,一头及肩的卷发,即使隔了很远,任远舟也因为认出了他就是秦书鸿而激动不已。
“卢导!”任远舟小跑着过去,先向卢宁打了声招呼,又向秦书鸿道:“秦老师,您好!”
秦书鸿摘下墨镜,主动向任远舟伸出手,道:“我听说过你,任远舟。”
简单寒暄了几句,卢宁看出任远舟精神不济,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晚的事我听小郑说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任远舟连忙感谢卢导的理解,卢宁走后,秦书鸿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若有所思:“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任远舟原本就心有戚戚,听到秦书鸿这么一说,更加不知所措起来。秦书鸿却扬起一个笑,摆了摆手:“开个玩笑,我听黎姜提起过你。”
在一次偶然的酒桌上,卢宁提起黎姜曾经多次推荐的一位新人,他原本从不关心这些,却鬼使神差般临时起意,找卢宁要来了这位新人的简历。看到照片之后,他了然地勾起唇角,对卢宁道:“就他了。”
所以面对此时任远舟近乎诚惶诚恐的态度,他只是随口道:“还黎姜一个人情而已。”
眼前是西北大漠的黄沙漫天,却偏偏让他想起那年曼彻斯特久久不散的大雾。
任远舟原本担心剧组会因为他和黎姜的关系平添许多口舌是非,但在卢宁的高压警告下,除了一些有意无意抛来的揣测猜忌和讨好般的优待,一切拍摄都如最初所料地按部就班进行着,秦书鸿例外。
“Cut——”
任远舟半截身子埋在沙子里,一旁的秦书鸿一身金紫蟒袍,手里提着长剑,不耐烦道:“重来。”
果然如黎姜曾经和他说过的那样,拍起戏来的秦书鸿,脑袋里只有一根筋。
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将任远舟从沙子里拔出来,补完妆后又将他塞进去。如此反复折腾了五六次,才堪堪让秦书鸿满意。
这样的事常有,除了最开始时略有些紧张,任远舟从无半句怨言,反而学起了秦书鸿近乎苛刻的敬业态度,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拍摄乐此不疲。
反倒是卢宁开始跳脚,因为秦书鸿鸡蛋里挑骨头式的重拍行为,不仅让剧组的拍摄进度延后得遥遥无期,还给卢宁增加了许多资金压力。好在还有黎姜对于这部电影近乎纵容的投资方式,除了偶尔过问一下任远舟的人身安全,至于剧组的其余事项,她一概从不干涉。
在青海呆了快一个月,任远舟习惯了睁眼就是鸣沙漫天的生活,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像无垠沙海一样变得开阔了起来。一旁的秦书鸿见他站在沙丘上发呆,递过来一根烟:“黎姜今天没打电话给你?”
相隔千里,所剩下的就只有一日三遍的按时电话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她在忙新商场开业的事情,开会应该还没结束。”任远舟接过烟,却没点燃:“最近嗓子呛着了,老咳嗽。”
黎姜从两年前就开始选址计划的新商场,最近却因为泰和内部几位董事的阻挠,提案始终被驳回,她为此焦头烂额了好久,直到前几天有董事松口,这事才算安定下来。
秦书鸿看着眼前穿着一身麻布短打的任远舟,为了角色的需要,他长发凌乱胡须潦草,原本白皙俊秀的面皮也因为西北的烈日和风沙平添了几分沧桑,和他记忆里那个美貌温柔的少年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可他依然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好像任何时候都是宁静平和的。他这双眼睛像过分清澈的溪塘,盛不下一丝一毫追名逐利的野心波澜和****。
秦书鸿没来由地想起当年,那个不顾家人阻碍铁了心要进入演艺圈的自己,心里突然起了几分对于知己的惺惺相惜之意,他也学着任远舟的模样望着远方放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最后的话题自然而然落到黎姜身上:“你和黎姜是怎么认识的?”
任远舟回忆了一下:“去年年底的泰和年会,我原本想要帮她,结果因为自作聪明被打晕了。”
换来的是秦书鸿毫不掩饰的嘲笑,任远舟也习惯了他的性格:“我当时可能是有点蠢。”
秦书鸿却难得没有出言讽刺,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什么?”任远舟没有听清,以为秦书鸿在问他对于以后的规划:“我得先把手头的戏拍好再谈以后。”
“等这部电影拍完了,我得去找个老师好好练习一下台词,卢导说我的台词有点差,他给我介绍了一个话剧团的前辈。”他认真掰着手指数着以后要做的事:“斐然姐可能已经帮我接好下一部戏了,她之前和我说过,要以全年无休的敬业精神去拍戏。”
他看向秦书鸿,笑道:“当然还是得感谢秦老师这些天对我的指导和照顾,如果非要说自己有什么理想的话,我很想成为想您一样的人。”
秦书鸿道:“你这个理想简直是痴心妄想,以及我什么时候指导照顾过你?”
任远舟最近摸清了他的脾气:“您能别这么破坏气氛成吗?我情绪都到嗓子眼了。”
秦书鸿没有继续开玩笑,只是摁灭了手中的烟,状若不经意地提及:“那黎姜呢?我听说最近写你俩的八卦都有好几百个版本了。”
几百个版本的八卦笔墨横飞天花乱坠,却没有一个版本愿意阐述他爱上黎姜的简单原因。任远舟逐渐学会了坦然接受各种社交网络上的纷乱流言,总归他和黎姜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些唾沫星子溺亡。
可是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选择遵从内心的想法如实道:“我不知道。”
流言如沸,他可以继续掩耳盗铃,但不代表黎姜也一直会。以他今日的籍籍无名,一段备受争议的感情或许并不会裁断他的一生,但对于在黎家处境艰难如履薄冰的黎姜来说,所谓的毫不起眼也举足轻重。
所以在媒体对他的居心大加揣测的时候,他没有幼稚地仗着黎姜如今的偏爱耀武扬威,除了最初的澄清,他始终缄默。
他看过黎姜从前的采访,他知道黎姜是个聪明缜密到近乎可以用算计精明来形容的商人,他不确定感情在黎姜的商业版图规划中价值几何,但他不能不为黎姜的以后考虑,即使这个以后可能与他无关。
他解释道:“未来的事情,我也说不准。有些事情也不能想得太好,一旦想得太多太好,就容易过分贪心。”
秦书鸿却毫不避讳:“你还是担心你俩会分手。”
任远舟笑道:“谈恋爱总有分手的可能吧?这又不是动画片,开始了就可以一直不用考虑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那如果有一天你俩真分手了,你要怎么办?”秦书鸿难得又加了一句解释:“我随口问问,不是要咒你俩分手的意思。”
任远舟挠挠头,有些为难:“这我还真没想过,谁谈恋爱老想着分手之后的事儿啊。不过如果真的分手了,泰星和斐然姐肯定不会继续要我,到时候估计也没这么好的机会和名导影帝合作,只能去跑龙套了。”
秦书鸿揽过他的肩,哄小孩般道:“没事,以后你和泰星解约了,就来找哥,哥开个工作室,就捧你一个。”
任远舟捶了一下他的肩,笑道:“您大我快一轮呢,叫哥显得我没礼貌,还是得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