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语气倏的冷下去,苏玥有点不可思议。
明明将才两人交谈的还算可以,她也正好用给他送汤的机会,让两人关系缓和一下,可他仍旧是这副样子。
“我就不应该来看你,你自己饿了,我管你作甚么?”带着点哭腔,几乎是喊了一句。苏玥跑了出去,门“嘭”的一声关上。
陆衍不去管她,现下他全身发烫,有一股力游走全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他坐回床上运功,闭目盘腿,调整气息。
辰时二刻那会,他本该找苏玥去大厅,但中了那阵迷香后,恍惚间耽误了时间。
到底是谁下的迷香?
船工,船客,还是像秦暮那些被雇佣的杀手。
眼下只有那个叫王五的人和他有点过节。
那王五一身横肉,不像屠夫,也没正经一官半职。看穿着打扮和出手招式,更不像当兵的。
不管那黑胖子本职是什么,他肯定是个难缠的人。
敲门声再度响起,轻轻弱弱的,像是女子。
陆衍抓了旁边的香囊,声音抬高,“进来。”
婷茹见好长时间没有动静,本以为无望了。听到人声,当下心中闪过一丝欣喜,推门而入,关上门插上了门闩,还未转过身去,后背叫一物什砸了一下。
陆衍只当是苏玥又不罢休,回来要香囊,没看来人把手里的东西掷了出去。
看清来人是谁后,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陆衍暗眸里闪过不快,“怎么又是你?”
“公子以为是谁?”婷茹转过身面对他,双肩一抖,灰色夹衫顺着手臂滑落,掉落在腿边。
陆衍眼皮阖起,棱角分明的脸带着戾气,却又染上一丝绯色,相对立的气息在他身上冲突交织。
婷茹轻笑,眼波潋滟,眉目传情,缓缓走近床边,“陆公子这会是不是不舒服,就让奴家来替你解乏。”
陆衍太阳穴挑了下,想到那阵迷香,“是你给我下了东西?”
婷茹只当作是那碗羹,她虽是下了东西,但断不肯承认。
“什么东西,奴家不知,奴家只是心里还牵挂着公子,公子何不就了却奴家这一桩心意。”她边说边向陆衍扑过去,陆衍起身一跳,悄然落在四方桌对面的地上。
婷茹趴在床上扑了个空,干脆侧着身子,支了手肘,斜躺在床上,“公子何必对奴家避如蛇蝎,再怎么说这种事也是女子吃亏。”
她视线从他冷峻的脸滑下,落到他中心,她唇角勾起明艳的笑,“何必这么忍着呢,这种事不能憋,得纾解出来才可。”
陆衍长臂一扬,卷起衣架上的挂着的外袍披上,高束的黑发此时松散了些,发丝垂在眼侧,乖戾中带了点脆弱。
“轮不到你来教我。”他穿好外衫,拿过佩剑。
婷茹看他手里的剑发怵,即使是剑鞘,他招呼过来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她眼里闪过泪花,咬着嘴唇,有些倔强,“难道公子是嫌弃奴家不是良人?”
陆衍往门口的脚步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跟是不是良人有何关系。”
婷茹嘴唇颤抖,眼眶泛红,但面上还是镇定,强忍着眼泪,嘴角向上咧开着笑。
“我知道我出身低微,不够清白,配不上公子,可我真的心悦公子,从第一眼开始就欢喜你。我看惯了是非,也没什么念想,唯独对公子的情意却是我发自内心的。我不似良家妇人那般守礼拘束,我有话也就直说了,我生来就是这般不知廉耻,出来卖的,还怎么会去在意别人如何看我。”
“可这出身都是命定的,我又怎么能选?我也想当个好人家的子女,有父母照抚,可我没有,我只能受人侧目。”
她泪流满面,锁骨那起伏一颤一颤的,话语间满是真情实意。
陆衍脚步在门口停住,望着窗户纸上被烫出的小洞愣神。
他听了个大概。
“你不必自怨自艾,这世间都一个样,没几个清清白白。”陆衍沉声道。
闻言,婷茹讶异地望着他。
她深知不能向客人哭诉这些话,但有的时候她真的忍受不了了。以往那些男人只会嘴上说些好听的,说她才是他们心头爱,但交易过后,没一个要来赎她的,还会骂她一句异想天开。
她觉得陆衍身上的这股吸引力,正是来自于他不在意任何人。在他眼里,不管是何身份地位,干什么营生,他都视同一律。
早上在大厅,即使他被看客编排揣测,他也没半点侧目。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尽一切办法,即使办法很肮脏,也想跟他发生关系的原因。
婷茹执意要问:“公子为何就不肯答应我这一请求。”
“我有意中人。”陆衍答得干脆。
她仍不甘心,“她不会知道的,我们只是露水情缘,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不会声张。”现在她坦白了出来,话也更加露骨直白。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捏紧衣裙,“莫非你意中人就是你表妹?”他看苏玥的眼神跟看旁人都不一样,他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
陆衍没作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香囊,揣进怀里。
这么一想也就想通了,怪不得他回避自己,尤其是在苏玥面前。
婷茹闭紧双眼,眼泪从眼缝里滑落,见陆衍欲要走,她缓缓说道:“这药的药性不强,但公子正年轻,忍着这药也会更难挨。”
“不劳你操心。”陆衍离开房间,门推开又关上。
……
苏玥正脱了鞋,躺在床上。她枕在包袱上,双手向后托着后脑勺,盯着屋顶木板的裂隙,一道一道,看得久了,连缝隙里的白色蛛网都看得一清二楚。
吃完饭的午后昏昏欲睡,苏玥眼皮渐沉,蚊蝇在耳边嗡嗡振翅。她一开始还会睁眼去拍,可小虫戏耍她似的,只有声音,并无半点踪迹。
都怪陆衍把香囊拿走了。
昨晚有香囊在的时候,既有香气又不会听到这些蚊虫恼人的声响。苏玥气得坐起,双手揉了揉手臂,这里环境潮湿,身上的衣料也黏在皮肤上,似有小虫子在爬。
手臂实在痒的不行,苏玥干脆脱掉外衫裙裾扔在一旁,只留一件里衫在身上,清凉感顿时压下了些许皮肤痒引起的燥意。
门板那轻微作响,苏玥仍旧闭着眼睛,她已经习惯了这船上的生活,这一条走廊上如果有一个船客关门稍大声了点,那这一排的门都会振。
苏玥翻了个身向外,内衫腰上的系带松散,衣襟口微微敞开,藕荷色横在圆润肩头上的细带露出了一点,她侧躺枕着手背,半边脸挤压发红。
不知什么时候蚊蝇声消失,耳边愈发安静,还萦绕着点冷冽的气息,让她莫名想到陆衍。他拧眉嫌弃她的表情,浮现在脑海里。
“死陆渊,讨厌鬼。”她嘟囔道。
“我哪里讨厌?”
哪来的声音,想他的时候出现幻觉了?苏玥睁开惺忪的眼,正对上一道凌厉的眼睛。
“啊,你怎么进来的!”
苏玥吓坏了,扯开嗓子喊道,身子向后一靠,猛地撞到墙上。
她激动地双手在空中乱扑腾,向床里蜷缩着身体,床榻外面留出很大一块空隙。陆衍顺势单膝跪上去,倾身上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喊出声。
他的胸膛宽阔又滚烫,覆在身上让她难受极了,苏玥左右晃动着脸,唇瓣在他手心里擦来擦去。
“别动。”
陆衍声音很闷很哑,气息很弱。他下巴十分瘦削,靠在自己肩头,她嫌硌抬手去推,肩头外衫却随抬手臂掉落下来,莹润的肌肤露出,他的下巴纹丝不动抵在上面。
他下巴一圈青茬扎在肩上,细细密密的让她发痒。他的怀抱收紧,几乎快把她捏碎了。
苏玥急得双腿乱蹬,被他单腿压下,她又双手扶着他腰去推开,但他就压在上头丝毫不动。
惊恐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抿着嘴唇下巴颤抖,“你走开,不要这样,不可以这样。”
“我知道。”他喃喃道,发烫的耳朵感受到了湿濡的凉意,陆衍才从她肩上抬起,正对她的脸,“别哭了,玥玥。”他滚烫的嘴唇落下,比她的脸还要烫。
他的安抚并不能打消她心中的恐慌,他无论是言行,都太过逾矩了。
“不要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像对其他人那样对我。”苏玥哭着说。
她的眼泪怎亲都亲不掉,陆衍脸在她脸上轻蹭,“我没有。”
“你去找婷茹,她很心悦你。”
陆衍抬脸,黑眸深邃,望着她带泪扑闪的眼,“那你呢,你欢喜我么?”
“我不。”苏玥回复得很干脆。
她话音刚落,倾轧的吻落了下来,追逐撕咬着她的嘴唇,牙齿间磕磕碰碰撞在一起,很快有血丝从嘴角渗出。
陆衍抬起脸,她眼神里有恨意,十分刺眼,他从未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会让他比被剑刺伤还难受。
“我跟她没关系。”陆衍说。
“你没必要跟我说。”
“可是她。”陆衍迟钝了片刻,望着她带怒气的双眸,“她想轻薄我。”
是她听错了么,他声音怎么听起来很委屈。苏玥怀疑耳朵出意外了。
他武艺这么高强,也会被人欺负了去?
“你帮帮我。”陆衍□□跪在她上方,埋头在她胸口,他鼻梁戳在身上她一点也不好受。“她给我下药了。”
耳边的话像是火药炸开了似的,苏玥侧过头,怔怔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