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郁辰帮素秋说话,李兮来不好反驳。只是笑道:“阿辰总是这样善良。不过我们之中也只有阿辰听出弹错的曲子,可见阿辰的琴艺高超。”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早就听闻郁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不就是‘一曲误,郁郎顾’,另我等大开眼界啊。”
郁辰礼貌道:“不过虚名而已,诸位过奖了。”
恰逢有新的表演者上台,舞姿曼妙。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不再追究素秋弹错琴的事情。
但素秋依旧不能放松,只因腿上的手总是不老实,时不时就动一下,痒痒的让他根本不能安生。他欲言又止地看向罪魁祸首,郁辰始终都是一副清淡如月的样子,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腿上又被摸了一下,这次的感觉尤其明显,素秋终于受不住这折磨人的痒意,隔着袖袍伸手压住了作乱的手。做完这一切后,他缩着脖子心虚到根本不敢抬头。
郁辰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反抗,嘴角不由勾出一抹弧度。索性也不再逗他,手也不动了。
李兮来眼尖注意到郁辰脸上的笑意,再看场上表演的舞蹈,有些试探地问道:“阿辰可是觉得这舞合心意?”
郁辰自然从善如流道:“轻歌曼舞,婀娜多姿。”
李兮来闻言愈发心酸,莫非郁辰还是更喜欢女人?
刚好座下郑公子说道:“这异域的胡旋舞就是不一样,节奏欢快。尤其这舞姬的腰可真细。啧啧。”
李兮来一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道:“郑兄有意,不如让她来陪你就是。”
说完他看郁辰脸色依旧没有变化,想了想吩咐道:“素秋,你低着头做什么,还不给郁公子倒酒?”
素秋闻言身子一动,脸色有些尴尬。只好移开压住腿的手,端起桌上的酒壶给郁辰倒酒。然后他双手端起酒杯说道:“郁公子,请喝酒。”
郁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再逗他,也作势伸出两只手去接酒杯,回道:“有劳了。”
两人手相接触之间,素秋便感觉手掌被勾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郁辰却是面不改色。
席间又响起了琵琶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几人喝酒的喝酒,听曲的听曲,调笑的调笑。今日宾客来了好几位,李兮来难免要兼顾一下其他人,不能只陪着郁辰。而且郁辰似乎只对琴有点兴趣,他只好让素秋好好招待一下。
郁辰放下酒杯,看着身边人局促的样子,指着旁边的琴问道:“这琴可有名字?”
提及自己的琴,素秋立即回道:“这琴只是普通的柳木制成,没有名字,只做平常弹曲所用。”
郁辰继续说道:“虽是柳木制成,但声音倒是清爽。而且这琴上的痕迹一看就是常年使用和爱护才导致的。你很喜欢弹琴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素秋这个问题。他被卖到南风馆后,因为姿色平平,且只对弹琴有一点天赋,便被嬷嬷安排专攻琴艺。否则他便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而南风馆不留吃白饭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他只是重复着练琴。是否真的喜欢弹琴,他自己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答案。
郁辰见状,心里便明白了,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曲子。素秋便也偶尔附和一下。
席间气氛热闹,众人兴致来了,免不了要多喝酒。推杯换盏之间,娇笑声,玩闹声,时间过得飞快。
郁辰估摸着时辰,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手指勾了勾素秋的掌心,低声道:“一会等我一起走。”
素秋闻言抿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回话。
很快船舱外进来一个下人,凑到李兮来耳边说道:“公子,酉时三刻了。”
李兮来闻言,起身说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感谢诸位今天来为在下庆祝生辰,在下感激不尽。来郑兄,冯兄,再满上最后一杯。”
看着夜色,众人也都明白宴会到达尾声。表演作陪的人先撤了下去,客人喝过最后一杯酒后,都心照不宣地开口告辞。再不走,就到宵禁时辰了。
今日不是什么节日,宵禁照常从戌时开始。此时刚好能卡着点回府,不会被金吾卫抓到。
李兮来送走其他人,最后挽留郁辰道:“阿辰,看这天色太晚,李府离得更近,要不今日随我回府歇息吧。你以前住过的院子时刻准备着。”
郁辰幼时随母亲到李府走动,遇天气不好时,确实在李府歇息过。
不过如今郁辰却是没有那个心思,他示意随侍的乌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说道:“我就不留宿了。这是陛下曾经赏赐的琉璃杯,今日作为寿礼送给你。”
李兮来虽然遗憾,不过还是接过礼物后笑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郁辰不欲与他多说,随即下船环视四周,意料之中没有看到想找的人,不过倒是看到前方几辆马车在疾走。他坐上马车,交代道:“马车快一点,追上前面的马车。”
素秋抱着琴和金铃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和来时一样。金铃喝了不少酒,脸色酡红,神色有些迷醉,笑着说道:“今天我对冯公子说了南风馆的位置,想必他明日应该会来找我了。那可是户部冯侍郎家的公子,身份还算金贵。”
素秋默默地抱着琴没有说话。金铃没有得到附和,有些不悦。不过他还是得意地说道:“今日李公子怎么对你那么冷淡,他不是你的老主顾吗?还是你看上那个郁公子了?”
提到郁公子,素秋抱琴的手不由紧了紧。想起郁公子临走前说的让自己等他一起走,素秋就是一阵心虚。自己不过一个乐师,跟随南风馆的马车回去才是正常,怎么能和郁公子一起走呢?
这样想着,素秋又心安理得起来。郁公子这样的人物,如天上明月,大概是对自己一时好奇吧。他没有看到自己应该就会走了,反正自己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金铃没有听到素秋回话,以为自己是说中他的心事了。他嗤笑一声说道:“素秋,你可知那郁公子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丞相之子,皇贵妃的弟弟,相貌出众又有才华。这样的人可不是我们能肖想的。不要以为人家对你和颜悦色两句,就觉得人家好相处,其实只是涵养好而已。你与其想着郁公子,不如抓紧李公子。李公子虽然比不上郁公子,但也算不错了。”
素秋心里虽然并不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
金铃以为是自己的说教有用,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让他差点摔倒。待他重新坐稳之后,嘴里骂骂咧咧地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素秋也跟着往外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拦住了他们的车。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对面的马车下来一个人,朝他们的马车走来。
那人停在马车外几步,拱手问道:“素秋公子可在车上?我家公子想要邀请公子同乘。”
金玲狐疑地看向素秋,无声地问道这是谁?竟敢当街拦下马车,而且这么礼貌,还称你为公子?
素秋也是满脑袋问号,这人他根本不认识。
金铃想了想,低声道:“难道是李公子?”
素秋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车厢里太久没有动静,那人又问道:“素秋公子,我家公子与你相约过的,现在他就在车里等着您了。”
素秋脑海一激灵,想到一个可能性。他犹豫着拒绝道:“麻烦请跟你家公子说,素秋粗鄙之身,就不上去叨扰了。烦请移开马车放行。”
那人没有动弹,只说道:“这话素秋公子还是自己和我家公子说吧。”
眼看着马车依旧被拦着,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被巡街的金吾卫逮住了。素秋想了想,还是放下琴下了马车,转头对金铃说道:“等下,你先回去吧。”
金玲虽然没有看出马车里是谁,但也知道难缠。他有心阻止,但却无计可施。只能皱着眉头,等先回去再说。
素秋随着传话的人到了拦路的马车边,车帘就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这正是才分开的郁辰。
郁辰见他呆立着不动,伸出手来说道:“上车。”
素秋看着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的握住,随即便被拉上马车。上了马车后,素秋立即想要缩回手,但没有成功。相反还因为力气使大了,马车一动,便倒在了郁辰怀里。
他连忙坐起身告罪道:“失礼了,郁公子。”
郁辰虚虚怀抱着他,笑道:“哪里失礼了,这样正好。”
素秋看着那张清冷矜贵的脸露出笑意,像是高山之雪化为春江之水,温柔可亲,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
郁辰却是接着问道:“不是说等我一起走吗?怎么没等我。”
素秋顿时有些心虚,眼神开始躲闪,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郁辰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