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今天可以玩游戏吗?”林小小稚声稚气地问,她是船上老人的孙女,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期待。
推枣磨是一种很简单的小游戏,姜序哄小孩教的。
现下的枣子不值钱,拿三两只圆滚一些的冬枣环切掉一半露出枣核,然后用三根小竹签插在下端就可以立在桌面上。接着找来一根细竹蔑,两端各扎上一枚小冬枣,放在枣核的尖尖上,几个小孩轮流轻轻拨动竹蔑的一端让它转起来,失去平衡掉下去就输了。
孩童们真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这游戏需要耐心,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姜序每天会给累积获胜的小孩一张粗麻纸,他们可宝贝了。
但林小小不是真的来玩游戏的,她姐姐给了一颗糖让她来的。
“小小,不准打扰人家!”林云云是小小的姐姐,她脸上带了红晕,“抱歉,姜先生。小小贪玩。”
“不碍事。小小,我今天要带余大哥哥写功课,下次再邀请小小一起玩。”
“好吧……”林小小瘪嘴。
有约在先,姜序没有多聊就回去了。许明霁在一旁揶揄,有人遇上了野桃花。
“姐姐,先生真的会入赘我们家吗?”
“嘘,你小点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林云云嘴上训斥,眼睛可一直没离开过姜序的背影,一个会读书识字的高大男子,要比这船上所有的腥臭男人都好。
她见许明霁和姜序走得那么近,两人嬉笑,面上不喜。许娘子本就残疾,又高又壮还不能生育,怎好意思日日出房门玩闹的,真不知羞愧。
娘亲和自己说过的,船上适婚女子没有比自己条件更好的了。虽然爷爷试探过姜序的口风,被婉拒了,但她相信姜序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风和残阳在江面上翩翩然,浮光跃金。
小黑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干煸小鱼。船上的这些小鱼都不值钱,刺多肉少,因而许明霁常常拿走一些让姜序给自己煮汤,去过原始森林夏令营的人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会做饭,但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好在食材足够新鲜,煎过的小鱼加水加盐就能煮出奶白的汤水,有时靠岸还能买点葱切了点缀。但有籽的鱼,小黑都不让动,要干煸了“上供”给他,猫猫专属。
「姜序是要被撬墙角了吗?」
「三人行?莫非会有……夹心饼干?」
「都说了让你少看些□□奇闻!成何体统!」
「到底谁看?你没长眼睛?」
小黑又抱着后腿蹬自己下巴了。
许明霁心想太久没给小黑“驱魔”了,抱起来一顿乱摸。
往后姜序课后都以多照顾命苦的余大为由,避着林家的姐妹。许明霁这个抱臂在旁看戏的,指望不上。
天黑了,星星从江河尽头攀上天空,月亮也拉开了云帘,又是一日,他们离泗洲的码头不远了。
几日后,清晨。
许明霁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他抱着小黑姜序拿行李,正要道别。
“姜先生!”是林云云,她全然不顾许明霁就在旁边,眼角甚至有些哭过的红意,“这个钱袋送你,缝的不好,你收下吧。”
姜序一脸为难,很想直接问姑娘没看见我“已婚”吗。许明霁见这人一根筋,直接挡在姜序身前。
“谢谢林姑娘的好意。可我家这口子用不惯这精细玩意,还望林姑娘另觅良人。”
既然先前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多番推脱都无用,那许明霁干脆把话说清楚了,避免给人留些不清不楚的念想。
“你!你们不识好歹!”林云云扔下钱袋,扭头就跑了。
劝阻孙女无果的老人家叹口气上前打圆场,他其实也有私心,留下一个识字的先生并无坏处,可受人恩惠他也不好强留。
“姜先生,你莫怪。是我这个老头子曾在在云云面前念叨了几句。”
“呵。”许明霁嗤笑出声,他人站在这道歉的对象都没有他。
“多谢老人家抬举。我们能在船上谋生,谢过老人家的引荐。”
“不足挂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珍重。”
泗州码头很热闹,收鱼的、讲价的、盘问来往船只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哪里都不像是经历过水灾和疫情的城市。
王玚从进城到落脚的府邸前,这段路不仅不见困苦,反而欣欣向荣,不正常。
“王公子,咱家就在此处等着。”
府邸是个三进大院,李大监已有怒容,站在门前头不愿跨进半步。
这州府好大的威势,京城里来的大人物都不出城迎接,体谅他忙于救灾便罢,可如今已到门前,只有下人来开门算是个什么东西。
“各位大人,就请随我进府,莫叫里头的谢老夫人和杜大人久等。”
李大监怒极而笑,不教教规矩,什么狗东西都敢爬到自己头上了。
他抽出随侍的佩刀,直接割破了那人的喉咙。
血溅了一地。
“呸,脏了我的手。”李大监让随侍替自己擦干净沾上的污物,他转头看王玚。
王玚坐在轿子上,一脸冷漠。
“我奉朝中之命前来赈灾,得旨可诛杀一切害民之犬。”
王家的护卫听见后纷纷亮刀剑,一时间剑拔弩张。门房连滚带爬地往里通报。
京城王家的探子仍在各处搜寻许明霁的下落,五甲归来已久,方才接了主子的命令,正在泗州城里探查情形。
原是为了应付京官,把无家可归的流民都强制驱赶到城东一处村子里。
士兵镇守,一片人间炼狱。
五甲把这些通通看在眼里,立马动身回去禀报,路上意外遇见一只黑猫,口中衔着些什么飞奔而过。瞧着与小黑十分相似,疑虑一瞬,但许明霁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泗州,便不去追究。
那只黑猫确实是小黑,许明霁和姜序入城后就遇到了麻烦。
泗州是南江一带最富足的城,即使遭遇洪水与疫病仍可勉力维持繁华,因而周围的城镇都有人来投奔。
一时无处落脚的人们可以选择交“入城费”,就能住进收容所里,否则,就会被驱赶。若是瞧着似有病症,那便先收了钱再通通赶到村子里,关起来自生自灭。
虽然许明霁和姜序有意装得贫苦,不忘在指甲缝留下泥污,可还是被拦下索要钱财。
不是京城里来的,也不是王家护卫的打扮,许明霁选择了先不声张,大部分银钱装进小包袱里让小黑带走藏起来,他们给了剩余的大部分。
“有钱磨叽个什么劲。”城门的士兵满脸干瘦的尖嘴猴腮相,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给这两人过了。
“你媳妇虽然丑了些,也太过高了,可瞧着腰身还不错,若是你愿……”
姜序怒目而视,士兵哈哈笑作一团。许明霁忍下了这一口气,被姜序护着离开,他们打算今日先在最底层摸清一下情况,再去找王玚。
收容所,王家的护卫威武有序,他们来接管这地方。
大致是提前吩咐过,收容所的卫生状况还不错,免费的粥也不是稀稀拉拉的,还配了一个馒头,如此看来,好像这里的赈灾情况已有成效。
但许明霁在粥里喝出了沙子,床铺瞧着干净,翻开一看内里破烂发臭。
“外地来的吧?”
“这位大哥有何指教?”姜序站在前头。
许明霁看着隐隐抱团的几人,一脸地痞相,也起身暗暗警惕。
“不用紧张,只是想告诉小兄弟一个道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要钱?”
“小兄弟,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若是想孝敬一下我们大哥,我们大哥自然也会在吃住上优待你们。”
“给。”许明霁甚至没有犹豫一下,直接掏出剩下的一串铜钱,给了一半,“我们也还需要,只能给这么多。”
“上道。被子我们拿去换洗了,下午应该就晾干了。”
三五地痞勾肩搭背地走了。
“为什么要给他们?”姜序不心疼钱,但他清楚许明霁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争论没意义,万一打起来输了,现下的处境会更加难。打赢了,他们更是要打回来,不值当。”
“哦?”姜序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许明霁,“又有什么好点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一块碎银,我会想办法不经意间露给他们看。”
“王家的护卫?”
“嗯。”
再去领粥食,果然和许明霁预想的一样,仍是掺着沙子的,馒头也是馊的。
“小兄弟,这些官府发下来的吃食本就不多,我们只好先紧着自己人了。”
许明霁捏紧拳头,状似不忿。姜序似在劝他。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了,想来各位也不至于逼人上绝路。”
“说这话就难听了。我们可从不欺负新人,况且你娘子衣袖里的银两,没藏仔细啊。”
许明霁忽然慌了神,一脸做错事的紧张。
“那是给家里老祖母的棺材本,别欺人太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常常在庭院外守着的门卫进来了。
“你二人为何在此闹事?”
这人没问发生了什么,出口就给事情定了性,估摸着也是一丘之貉。周围三三两两的人反倒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都看了过来,或是担心新来的夫妻,或是在找乐子。
“大哥,您来的刚好!这新来的不懂规矩。”
“这收容所已是其他州府没有的优待,怎的不识好歹还来闹事,安分点。”
门卫说着还不忘耍耍手里的杀威棒。
许明霁没有回话,他在等,很快就等到了王家护卫,他们刚接手必定会来巡视。
收容所里的人和本地人拉帮结派,欺负弱小,可实际上他们还是怕的,不然也不会把脏的臭的都藏起来。
“大人,我们这个院里的秩序管理的可好了。我领您好好瞧一瞧。”
“今日之事,且散了。”门卫赶紧让人走开。
许明霁端着粥就冲出门,往王家护卫面前一泼,粥里的沙石淌了一地。
“这就是赈灾食粮吗?乞人不屑也,猪狗不食焉。”
坏事了,门卫举起棒子就要打人,嘴里喊着:“说的什么假话!”
那护卫喝止滥用武力。
“大人冤枉啊!这人满嘴假话,不信大人您去问问院子里的人!”
许明霁也不反驳,只是满脸后怕和气懑,姜序护着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勾手示意。
一直躲在人群后的小孩,手里拿着许明霁给的几文钱,突然放声大哭,怎么都哄不住。
“饿……娘,我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
“想来你也和他们沆瀣一气,我们走!”
姜序拉着许明霁就要走。
王家护卫看的一清二楚,这些人分明在欺负新来的外乡人,这小兄弟要不是今日遇上了自己,恐怕只是讨口饭就要被谋财害命。
“小兄弟,你们不必离开。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缺的字数明天都会补回来!考完试今天睡得像猪一样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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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初到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