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开始吃吃喝喝。
望着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林念之兴趣缺缺,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唯一不陌生的,还不如陌生呢。
她随意夹了两口面前的菜,味同嚼蜡,便放下筷子托腮放空。她身旁的江月白,拿了块水果象征性意思一番,也没再有其他动作,两人身旁似自带结界,周边人虽好奇但也没人同她们生硬寒暄。
不一会,陆蓁蓁桑榆和伴娘一起来敬酒。一圈走完后停在林念之和江月白中间,坐着的两人几乎同时起身。
还未来得及开口,江月白侧方一个小孩举着个大鸡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眼看油腻腻的大鸡腿就要蹭上她裤腿,林念之条件反射似的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自己身边,鸡腿堪堪擦着江月白鞋边落在地上。
江月白移动间身子前倾,鼻尖不经意擦过林念之发顶,淡淡的洗发水味道飘进鼻尖,她不自觉耸了下鼻翼,以期嗅到更多清香。
桑榆顺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小孩,笑道:“乐乐,跑慢点。”
看着小孩乐呵呵跑开,桑榆直起身给几人简单介绍后,开玩笑:“小北,你误打误撞成了我堂姐的恩人了,她洁癖得很,要是被这鸡腿沾上,指不定这会怎么着了呢。”
“没有。”江月白淡淡斜扫桑榆一眼,瞟见地上的油腿子,心下隐隐不适,复又侧脸眼含感激望向林念之。
“谢谢。”
“不用。”
林念之拉过江月白后便很快松手,可两人原本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缩没了,她们垂落的手背若有似无贴蹭在一起,两人心头均漾起涟漪。
林念之不动声色将手移到身前,暗恼自己多管闲事,但那一瞬间手太快,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人拉过来了。
她穿着件浅蓝色休闲衬衣,凑巧江月白也穿着衬衫,湖蓝色缎面的,靠近后莫名显出穿情侣装的即视感。
小半头的身高差,一串默契十足的动作,显的特般配,陆蓁蓁猛然想到林念之的话。
高的,帅的。
这可不送眼前了嘛!她心思活络起来,笑说:“姐,我刚想起来你和我家小北住挺近,等会能麻烦你捎她一程吗?”
江月白瞟了眼林念之,快速抿唇:“可以。”
“不用麻烦。”
“不是说好我等会顺道送小北吗?”
林念之眉间藏着不易发现的不悦,和大喇喇的吴默然几乎同时开口。
江月白垂落的手指动了动,慢半拍补充,“不麻烦。”
陆蓁蓁利落回头,对身后的吴默然挤了挤眼,用夸张明显的口型无声道:“高的帅的。”然后煞有其事提醒:“你等下不是要赶时间送东东去机场吗?”
“哦,哦,对对对,忘了忘了,小北不习惯坐车太久,不好跟我一起来回折腾,那就麻烦堂姐了。”秒懂的吴默然开始找补。
“······”不过脑子都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算盘,林念之忍住无语,暗暗飞了个眼刀,依然拒绝:“我打车回去。”
陆蓁蓁并未被林念之的眼神镇住,忽略她的话举杯笑得开怀:“小北,咱们几个喝一个,祝咱们都越来越好,希望你早日找到又高又帅的对象。”话落,点了下桑榆手背,笑看向江月白。
“姐,一家人,不介意一起吧?”桑榆说。
“不会。”江月白回话的声音慢悠悠,她因为林念之的接连拒绝有些愣神。
碰杯喝过酒,陆蓁蓁几人要去下一桌,临走前陆蓁蓁轻飘飘道:“那就这么说好了啊,姐,你等下别忘了捎上我家小北。”
“嗯。”江月白看眼林念之,抿唇淡淡的雀跃。
·
万里无云的黄道吉日,婚宴结束时突然变成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雨来得猝不及防。
江月白把车靠在路边,等着还在宴会厅门口,正跟陆蓁蓁她们送客的林念之。
她早餐没顾上吃,婚宴也只吃了块水果,这会有些许饿意,中控台上放着两根蛋白棒,她挤了一泵免洗洗手液在掌心,悉心净手。
雨势渐大。
罗绮毕业后回了老家,其余三人都留在安北,异地见面少了许多,送完客人,分别前几人止不住多聊了会儿。
“雨大了,小桑堂姐还在那边等着呢,今天就先散了吧。”罗绮看了眼远处撑着伞站在车旁的江月白,柔声道。
江月白吃完手中的蛋白棒,把包装袋叠至很小,扣紧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恰好留意到那边几人看向自己,料想是聊完了,她撑着伞直接走过去。
路面不平整,偶有地砖松动的坑洼不平处存了积水,江月白为了躲开那些地方,走的位置很跳脱,但是并不慢,跟踏着凌波微步似的。
“去吧,堂姐来接你了~”吴默然嘻嘻哈哈不大正经。
林念之压根没想过跟江月白一起回去,婚宴结束时,她直接去找陆蓁蓁几人,陪着她们在门口给宾客递送伴手礼。
江月白路过门口,接过林念之手上伴手礼,凑近点说了句:“我去开车,在路边等你。”不等林念之回答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多熟呢。
虽说心下不愿,但人在雨中等了这么久,为免陆蓁蓁难做不好再拒绝。反正之后也不会再见,就再忍一会儿。
林念之敛眉对身边几人说:“那我先走了。”
江月白见林念之款款走来,在廊檐边站定,朝另外几人点头示意。
雨滴敲打着伞面“啪嗒啪嗒”似伴奏似混响,两人沉默不语,伞的大半朝着林念之倾斜。
“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北今天···怪怪的?”罗绮细心,总觉得林念之转身前的眼神有些复杂。
“好像是有点,刚也没讲几句话。”吴默然一回味也觉出点反常,虽然林念之没她话多,但平时聊天也都会接话,而且刚才她明显的玩笑打趣,林念之并未回怼,很不符合这人以往的风格。
陆蓁蓁人逢喜事,没想太多,“可能今天太吵了,陌生人太多了吧。”
雨天,共撑一伞,不过才认识的人,步调出奇一致,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望去挺像一对默契的恋人。
江月白的车是辆白色大众揽境,容易显脏的颜色却很干净,刚至车旁,林念之准备拉开后门。江月白已经快她一步将副驾拉开,探出伞外的衣袖瞬间有了点点深色。
她手扶着车门,“坐前边吧,舒服点。”想到合适的理由,江月白说得一本正经。
林念之望着她沾上雨水骨节分明的手,垂眼顿了半秒,顺着打开的门利落地坐了进去。
江月白边系安全带边问:“你住哪?”
“海港二路,绿苑。”林念之回她。
江月白眉眼微动,声音连带着轻快,“绿苑碧水云天吗?”
这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精确到海港二路,独一份的名,本地人都习惯性简称绿苑。林念之将落在中控台的视线移向窗外,轻声回应。
“嗯。”
“好巧,我也住那儿。”江月白的声音不是从前那种冷淡风,似乎还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可惜换林念之不想多言了。
“嗯。”
十年,人的变化还真是挺大。林念之望着车窗上缓缓滑落的细雨暗想。
话题被连声的“嗯”终结。
雨声淅沥,车厢静默。
没有皮革混杂着的烟草味,也没有劣质空心清新剂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闻起来很舒服,车开得也很平稳,平日一坐车就犯晕的感觉没有出现,林念之盯着车前不知疲倦的雨刮器神游愣神。
途径丁字路口,一百二十秒的红灯时间,江月白余光瞟了眼身旁的人,见林念之盯着中控台的位置,视线好像落在那支孤零零的蛋白棒上,她又找到话题了。
“饿吗?刚看你也没怎么吃东西。”
“不饿。”
话音刚落,静谧的车厢传来一阵清晰的胃鸣声。
林念之暗暗咬牙,眼睛无奈轻闭又睁开。江月白侧眸注意到她的表情,心觉有趣,情不自禁笑了下。
红灯时间还有一百秒,江月白挤了泵洗手液慢条斯理地净手。然后,前倾身子勾过中控台的蛋白棒拆开,递向副驾的人。
“吃点东西,前边还在堵车,回去差不多得一个小时后了。”
为什么短短几小时可以有这么多破事!肯定是和江月白八字不合,要不是有理智,林念之怕是真的要跳车跑路。
红灯倒计时开始闪烁。
江月白又柔声道:“快吃吧,饿肚子对身体不好。”见林念之迟迟不接,她小声催促:“红灯要结束了。”
一句话带着林念之穿过时间的洪流,被遗忘的不悦翻腾起来,她接过蛋白棒拿在手里,语气有些凌厉,“你不是有洁癖吗?你自己都不在车上吃,为什么让我吃?”
江月白的车是年前回到安北才买的,也就桑榆坐过几次,还都被她赶去后座,她适才想都没想打开副驾,反应过来自己都觉得诧异。
明明是一面之缘,可总有种想要靠近的感觉,身畔人望向她的第一眼,好像在用目光轻抚穿梭千年的爱人,之后还自然轻巧地帮她躲开油腻的鸡腿,她心底软软的,隐隐的欢愉。
她知晓自己的强迫症有些过分,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严重,好在不会影响别人,她也习惯了。但身边仅有的还算亲近的人,都或是玩笑或是认真地嫌弃过她毛病多、龟毛又爱瞎讲究。
可林念之听到桑榆说她洁癖的反应很淡然,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尤其适才她们默契躲避不平整的路面,她那瞬间居然起了幼稚的想法,想让脚下的路再远一点,想离她近一点。
江月白惊奇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不小心看到的。”林念之扶额,头疼。
虽然她这么多年习惯描摹江月白,但在她看来江月白就只是她生命长河的一个记忆碎片,好似路过见闻的一棵树、一条河,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风景,坦然对待便可。
她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同桌一场,只是简单有名有姓的记得,该是最基本的吧。是以被单方面遗忘的事,让她这一整天都特别不爽。
再次感受到江月白若有似无的特殊对待时,她努力压制的情绪有些失控,可不应该的话已经出口,她的心情更糟了几分。
林念之声音里的烦躁不加掩饰。
前方的车停下,江月白也跟着踩下刹车,得知林念之方才有暗中留意自己,她心底有一丝特别的感觉,认真看向旁边的人解释。
“我是有点强迫症,有时候确实会有不适感,但这会儿没有那种感觉,我不介意。”柔声细语,有些哄人的意味。
其实她想说的是:是你的话,我不介意。但好像很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
江月白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有这种情绪,可就是想让她开心,明媚的脸上就该是神采飞扬,阴郁沉闷不适合。
“真的!没关系的。”江月白笑望着她,眼神好似在说‘我对天发誓’。
车堵得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很喧嚣,她的世界却因为江月白的粲然一笑,瞬间沉寂下来。
胸腔里,半边心动,半边心塞。荒谬又可悲。
更生气了。
可笑的情难自禁···呵,我偏不要!林念之决然想,心动失衡的感觉渐渐被压下。
江月白:她看我了,她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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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