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之后 第15章 登云路

沉衣谷谷主唐盈早些年是个放荡不羁的人，虽然继承了沉衣谷但是醉心丹药与毒术对于谷内一应事务都不甚关心，甚至做出丢下谷内众人一声不吭自己出去流浪这种事，一年后带回来一个襁褓内的婴儿宣布其为下一任继承人。

这襁褓内的婴儿就是唐秋月。

因为这些事情，谷内众人当初没少抱怨。不过抱怨归抱怨，唐盈虽然为人不靠谱了些，但能力是没有人不认同的。何况沉衣谷唐氏一族作为主要一脉传承多年……

凑合凑合过得了，还能离咋滴。

跟着霍无双一同前来寿宴的宁天烛面对着嫌弃她走的慢的小少年也是这么想的。

在第三次小跑起来后，宁天烛无比后悔同意聂无双散步于桃林中的请求，然后让自家丫鬟们先走了。

“霍哥哥，再走慢一点吧。”她好不容易赶到他的身旁再次说道。

白霜本就体弱，平日里养的好些倒还看不出什么，跟正常人没两样，但是这其中不代表她能跟一个修士比速度。

所以说，为什么散个步要走这么快啊！如果他早说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那么刚才她也不会立刻答应下来啊！她只是想刷个白月光值而已！

霍无双脚步一顿，短短一段路，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已经停了多少次了。

宁天烛刚松了口气还没拧眉抱怨，就听得系统道：【白月光—2，来源霍无双，现总值为7874。】

白月光值竟然掉了。

霍小少爷！你是真少爷！她不过是让你走慢一点等等她而已你至于吗？！

好好好，好的很。

原本的微小怨念一梗，不上不下，吐也不是咽也难熬。

她扯住了霍无双手臂。

【白月光值—1，来源霍无双，现总值7873。警告，白月光值已连续两次下降，总值低于1000将宣布任务失败。】

宁天烛：……

面前霍无双有些迟疑担忧问道：“怎么了青女？你可是……累了？”

他抬首看了看两人的来路。

系统声又响起：【白月光值-1，来源霍无双，现总值7872。】

宁天烛：……

尼玛，霍无双！白瞎你长了一副漂亮脸蛋，怪不得霍家父母叫你小子混世魔王呢！

她轻轻收回了手，暗地里胡乱怒骂一通。

林间，清雅小少女微笑软声道：“此地风景甚好，早听闻沉衣谷法阵奇妙，如今七月桃花依旧。本就是为了观景才下车，为何要匆匆向前而去？”

面前眉宇精致初显冷峻的霍无双怔愣一下转头看向了桃林。

小路幽静，芳草萋萋，粉色桃花晃动落于带着露水的地面，沾湿后于微光下显露半透明的脉络，鼻尖一抹苦涩桃花香，鸟虫相鸣。

宁天烛道：“此处亦有禅意可参。”

这倒不是宁天烛随意瞎编，这些年她常去慧能禅师那里走动也学了些皮毛——因着那禅师也能增加白月光值，虽然很少，但是聊胜于无嘛，而且多结交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

通过系统的介绍，宁天烛知道了慧能禅师可能与东边佛国的万德寺有关，是个比较厉害的人物。

关于这等人物为何要与自己结交，宁天烛想不明白。但逐渐的她也就不去纠结了，靠人靠物不如靠己，本就不托身于他人，那么也就没什么好探究的了。

“你喜欢修禅？”霍无双转头问道，一双琉璃眸子宁静。

宁天烛没直接回答，反而说了另一件事，道：“去年圆月夜我生了场大病，母亲遣人请慧能禅师为我祈福。唐谷主为我写了药方，药材敛来，独缺一味清明果。后这一味你猜是谁帮我寻到的？”

霍无双颦眉不语。

那时听说他正为修炼之事犯难是闭关的紧要时刻，宁天烛并没在信里提及自己的情况。她本就大病小灾不断，后来也就一直也没说，所以他应当不知。

宁天烛接着解谜道：“是家中的一位小仆从。”

那仆从名为宋错，本是街上一个以盗窃为生的小团伙中的一员，听说还涉嫌拐卖人口。宁天烛帮衙门钓鱼的时候于街上遇到了他，后来衙门收网，宁天烛对于这个当时对她使眼色让她跑的小少年很好奇。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少年是被从外地拐到此处，因着天赋异禀所以留下来当了团伙中的哨子。衙门念在少年来历又因他在抓捕过程中戴罪立功便免了他的刑期，关了几日就放了出来，宁天烛之后就未关注此事了。

而少年拐来时太过年少，辗转间已不记前尘，除却偷抢拐卖并无安身立命之法，离开衙门不久后就又流落街头。

接着，宁天烛于街上采买便又碰到了少年。

宝月冷然抓住那少年反折他的手到后背让他没法反抗，另一只手里拿着搜出的钱袋道：“小姐，前段时间您才帮忙清理的祸患如今才刚几日又冒了头，这衙门做事忒不靠谱。”

说罢要扭送他去官衙。

宁天烛却觉得他眼熟道：“等一下，你抬起头来。”

少年抬头这才让宁天烛认了出来。

“怎么是你？为何又在街上偷东西？”

少年低着头声音带着沙哑：“饿了。”

大丫鬟皱眉往前一步问道：“当初衙门遣散你没给你遣送费吗？”

足足三两黄金两吊铜钱，是她从府上包了亲自送过去的。

少年闭嘴不言。

宁天烛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宋错。”

“这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吗？”怎会给自家小孩起这样不吉利的名字。

少年抬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又道：“不是…………领头的武大起的。”他只记得自己姓宋，具体叫什么却已不知。

宁天烛迟疑片刻道：“我府上还缺一喂马小厮，你可愿意随我回去？不签卖身契，算长工。”

宝月顿了顿放开了手底下辖制的少年。

巷子内角落腐叶无人扫，灰糟糟地团成一团。

少年垂着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把宁天烛吓了一跳，他哑声艰涩道：“请小姐重新赐名。”

宁天烛有些为难。有一个宝月已叫她头疼，她不欲将自己的时间与耐心再分给其他过路人。

“你我萍水相逢不必行如此厚礼，既你愿意便跟我们一道回去就是了。”她偏了偏头示意宝月将人扶起。

少年不起只道：“我自知悔过愿斩断前尘，再不做此肮脏营生，还请小姐赐名。”

宁天烛苦笑道：“你不知，我府上众人连带亲友都说我起名是有些灵验的，不好再给人随便起名。”

少年神色倔强。

宝月心间薄怒，要开口斥责。不知是学了谁，如今她说话颇有一种扎心之意。

宁天烛本意是帮忙不是结仇，连忙道：“虽我不欲给你起名，不过你这名确实凶恶了些……这样吧虽你还未及弱冠，但已有自立之意，我替你取个小字可好？”

少女面容清雅柔美初显国色，说话温婉可人亦有主事之能。

宋错轻轻点了点头，唇角淤痕青紫。

宁天烛道：“那就叫知悔吧。从今天起希望你改错知悔。”

后半句她放轻了声音道：“那你以后莫要再做错事了吧？”

宋错抿了抿唇，疼痛如约而至，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气音哑声道：“……嗯。”

大丫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掏出手帕丢了过去，道：“你可莫怪宝月下手狠，你偷谁的钱袋不好谁让你偏偷我们家小姐的？小公子快擦擦你的眼泪吧，莫要惹得我们家小姐也流泪，那我可真恼了。”

＊

沉衣谷桃花林中，宁天烛略有感慨的道：“因他是从西边来的，所以恰巧知道清明果的下落，于是及时带领着人地为我取了回来。”

“我醒来时慧能禅师同我说：因果相生，度人实则亦度己。我觉得他说的颇有些道理。可见参禅久了对于一些事情大概也就看的更通透了。”

听了宁天烛这一趟心路历程，霍无双却问道：“你很在意那个宋错？”

宁天烛：？

啊？这是重点吗？

她温言道：“为何这样说？家中的每一个人我都很在意啊，父亲母亲宝月玲珑……孃孃霍先生霍哥哥…………。”

名字数了一通，到最后连唐谷主都算了进去。

霍无双想了片刻，找不出能生气的点来，因她确实如她所言一般大公无私。

他想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出口却略显冷淡道：“你确实该去修禅。”

宁天烛：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小小少年一张漂亮俊秀的脸上于光下白皙如玉，睫毛长而密，红色浅金外衫于额间印相互映衬，领间露出一抹白色衣领，眸色清浅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耳边系统播报声响起：【白月光值＋10，来源霍无双。】

宁天烛遂不再探究。

但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霍哥哥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呀。”

霍无双与唐盈不能说是她的命根子，但也是立身的根本吧。

少女脸上闪过调皮的笑。

【白月光值—2，来源霍无双。】

霍无双缓和了神情扬了扬自己的下巴道：“那看来你这禅参的还是不够到位。”

宁天烛：……我谢谢您嘞。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又维持成一种合适的弧度。

作为一个人就贡献了5000白月光值的霍无双，对于宁天烛而言是比较特殊的。谁能不喜欢一个睡觉时都能蹭蹭往上涨的行走的白月光机器呢？不过随着霍无双的年龄增长，这白月光值不光变得难刷，而且有时竟然还会倒退，这让宁天烛内心变得拘谨起来，还混合着一些恼羞成怒的恐惧。

系统给的死亡时间是她十八岁，还有五六年，宁天烛不想节外生枝，哪怕维持原有不变她也知足了。

这些年她努力去做一个标准的‘仙女’，恨不得只食甘露生活。挤的是奶，吃的是草，付出了数不清的努力，如果真的如系统所说崩了形象功亏一篑，她真的会被自己当场气死。

这并不是说世界上并没有这样的‘仙女’，只是可悲的是宁天烛不是。她努力去朝那完美靠拢，然而尽管再怎么相似，内里不同，反倒害怕自己于外人看来太过拙劣。

宁天烛活的很不痛快，白月光值越增加，她的人设越稳固，她活的就越不痛快、越小心谨慎。就像一个外边金尊玉贵的小瓷人，生怕磕破自己的外表露出内里没那么美好的泥胎。

然而事无回头之路，她付出了太多，接受不了自己的沉没成本。于是只好咬着牙不管怎么样，一条路去走到黑。

宁天烛欲要上前折一桃枝相赠慧能禅师。他四处悟法，最是喜欢这种东西。

忽听其他小路传来脚步声，宁天烛侧头看去，见到沉衣谷谷主唐盈后面跟着一位青衣男子往这边走来。

见到两个小孩唐盈脚步一顿。

宁天烛率先打破这不知为何略微尴尬的气氛行礼道：“唐谷主好。”

桃树下少女捧着一截桃枝，眸光潋滟还带着三分天真：“您二位也是来赏花的吗？”

唐盈松了口气道：“正是，这里桃花最艳……往东还有海棠亦是好看，你们两个若是喜欢可去瞧瞧。”

此地微风拂面略有寒凉，可一向对她行为要求严格、恐她作死的唐盈却半点没提意见，这让宁天烛心中微微诧异。

她笑着应下道：“好，多谢谷主了。”目光却从后面男人有些松散的衣襟，以及唐盈鬓间的桃花收回，不动声色。

唐盈知晓这小少女心有七窍、人玲珑，故而心里有些乱，保持着严肃点了点头，红了耳尖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