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 第12章 第 12 章

“不是我说你这人又不喝酒硬拽我来酒吧干嘛？”

符文今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在嘈杂的音乐声钟开口道。

“因为吵。”

“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因为这里吵！”

周围越吵，杨树心里的破坏**就越得到满足，因为在嘈杂的声音里她喊出的任何话都会被消弭，就算被听到也不会在乎。

而同样也因为恶毒和卑劣，自卑与痛苦，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人天生具有劣根性，道德的约束则是心里的一道篱笆，可情绪到了阀值总要得到一些宣泄，如同有人爱摔东西，有人爱去喝酒。

杨树的日子十年如一日过的如同一个模板，明里暗里半分逾矩都没有过，她不喝酒不抽烟，感情生活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私生活更是无聊的一塌糊涂。

符文今常说她这样的人早晚要被逼疯掉一回，而杨树想她其实早就疯掉了，只是大家都没发现而已。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就准备在这干坐一晚上啊？要不我给你找个像那个渣男的小孩过来，你给他痛骂一顿？”

符文今这话纯属是在开玩笑，她虽然爱酒，但是光自己喝着实是没意思的很，而眼前这人反反复复骂的统共不就那么几句，前因后果听起来连个八卦都算不上，着实是无聊极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都说了他这人脑子简直有问题，我一个成年人用得着他一天天跟个大家长一样操心这操心那的吗？

他这是为我好吗？他这纯是瞧不起我，我就不理解了，他是哪个尊贵的皇室子弟啊？怎么别的人在他眼里做什么都不对，干什么都是废物是吗？”

杨树骂的毫无逻辑，她也不想讲什么逻辑，她不理解杨只是比自己大了一岁而已，为什么他们俩之间好像就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这自以为是的指责并不叫照顾，叫看不起，他觉得她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需要他铺路吗？

就算他没有想到这，可杨树就是知道，因为在白杨的眼里，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在乎。

“哎哎哎，你这就有点偏激了，我觉得你们俩这拉扯都有点病态了，要我说你当时就不该把他拉进那小孩的工作室，你这一天天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纯属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我有病行了吧，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是为了你，为了那个小屁孩，我至于这么难为我自己吗？

我一天天忙的要死还要操闲心管他们那群搞艺术的神经病，我招谁惹谁了，都散伙了算了。

你们自己的事自己操心，我直接滚回美国读博士去，眼不见心不烦。”

眼瞅着杨树的声音越来越高，符文今赶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又扯出个尴尬的笑对着周围注视着他们的人道了个歉，这才不轻不重地在杨树肩膀上拍了一下。

“说什么话呢搁这，这件事都怪我，都怪我好吧，作为补偿我给你出个主意。”

符文今给自己灌下一口酒，这才继续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一个月以内不要跟那个渣男见面，剧场也别去了，那个小富二代你不本来就不喜欢，索性连联系也别联系了。

而这段时间呢，你就安心忙你的工作，反正你们公司的转型都稳步踏上正轨了，正好集中精力做票大的，也算是不枉你这么久的付出。

你相信我，只要你们不见面，你就不会被这么干扰情绪的。”

符文今心里明白杨树是因为放不下，因为放不下，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会生气。

白杨的一言一行与其说是在激怒她，不如说是她在寻找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弱的一点点联系。

这两人的关系要她来看实在是病态的很，病态在彼此都爱，却又实在不适合在一起，过高道德标准的理想主义和没有道德感的滥情艺术家，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一种配对。

“我知道了，我会去试试的。”

杨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平日里总是挺拔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符文今甚至觉得自己凭空看见了她眼角的一滴泪，只是灯光太暗，那泪也流的太快，她不敢问，也不该再问了。

“文文姐，你就告诉我杨树到底怎么了吗？我这一周是消息也发了，公司和家也堵了，愣是线上线下一点回音都没有，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黄元贠这小子也不知道搁哪打听到了她公司的地址，愣是堵了她整整三天，搞得她连班都不敢上。

他们这私人工作室必然是比不上杨树他们大公司的安保配置齐全，而小黄总这张脸虽然在金融领域算不上一张通行证，但在他们文娱产业还是一块很有威慑力的金字招牌的。

因此符文今要是再不上班的话，恐怕过不了几天，这小黄总就要直接接手她的“产业”了。

“不知道，别问我，赶紧滚。”

符文今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何况又加上黄元贠这几回办的事实在是窝囊得很，这小孩在她这的评分直接来了个大降级。

脑子不好使还拎不清，他们这群富二代都是这种品种的傻子吗？

符文今伸手就把黄元贠把大门外面推，显然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文文姐，文文姐，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歉也道了，问题也反思了。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不对，我当时就应该第一时间找杨树商量，相信她的能力和判断，我更不该在白哥指责她的时候没有出口反驳。

我知道杨树一直是一个很能拎得清的人，是我，是我太不自信了才没有能及时维护她。”

这小子反思的倒是挺诚恳的，可惜了，迟来的悔悟，

“不想听，跟我没关系，再说一遍，赶紧滚，不然我叫安保了。”

黄元贠也不敢真的使劲，只能在符文今往外推他的时候试图用鞋摩擦住地板给自己拖延一点时间。

眼见着他就要被推出大门了，黄元贠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最后再挣扎一回，

“我跟我妈摊牌了！”

在他喊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当中。

“没开玩笑？”

符文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愣了一瞬，才开口道。

“真的真的，我都跟我妈解释了，我——”

“停，”

符文今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顶着周围无数双八卦的眼睛，疲惫地打断了黄元贠的长篇大论，

“进办公室说吧。”

“文文姐，你相信我，我全都跟我妈说了，我跟她讲了我跟杨树是偶遇认识的，是我一直在追人家。

这回这个项目也是我觉得有前景才推给她的，不是为了杨树，我保证她一定不会误会的，文文姐，你就帮帮忙，帮我约一下杨树吧。

她现在电话短信都不回，她们公司大门我进不去不说，连小区保安都把我当小偷踩点，文文姐，我是真没办法了。”

黄元贠不愧是当导演的，逻辑清晰言辞缜密，甚至音调一下比一下高，符文今的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还得受着这位小祖宗的折磨。

“说完了？”

符文今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问道。

“嗯嗯，说完了，文文姐你还要问啥吗？我都可以解释的，真的，我——”

“停！”

符文今怕再让他唠叨下去，他们工作室今天一天都别想干活了。

“你觉得你妈真的会信你那些连逻辑都没有的鬼话吗？

你一个学导演的平白去关注什么高科技行业，然后这个项目的合作方还是你正在追的女生？

你不如直接说这是你追人送的‘礼物’差不多。”

“我这不是怕我妈来找杨树麻烦所以就——”

符文今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的脾气继续说道，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真的有脑子吗，我是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能每次都把事情搞砸？

你有基本的判断和处事原则吗？杨树和那个渣男吵架的时候你不知原委就劝他俩和好，你追杨树期间又同意那个人签约你们工作室。

如今你又因为害怕你妈，装作把事情都解决了来我这里哭诉一通。

你长大了吗，黄元贠？你懂不懂在乎别人的感受啊？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们俩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杨树，一个自以为是的对她好，一个又是太多顾虑，她真的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摊上你们两个冤家。”

符文今和杨树是多年的朋友了，她人生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们俩一起度过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杨树，所以也没有人比她此刻更心疼杨树。

这件事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失望的累积总会让痛苦喷泄而出。

“文文姐，我——”

黄元贠显然被这一长串的控诉给吓到了，但是他似乎没试图解释，只是急切地张了张嘴，不用符文今打断，便自己先噤了声。

“这件事杨树自己已经联系过了，我不知道她们中间具体都谈了些什么，但总归看上去合作还是在进行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杨树这边我也不会帮你，因为是我出的主意让她躲着你们的，你也许会觉得她是个利用完就把你丢掉的生意人，但说真的，小少爷，这世界上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你和你们公司没在这里面吃亏就已经很好了。

但你的帮忙也并不假，所以你就算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只是建议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毕竟杨树看上去似乎只把你当做了合作伙伴。

如果你没有那么非她不可的话，我劝你趁早知难而退，省的付出的越多，后来越不平衡。”

符文今觉得自己很累，源于她明白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不可理喻且繁琐的，人类追求爱的本质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所以她有时候希望杨树可以不靠爱度过这一生，她只需要被爱就好，而不用受爱人的折磨。

可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又都是双面性的，所以她又希望杨树可以选择爱自己的而不是她所爱的，可现在看起来，这两种爱都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得圆满。

因为爱的前提是两个健全的人格发展一段健康的关系，可似乎拥有的人，从来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