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 第63章 第 63 章

“小黄，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

杨树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从座位上起身，绕过办公桌，站到了黄元贠的对面，犹豫了很久，还是继续说道，

“很久以后也许你就会明白年龄真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差距，我们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接受，这巨大的鸿沟一定需要某些东西去填补，如同物质，如同阅历。

你会在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一刻清楚的明白你们俩之间的差距隔着跨不过去的那些年，你们的烦恼和谈论的生活都不尽相同，甚至说最重要的是你们的生活方式，你们背后的资源和财力，我是个太过现实的人，所以从来不愿意给你回应，”

杨树勾起了一个难看的嘴角，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劝慰眼前这个已经被她说道眼圈发红的孩子，他还那么年轻，却第一次便遇到她这样狠心的人，

“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接近爱情的近似值，差一点也都是不圆满。”

杨树身边不是没有年龄差的很多却又在一起的情侣，甚至于符文今的初恋就是她第一次进入职场时认识的一个摄影师。

那男人应该要比她大上十岁，早早便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对于符文今这种新人更是照顾有加，所以情愫便天然在这种吊桥效应下产生。

符文今把他当成自己的偶像，从没想到有一天能够摘星入怀，可是谈了恋爱以后才发现两个人之间所存在的巨大不同。

符文今每天嘴里谈论的是人生和理想，是如何做出一个好的项目，是出国进修，是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而男人在乎的却是什么时候买房，哪里可以尽快落户。

人们在每个年龄段的想法都是不尽相同的，这并不能受什么苛责，也天然分不了什么对错。

于是这爱情在褪去激情以后结束的也是理所应当，那段时间她不在国内，经常大早起接到符文今的电话，在地铁的呼啸间听耳边那断断续续的咒骂与哭诉。

所以从那时起，杨树便从她这位好友身上学到，永远不要找一个和自己生活轨迹不同的恋人，即使你们再相合，也终究会被现实磨平那些对彼此曾升起的希望。

而对于黄元贠，她不可否认在见到这人的第一面曾生起的好感，但那只是不过界的，对于陌生人的示好。

而后则是对于朋友的礼貌回应，掺了喜欢的关系连朋友都做不了，可惜她在这人身上就能如此清醒，而对于白杨却是永远心怀侥幸，说到底还是不甘作祟，因此，她对黄元贠的心情也是十分理解。

“那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你事先就把我否定了，这对我根本不公平。”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算是破罐子破摔又能怎样呢。

“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谈不了公平啊，如果我天然喜欢的就是比我年纪小的，那我也许就会选择你，那到时候如果有年纪比我大的人喜欢我，那他岂不是也会对我这样控诉，这很正常的，你只是刚好遇上了我，是我这个人不对，不是你有错。”

杨树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这件事情拖了这么许久，她一直没有机会能够跟黄元贠好好说清楚，而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开诚布公的机会，趁她离开之前，总要把这些事情都解决掉。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喜欢《青红》吗？”

“喜欢，排的很好，还没有恭喜过你，今年的大奖应该非你莫属了吧。”

杨树看着眼前人倔强地不肯滴落的眼泪，明白他所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可她不是程青，黄元贠也不是韩烁，他们没有相爱过，自然也就谈不上错过。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恭喜我？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像一个跳梁小丑？那如果我告诉你这部剧打从一开始就是给你写的你知道吗？”

黄元贠一开口，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地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去，可似乎是看到了杨树震惊而又不解的表情，他又嘲讽似的笑了笑，虽然整个人仍是狼狈的很，

“你知道吗？我大学学的是导演，有一学期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课题，说是让我们用镜头去记录一段自己喜欢的镜头作为结课作业，所以那段时间我就总是拿着相机在街头乱转，想要记录下令我心动的，绝无仅有的一个时刻，可是找了很多，也拍了很久，却一直很不满意。

直到有一天，我在广场上看到了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她被挡在人群之后，看上去应该是在等人，长长的裙摆就被她抱在怀里。

那天太阳很好，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有大片的鸽子群在她身边飞起，而后听到教堂的钟鸣声后，她便大步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于是裙摆就此和群鸟纠缠在了一起，就在那一刻我清晰的意识到这就是我想要的。

那个我所动心的场景，可惜我只来得及记录下她的背影，而那个令我不能忘怀的场面却只能选择用记忆保留，所以之后我才选择了用剧本这样的方式续写了这个故事，我喜欢那个女孩，即使只有一瞬间的动心。”

“我——”

杨树的手握了几回，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感到全身酥麻，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视角令她再次找回了那段记忆，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何回应这场旷日持久的重逢。

“你的头像就是我当时拍下的照片，我只是偶然觉得有些熟悉，点开以后才发现的，那个时候我将照片传给了你的朋友，因为我以为你要结婚了，所以不想打扰你，听起来很阴差阳错不是吗？

可惜我当时没有问，所以她也没有跟我解释，甚至她还邀请我和你们一起拍照，也被我拒绝了，这很阴差阳错不是吗，杨树？这也叫重逢不是吗？

《青红》打从一开始就是给你写的，能被你看到，就已经很值得了，我也算求仁得仁了是不是？”

“小黄，我真的不知道——”

即使她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错，但也在此刻对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当年从学姐那里收到那张相片的时候，也尝试问过摄影师的踪迹，却只是被告知是个年轻的男孩，应当只是个学生，所以她便没有再深究，只是看着照片好看便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这么多年来更是没有想过要换，却不想这张偶然的相片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故事，而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能扯出来这样的缘分，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没关系，我只是憋得太久了，一直想要跟你提起来，却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想来，好像我们总是没有时间能够好好跟对方说几句话。

但也许也是天意，你说的没错，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这是注定了的，所以哪怕是那么多的机会给到我我也抓不住，在美国的时候是这样，在香港的时候是这样，在上海的时候还是这样，但是我一直喜欢你，这事也一直是这样。”

黄元贠突然就没了力气提起他在香港的那些日子，提起那些跟父母提起的关于杨树的话，还有他在发现杨树就是当年那个令自己一直牵挂的人时，满心喜悦为她修改了剧本的事情，都不是很重要了，说了又如何，不在乎的人始终不在乎，即使你做了再多又如何。

“对不起。”

到了最后，千言万语汇在嘴边，她却只能说句干巴巴的道歉出来，那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说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她根本不知道，说这个剧本的原型她也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说她明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却给不了回应。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能怎么说，黄元贠说的没错，他们俩自从认识以来，满打满算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月，她自己是个慢热的人，身边大多的朋友都是相处过数年光阴的。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她甚至无法分清是否白杨也是占了这个先天的优势才在她心里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但她却对面前的人半分不留情，连成为朋友的机会都不给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相遇的时间太不凑巧了，于是，这也算是一种阴差阳错。

“我最后还想问你一句话，如果当初我在美国我就认识你了，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杨树长久的沉默已经给了他回答，黄元贠为自己这样不自量力的问话苦笑了一声，他甚至蓦然想到现在对于外界来说，他们甚至还是一对十分相配的情侣，装装样子什么的，到了最后，骗了外人，也骗了自己。

他甚至想，杨树也实在是个太过狠心的人，他问的这样卑微，只是求一个不可能的回答，而对面的人即使知道他的这种假设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也不愿意给他一个编织美梦的机会，可还是放弃不了，原来，他比杨树更加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