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磡码头从早到晚日日夜夜守着一群愤世嫉俗,无脑废青拉着大字横幅,左胳膊戴着红色手环,召集民政,搞起游行抗议,里面大多是逃课学生,香港大小学校内部紧急召开会议,陈茵基本住在学校,而她班级问题最大,不例外地被公开批评。
负雪敲敲办公室门,陈茵说进来,人扫一眼,她桌子上全是寄来的恐吓信件,“那些笨蛋,竟然威胁你,是他们容易受到蛊惑。”
青少年最好鼓舞了,他们内心单纯,热血正义,有明辨是非能力,又肆意张扬,敢于发表自己看法,若同他们观点不一致,就会被孤立,老师也难免,在这种沉默螺旋下,己非甚是重要,陈茵近来很少讲话,但她无比清楚,这些青春懵懂的学生只是政治场上的牺牲品,与苏丹那些为自身权益摇旗呐喊的女性一样。
陈茵微笑,说起别的事情,“十一月中下旬,有个去黑龙江哈工大交换访学的名额,各个学院都可以跟着教授去一位。”
负雪知道,医学院她的男友是要同老师一起去的,其实她也想周A点能带着她去,但是可能性不太大,陈茵看穿,“按评级,不过也可以自己申请。”
负雪圆溜溜的眼睛眨一眨,两人会心一笑,她本身就不差,在老胡那里也学到很多东西,若是末考再冲刺一下,说不定周清焰会同意。
说起来,越感不幸地去世了,对此周清焰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她与陈野已经怄气很长时间,这次他的确做得过分些,负雪打断她思绪:“阿茵老师,你知不知道card芯片。”
“不知道。是什么。”
负雪眼睛亮起来,甚至很激动,“我男友给我看过,他们把这种芯片放置小白鼠心脏内,就能在电子屏幕上显示这只老鼠的所有信息,比如体重,身高,性别,年龄,你说厉不厉害。”
陈茵放下手中资料,没太理解,“之前不是研究抗癌药物么,这种芯片也是其中必要的吧。”
负雪摇摇头,“他没跟我细说。”低低身子,小声说:“听说这个是秘密研究的,不能对外、”
一阵风刮进来,周清焰提着两杯咖啡,负雪立时变得拘谨,叫声周教授好,陈茵也起身,“周教授,您怎么来了?”
周清焰还没开口,负雪说自己是来交作业的,然后马上逃出办公室。他笑着把咖啡放在陈茵办公桌上,“十一月中下旬那个项目的事情,你想去么?”
陈茵内心有愧,但实际,她并不是教授,资历尚浅,也无资格,“我不去了,您到时候带着学院学生去就好。”
她总是很客套,很尊敬,很疏远,周清焰眼帘下垂,推一推咖啡,“热的,外面下雨了。这些天偶尔还能在操场看到你夜跑,你不回家住吗?”
她弟弟最近跟着陈耀兴和陈霆去了澳门,想来家里没人,她一个人孤单,陈茵接过咖啡说句谢谢,“最近事情比较多,住学校方便。”
周清焰扫一眼桌面文件框里收置的信封大概明白,“你还好吧?”
陈茵笑说:“我没事。”
周清焰脚步上前,气氛突然变得紧凑起来,陈茵赶忙讲:“周教授,我约了人,先、”
周清焰拉住她,“陈茵,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有人敲敲门,咳嗽两声,“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找陈茵,陈老师。”
陈茵抽出手腕,神情略微不自然,偏头看,是杜克,周清焰也看过来,是个外国人,笑问:“你是?”
陈茵从那个逼仄的空间逃离,“是我朋友,周教授,谢谢您的咖啡,不过我不耐受,喝不了。”
咖啡直接塞到杜克手里,杜克冲着男人挑眉微笑,比他年轻,比他高,甚至比他帅,周清焰面色淡淡,已然明白她说的话,不得不目送两人离开。
*
“你干嘛来了?”陈茵抱手问。
杜克顺手将那杯咖啡扔进垃圾桶,他说:“上车,找你去个地方。”
车里,两人没讲一句话,杜克笑得轻浮,“姐姐,我打扰你们好事了?”
“你这个叫出轨吧。”杜克玩味强调,陈茵正襟危坐,瞪他一眼,“你说什么!语文不好就去学。”
杜克笑得开心,“姐姐,没想到你还挺开放的。”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两侧都是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这不禁让陈茵想到在苏丹那日,也是这样宽大街道,这样多的游行人,只不过这次多是学生。
杜克心情愉快地食指敲着方向盘,侧头扫一眼,楼上显示屏,恒生指数9900点,下一则新闻,是政府发行的债券,好消息已发售36期,买入统计人数在五万人左右,杜克幽邃眼眸意味深长,陈茵顺势看过来,想把担心的事说一说,不过这里是香港,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枪杀吧。
哔地一声,草绿服装阿sir提着盾牌驱赶人和车,警方与学生两股势力泾渭分明,阿sir叔叔拿大喇叭苦心孤诣劝告,无论作为长辈关心,还是职责所在,他们绝不会对这些学生动手,不过脑子一热的青少年们根本不在乎未来,能用手的绝不动嘴。
同一时间,刚从特首办公室出来的蒋明华,摘下眼镜,闭上眼,刚才被表扬的喜悦已然变成庆幸和战兢,债券按照正常流程发行,借以香港各大银行一并操作,所幸效益可观,连带着恒生指数都往上飙一飙,似有突破万点趋势,特首非常高兴,对他连连夸赞。
蒋明华从办公室退出来,赶上来汇报事务的欧阳方安,她笑问:“蒋司长,这是怎么了?”瞧他魂不守舍样子,又满头满脑的汗,蒋明华挤出一个笑容,“多谢欧阳司长关心,我无事。”
随后不等人回答,他逃一般离开政府大楼,一上车便迫不及待拨通电话,那边陈野直接挂断,陈霆问:“谁啊,茵茵吗?”
陈野笑说:“我哪敢不接她电话。推销。”
看到铃声戛然而止,蒋明华趴在方向盘上,痛哭流涕,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妻女,都是他错,不过好在,给他定期发来视频中妻女无碍,而且还生活得很开心?他用力拍打方向盘,又擦掉眼泪,戴上眼镜,仿佛刚才痛彻心扉都是错觉......
不过这人手中拿捏着他的把柄,虽不满,但不得不说这个债券发行成功,是他继位来第一大政绩,有利有弊,只好苦一苦妻女了,人吸一吸鼻子,启动车子,回家。
陈茵问:“我们去哪儿?”
杜克不答反问:“姐姐,你说怎么样才能在一夜之间发大财?”
陈茵不明白他的意思,杜克偏头看她,“买□□喽。”
......
适逢红灯跳到绿灯,杜克一脚油门,陈茵抓紧安全带,侧头眼神警告,就差再次一比一还原苏丹事情了。
不过半小时,车子停在联邦邮轮宴会中心。
陈茵说:“来这儿干嘛?”
这里一般作为国际会议中心以及举办各种大型舞会,酒会,然陈茵观他,穿得......西装革履,一本正经,像是来谈生意的,他把手里公文包交给陈茵,“姐姐,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陈茵当即拒绝,“我不是你秘书。我时间很宝贵。”
转身就要走,杜克啧一声,“我的好姐姐,是野兔叫我来的。办不好,回去得打死我。”
陈茵回身,明显不信,“那你等着被打死吧。”
踩着小皮鞋抬脚就要走,杜克上前揪住她袖子边缘,“我不会粤语呀。我雇你当翻译,你多少钱一小时,10000够不够?”
听着话,特怪,陈茵抱手睨他,“神经。”
杜克一点没恼,反而笑嘻嘻地,“走吧,陈老师。”
入场是三楼,大提琴配合小提琴拉一曲舒曼的《梦幻曲》,轻柔婉转,温柔动人,并且还是今年刚上任的首席鲍力卓亲自演奏。
池内有低低谈事,有随乐起舞,人人盛装出席,倒是显得陈茵职业装过于朴素,但两人停在汇丰银行郑先生面前时,老郑还很惊讶:“陈小姐,好巧啊。”
陈茵笑着握手,“郑叔叔好。”他家太太偶尔会跟阿妈一起喝下午茶,搓搓麻将,没课时,也总捎带上她,凑个三缺一。
“这位?”他扫一眼旁边站着的杜克问,难怪她谁也看不上,原来是早有男朋友。
陈茵回答:“我是他翻译。”
这倒是出乎老郑意料,伸出手,“你好,郑成功。”
杜克礼貌握手,还递出名片,“你好,艾利克斯。”
陈茵偏头望着他,但没拆穿。
老郑喝多酒但不糊涂,放下酒杯揉揉眼睛,这人竟是马来西亚富商儿子,之前九龙湾启祥十八号地不就是他拍的。
杜克眼眸微动,捏着酒杯,与老郑碰杯,“郑先生,认识我?”
老郑笑,“听说你找了个风水大师,现在股价楼价都回暖了,这大师真有这么厉害?”
杜克微笑:“陈小姐说,香港人多信风水,我也没想到,驱驱邪,果然就好了。”
现在Amoco更名为汉克集团,主要想做房地产生意,不过他现在手里资金不够,杜克面色艰难,“我父亲让我创业,但我不知道现在香港什么钱容易赚啊。”
“算你交对朋友!”老郑眯起眼笑,搂他肩,两人好似一见如故,聊天聊地聊美女,说话间还躲着她,也不知道请她当翻译干嘛,还不如回浅水湾找阿妈,陈茵抿口酒。
老郑一拍桌说:“是吗?艾利克斯也懂股票。”
“股票这东西十个人九个人玩,结果没一个守住钱包的。”杜克放下酒杯,“刚买了汇丰银行发行的债券,倒是不错,让我小赚一笔。”
说起那个债券,是搭着政府做的,确实不错,让他们银行都入账不少,他来这宴会是想着向财政司长讨个方便,没成想,这人竟然没来。
杜克说一句,陈茵帮忙翻译一句,老郑喝得晕乎躺在客房小沙发上讲:“政府十二月初开始拍地,飞鹅山和慈云山,拿下来,盖楼盖学校,自然是数不胜数的钱。”
陈茵问:“你要买地?”
杜克说:“我哪有钱买地,你问他能不能借我点。我抵个楼给他。”
老郑一听,酒一下子就醒了,向银行贷款通常用公司股票或物业作抵押,抵押物品价值越高,借的钱就越多,“可以啊。”现在那块地上的东西别提有多值钱,看他应该是个门外汉,什么都不懂的败家子,老郑漫不经心开腔,“艾利克斯,借钱容易,这利息我们可不低。”
“多少?”杜克问。
汇丰是老牌了,信用毋庸置疑,按照一般来说利率区间都在6.25%-7.25%,而美元则高一些,不过再高也不会不合理,然老郑讲:“8.25%。”
陈茵其实不是很明白,但根据市场规则,这个利率一定是高了,她怕是两人喝点酒开始讲胡话,想劝说时,杜克握住老郑的手,“行,我要借这个数。”
他微笑着竖起食指,“1个亿。”
老郑笑容戛然而止,然下一秒,拍桌而起,“好,我答应你。”
按照这个利率借这么大金额,那得还多少年,还多少钱,女仔二十个指头都算不过来,陈茵觉得他们一定是在耍酒疯。
*
澳门帝豪酒店。
陈野双手搭在栏杆上,俯瞰珠江夜景,电话响起:“嗯。”
青峰说:“老大,那个芯片是国际统一射频卡。”
射频卡类似人体身份证,将芯片植入人体心脏,可检测识别到每个人所有信息,比如年龄,样貌,身高体重,家庭住址等,并且可以实时监控人所在位置,最原始的奴隶就是被主人家放置在眼皮子底下,掌控剥夺一切。
到如今社会,国际银行家们为了使每一个现代奴隶利益最大化,已经开始横向过渡,要成立一个世界政府,对全世界的人民发行新货币,向公民征收世界税,取消现金社会,植入的芯片将具象化地把每一个现代人变成电子奴隶。
当国际银行家们随意敲几下计算机键盘,就能随心所欲剥夺每一个人财富,自由,权力的时候,这就是新世界秩序的最高境界。
陈野嗤笑,低骂一句:“神经病。”
青峰笑说:“苏丹这边一切都好,人我们已经收到,石油已经进入开采阶段,另外欧佩克会议将于十二月底在维也纳举行。”
“行,叫罗杰跟拉夫对接好,准备去维也纳。”
一旁的阿泽说:“阿南那边在黑龙江收获不小。”
陈野侧目,把玩着手机,随意说:“她又不在乎,愚蠢的野猫。”
扔了手机给阿泽,松一松领带,“打电话给杜克。”
阿泽拨通,那边至少响了两次才接通,杜克醉醺醺地,“喂,谁啊。”
阿泽眉头皱起,“你事情办得怎样?”
那边陈茵坐过来,想要听一听声,杜克笑她,“姐姐,你要听啊,想野兔了是不是?”
阿泽没说话,看着床边正在换衣服的男人,口吻严肃正经:“杜克!”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要听嘛,你叫野兔接电话。”
陈茵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脚准备离开,杜克拉住她手腕,倒坐在沙发上,“跑什么。”
阿泽脸色难看,陈野瞟一眼肩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套好休闲服,回身一瞬,阿泽说:“杜克喝多了,您姐姐也在。”
陈野面上没情绪,接过电话,听到那边声音嘈杂,陈茵说:“杜克,你松开我,我要回家了。”
“不行,你别走,你还没说,你是不是跟野兔吵架了?”
陈茵恨不得粘上他的嘴,奈何他手中握着手机,身高优势,又把着她的手,力量优势,她面上不悦,心里烦躁,尤其那边没有讲一句话,“我叫你松开我!”
杜克踢了踢地上呼呼大睡的老郑,揉一揉眉心,转圜声调,“都办好了,他可是个人精。”
陈茵睨他,“你装的?”
杜克挑眉,电话递给她,“野兔找你。”
陈茵犹豫几秒还是接过,那边没一点声音,连气息都没听到,等许久,她要开口时,只听得嘟嘟嘟嘟嘟声音.....
“他挂了。”陈茵把手机递给杜克,他说:“啧啧啧。”
阿泽看彬哥脸色冷然,还没说话,陈野讲:“去东望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