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峰的开车技术如何有待商榷,但是速度确实非比寻常,五点不到,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就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外的警戒线前。
周巡看见那车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下,愣了几秒才上前去迎。
“怎么开高亚楠的车来的?”
关宏峰下车:“刚送她回去,借用一下。”
他快步走到警戒线旁,接过一旁警员递来的鞋套戴上,周巡跟在他身后,默默的重复着他的动作,却罕见地一句话都没说。
“基本情况我都清楚了,”好在关宏峰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周巡叼了根烟在嘴里,“就刚才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些,血迹啊精斑啊,不过这现场还是挺精彩的,要不叫你来亲自看看呢。”
关宏峰余光里看见他的动作:“这一片可都是芦苇群,要是着起来,半个河岸都得燎没了。”
“哎,我不点。”周巡甩了下头发,又把烟拿在手里,“再说了那旁边不就是河,放心吧。”
对方回了他个无语的眼神,沿着芦苇群踩出来的小路向深处去。
——倒也不算很深,几步的功夫就能看到大片深褐色的痕迹,关宏峰快速环视了一遍周遭环境,和周巡推断的差不多。
“还没找到尸体?”几人已经默认了血迹主人的生还率。
“已经叫他们沿河去搜了,”周巡把那根烟掐在手指间,来会碾转,“大师,有什么建议吗,给点方向?”
关宏峰没急着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跨过现场的诸多痕迹,走到河边:“这水也不深,顺着下游找吧,漂不了太远,我估计最多也就三四百米。”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河岸两侧,继续道:“有可能会被河底的石头或者两岸的这些树根绊住,搜的时候多留意一下。”
“得嘞。”
“哎等会,”他叫住刚准备离开的周巡,“附近没有发现脚印一类的痕迹吗?”
“啧,你一说这个,原来是有的。”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关宏峰走向芦苇丛侧面的一条小路,“喏,现场就这么一条路,我估计啊,原本那个受害人和那什么嫌疑人,可能就是从这来的,嫌疑人也很有可能是原路返回的,我们来的时候附近就这一条人踩出来的路。”
周巡说着,扭头指了指二人来的那条路:“那个是后来为了进入现场新辟出来的。”
关宏峰蹲下身,辨别的非常费劲。如果现场是普通的泥土地,或者没长这么高的芦苇丛,只是普通的枯草地,说不准还能留下点什么脚印。不过看眼前这一大片倒伏的芦苇,确实留不下什么有效信息了。
他回身去观察现场最重要的线索——血迹。和周巡说的一致,血迹的主人应该是以站立姿态受伤的,而且一定是伤到了动脉才会留下这样的喷剂状血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在时候,这位施暴者甚至没有尝试清理,而是在把人丢进河里以后直接离开了现场。
现场只有一条路,说明他也确实是原路返回,来的时候关宏峰留意了地面,这里的土地基本上都是大片的碎石子,人踩上去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手电有吗?”
一旁正在勘验现场的小徐往随身的箱子里翻了翻,幸运的找到了一只仅剩的小手电。
“给,关队。”
关宏峰拿在手里,把光打在棕褐色的痕迹上,干涸的血迹把这些枯死的草秆附上了一层壳,手电的光穿过草秆的缝隙,一丝一缕的探寻着新的线索。
“哎?”小徐忽然开口,“哎,哎哎哎,关队,你把光打回去,就刚才那个位置——对对对。“
他手指着一块地儿,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赶忙抄起镊子,把它伸进草秆间的缝隙里。
紧接着,一块暗红色的不明物质被拽了出来。
“这是人体组织吧?”周巡在一旁搭话,看着小徐把这块东西丢进证物袋。
关宏峰刚想接过来看看,忽然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关老师!”
河岸边的枯树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跑。
“关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
周舒桐一脸惊喜,她还没靠近警戒线,就提前俯下身子想钻进来,结果不知道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去。
周巡撇了撇嘴:“哎呦你悠着点,别再给现场踩坏了——”
“哎呀!”
好不容易站住脚,还没走半步,又被草丛里的树根绊了一跤。周舒桐反应还算快,一把拽住眼前的东西想恢复平衡,只可惜她顺手抓的是绑在树上的警戒线。
于是不出意外的,连人带线都拍到地上了。
“——我他妈刚说完。”周巡都想给自己这张乌鸦嘴来两巴掌,“没事吧你?”
“没事,我没事!”周舒桐光速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脚。好在她摔的地方离案发现场还有点距离,周巡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警戒线重新系到树上去。
小周同志完全忽略了面前的这位直属上司,两眼放光的跑到关宏峰身侧。
“关老师,您出来啦?”
小徐默默的投来一个不可置信的目光,似乎是在佩服她的口不择言,悬在半空的手不知所措的举着。
“呃,我是说,您有什么新发现吗?”周舒桐立刻反应过来,试图覆盖自己上个问题。
关宏峰并没有对她的不客气表示不满,毕竟在她眼里,或者说在这些人眼里,自己被市局大张旗鼓地带走,可不到几个小时就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案发现场,继续做他的顾问破他的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关于这点,他自己也觉得怪异,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缘由。
“是人体组织。”关宏峰终于接过小徐手里的证物袋,回答了周巡先前的问题。
“我看看?”证物袋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被周巡拿了过去,他翻来覆去的没看出个花来,一直到关宏峰贴心的打来一束手电筒的光,这才看出点门道。
“——这个这个,纤维状结构,应该是肌肉组织吧?”
“看起来很像。”关宏峰肯定道,“边缘切口平整,应该是一把很锋利的武器,受害人应该遭受了不止一次伤害……”
他顿住语气,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沉思起来。
“为什么是不止一次呢?”周舒桐见缝插针地开口。
“来,你看看来,”周巡把证物袋递到她眼前,“这块组织两侧的切口都很平整,说明不是由利器刺入伤口后的扭动或拉扯,导致的肌肉撕裂,这块肉,很明显是被人反复刺入同一个位置才被割下来。”
上完课,他又看向关宏峰:“老关,想到什么了?”
“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周巡愣住:“啊,这个之前我们就看出来了,确实有点奇怪哈。”
“不,我是说……”他脱下一次性手套,“就算受害人是自愿被伤害的,在第一次刺入后,人会因为疼痛做出本能的挣扎反应才对,而现场……”
“太干净了。”周巡终于反应过来,“对啊,这现场也太他妈干净了,就算被捅的这个真是个受虐狂,这一刀下去也应该有点反应啊?”
关宏峰沉默了几秒,大概是没得出什么结论,于是放弃了浪费时间的思考:“差不多就收队吧,回去做一下血液检测。”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周巡拦下周舒桐,叫她跟着现场勘验队工作,自己则跟了上去。
“哎,老关——”
“你之前想跟我聊什么?”赶在周巡开口之前,关宏峰先发制人。
“啊?”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单腿蹦着把脚上的鞋套踹下来,丢到专用的垃圾桶里。
“上午,在陵园,你不是说要和我聊聊?”
“啊。”
终于转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周巡大脑转的飞快,即便到了现在,他依旧没想好究竟要不要拆穿二人的把戏。
“那个谁,林嘉茵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口,周巡就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关宏峰盯着他,终于察觉出来异样。
“你上午准备问我这个?”
狗都不信。
见他这么回答,大约也是在回避林嘉茵的问题,不过这短暂的一来一回,让周巡想好了对策。
“哎,我是想说化工厂那个事儿。”他挠了挠额头,“就你进去那会,市局下的命令,叶方舟的案子正式移交给海港了。”
“什么?”关宏峰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因为刘长永?”
“对啊。”周巡终于得空叼了根烟在嘴里,他靠在自己的汽车盖前,默默的点上,“左右就是查来查去,化工厂和叶方舟都和刘长永的死有关,老刘的案子不就在海港手里吗?上面索性大手一批,全他妈给划过去了。”
他吐了口烟:“老关,叶方舟身上,可不仅仅是一个老刘这么简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二者都心知肚明。叶方舟的复杂性不言而喻,老刘的死,那批失枪,甚至213案都和他有关,周巡本来是准备放开拳脚,接着叶方舟的死,好好查一查这背后的来龙去脉,结果“移交海港”这四个字一出来,他现在是彻底哑火了。
“但我不可能不查。”他继续道。
关宏峰隐隐觉得,这句话可不只是在说叶方舟,他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天快黑了,老关。”一句晦暗不明的话,“回队里吧。”
“我得把车还回去。”一个勉强合理的理由。
“害,你说你,当时直接打车来不就好了,非得开人车——这下好了,还得白跑一趟。”
“没打着。”关宏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当时不是着急过来,没想那么多。”
“那我要不跟着你?”周巡打开车门,“正好你把车放下,我再拉你回来。”
“不用了,你先回队里吧。我打车回来。”
“不怕打不着啊?”
“又不着急。”
周巡笑了笑,终于放过了这个蹩脚的理由:“成,那我先回队里。”
下章准备写双关历史性会面(不是)
私以为大小关和解应该不会很简单,准备让他俩再别扭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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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