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在华什纳防线发起佯攻的第三日,帝国少校黑尔佳率领麾下的冲锋大队,突破蓝堡高地,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防线后方。
莱赫守军反应不及,在双方包抄之下,华什纳防线告破。
这座疯王伊林纳为王国留下的最后遗产,号称“西大陆有史以来最强悍的防御工事”,在战争爆发后,仅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宣告沦陷。
当战胜的消息传回帝国,上将开了一瓶烈酒,找出两个古典杯。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和对面的空杯相碰,敬向虚无中的某处。
“敬你,伊林纳。”她说,“你的期待,我完成了。”
很多很多年以前,流放王女伊林纳和见习修女雷格特在亚历山大城相遇,她们很快缔结下友谊,那是一段鲜为人知的伟大过往,她们经常在长桥上看书,点评周围来来往往的青年神甫,欣赏他们从修士服中露出的天鹅般的脖颈,然后在某个玫瑰开得正好的一日,她们谈到了死亡。
“我必将如君王般死去。”仍在被王国流放的王女如是说:“史书会记载我的万世功绩,整个大陆都会传颂我的名。”
“那你会留下什么遗产呢?”见习修女问。
“我早就想好了,作为英明的君主,我要为王国留下一道抵御万军的铜墙铁壁。”王女宣布。
“可是再牢固的城墙也会被人攻破。”修女说。
“是的,王国若想长久,再牢固的城墙也不如一位英明的领袖。”王女看向远处,“但我总是要死的,我不能保证王国永远有优秀的继位者。”
“所以我将在铜墙铁壁上为后人留下一道考验。”王女说着扬起下巴,“我会建造最坚固的防线,但是这道防线上会有一个缺口,但凡领袖的智商还过得去,都会想办法保住这个缺口不至于沦陷,那样,就算这人通过了考验。”
“可如果连这么简单的考验都无法通过,国家也不需要这种庸人来统治了。”王女的声音稳健又决断。
“到那时,我期待有足够优秀的对手来推翻那个必然腐朽的王国。”
上将自斟自饮喝完了一整瓶烈酒,轻声道:“伊林纳,我是个足够优秀的对手吧?”
她微微有些醉意,座钟的滴答声中,她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坚毅又不可一世的女王坐在她的面前,对方擦拭着长剑,说:“蒙哥马利,你的酒量太差了。”
“才刚刚过去二十四年。”对方将剑锋抵在她的胸前,嘲弄道:“你的酒量怎么就差到了这个地步?”
“是啊,距离上一场战争,已经过去二十四年了。”上将喃喃道,“但是距离我的理想,还很遥远啊。”
她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中酒意退去,再次恢复到一片清明。
对面空无一人,桌子上只有空掉的瓶杯,玻璃静静地折射着灿烂而荒芜的日光。
华什纳防线沦陷后,内外汇合的帝**队继续南下进攻,一路将战线推进到莱赫重镇阿斯塔,阿斯塔告破后,莱赫向帝国提出和谈。
帝国接受了和谈请求,同时,圣廷介入调停。
“圣廷的人今天会过来。”施特劳斯掀开帘子走进来,“据说是什么中立医疗队。”
艾西礼嗯了一声,“照目前的形式,派遣医疗队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们倒是坐享其成。”施特劳斯哼了一声,“不费一兵一卒,说不定还能在赔款里捞不少便宜,要我说圣廷尊崇的那个神不是什么新神,是财神吧?”
“西大陆五国中,帝国、查理曼和白金汉国都尊崇新谕信仰,由圣廷出面调停,也是为了安抚查理曼和白金汉。”艾西礼道,“这两国都与帝国接壤,如果接下来莱赫和帝国的战争还会继续,那么帝国必须保证本土不会受到袭击。”
施特劳斯一愣,“你觉得战争还会继续?”
“我不希望战争继续。”艾西礼道,“但是目前变数太多,很难下定论。”
“别啊,再多说两句呗。”施特劳斯特别狗腿地找出自己的物资箱,给艾西礼沏了一杯咖啡,“虽然艾西礼你是帝大毕业的,但我觉得你比我这个军校生专业多了……”
那天夜里华什纳防线突然开火,整个医疗营忙得人仰马翻,莱赫在防线上下了血本,帝国的攻势持续了整整两晚,怎么看都不像能取胜的样子。施特劳斯一边抢救伤员一边跟艾西礼碎碎念,他说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军人,奈何身体条件不太够,最后只好念了医疗系,想不到有生之年真的开战了,为国家捐躯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我怎么觉得这仗打得这么憋屈呢?不都说当年上将在战场上百战百胜,怎么当了总统反而不会打仗了?
艾西礼没搭理他,反而是被施救的伤员跟施特劳斯聊上了,伤员说你们医疗系的脑子就是不清楚,上将当了总统,现在前线的指挥肯定就不是上将了啊!
施特劳斯大怒,说什么叫做我们医疗系的?你们所有人都得指望我们医疗系!你们和莱赫打仗,我们和死神打仗!再多说一句现在就送你下去和死神亲嘴儿!
伤员说你医术不精还出卖战友给死神,叛徒!
眼看这俩人都要吵起来,艾西礼被闹得头疼,把施特劳斯拎开,说了一句:之后会有援军。
伤员和施特劳斯都是一愣:什么援军?
哪个部队的不好说。艾西礼道。但肯定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
施特劳斯还要问,一道剧烈的火风冲来,几人都被掀翻在地,待冲击过去,艾西礼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施特劳斯正扑在伤员身上——估计是情急之下冲过去给人当掩护的,俩人现在脸摞着脸,嘴唇正巧贴在一块。
施特劳斯头昏脑涨,爬了半天没爬起来,最后还是艾西礼给他拎起来的。等着人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我还有未婚妻啊不未婚夫,这事纯属意外咱们过命的交情艾西礼你得给我保密……
抓紧时间,二号帐篷还有伤员在等。艾西礼把他踹出去,附带的还有一句:死神阁下。
待黑尔佳少校率领的冲锋大队如神兵天降般出现,施特劳斯才明白艾西礼说的“另一个方向来的”是什么意思。
那之后这人就变得很狗腿,天天变着花样想从艾西礼口中套出点情报,难以想象军事学院还能培养出这种嘴脸的人,不愧是医疗系。
自战争爆发,他们这支医疗部队一直充当最前线的后援,所在的位置也是战线最前方,如今营队跟随大部队驻扎在阿斯塔,这里是莱赫重要的经济城市。
现在是停战期,天天忙成狗的军医官们也终于能忙里偷闲,比如此时此刻把咖啡端过来的施特劳斯,嘴脸非常之谄媚:“这可是我从辛格前辈那里要来的,据说是慕德兰的上等货,尝尝?”
艾西礼看了看他扔在一旁的咖啡包装袋,上面用花体字印着:萨赫咖啡馆速溶装。
背后一行小字:临期产品,请有需要的客人免费自取。
艾西礼端过咖啡闻了闻,放下杯子道:“如今的莱赫女王亚历山德拉未必是主战派,但是莱赫的王权在上一任国王手中被挥霍得太厉害,王室丧失了对军队的权威,她控制不了战局,当初发动战争也不一定是她的立场。”
施特劳斯:“那现在不是停战了吗?”
“停战不意味着战争结束。”艾西礼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施特劳斯,“不如说这段时间比战时还敏感,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施特劳斯对自己被当成傻子一事接受良好,医疗系就是要有这样的脸皮,关键时刻才能百折不挠地和死神抢人——“你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
艾西礼叹了口气:“我说了,一切都有可能。”
“那战争会不会就此结束?”
“也有可能。”艾西礼想了想,又说:“其实战争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施特劳斯:“什么意思?”
“要是继续打下去。”艾西礼看他一眼,“你偷偷救治外边的莱赫伤员就构成叛国罪了。”
“我知道你发现了。”施特劳斯嘿嘿两声,并不是很在意,“我们医疗系没那么多规矩,我们的敌人不是活人,是死神。”
艾西礼倒也无意指责他,施特劳斯救治的不仅有被俘虏的莱赫士兵,还有阿斯塔这座城市里被战火波及的普通市民,现在是停战阶段,做这些并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不过我倒有点意外。”施特劳斯想了想,说:“我还以为艾西礼你会期待战争继续呢。”
“冷静又高效。”他说着朝艾西礼比划,“你看起来就很像那种,精密的战争机器一类。”
“我是人,不是机器。”艾西礼无奈道,“我也并不喜欢战争,我只是对理性范畴内的事物接受良好。”
施特劳斯:“理性范畴内的事物?”
“从华什纳防线的佯攻到蓝堡高地的突袭,目前为止,所有的攻击都是精密的军事筹划。”艾西礼道,“这其中有一种数学美,能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成果。”
“战争爆发后不可能不死人,但是把毁灭文明的风险降到最小,这是为将者的义务。”
“这个世纪已经有一场足够疯狂的大战了,帝国不应当把自己拖入总体战的局面。”
总体战——
总体战是涵盖参战方所有资源的全面战争,它会导致经济军事化、独裁指挥、甚至参战人员会由军队扩大到全体民众。
总而言之,在总体战的思想下,它要求国家的一切都为作战服务。
二十五年前,在那场史无前例的疯狂大战中,每个国家到最后都陷入了总体战的局面。它是一种巨大而疯狂的消耗,以不止一代人为代价,将许多曾经庞大的存在投入深渊。
当年在帝大上学时,艾西礼曾经去旁听过夏德里安推荐的一门课,这门课并不是长期课程,只在某些学期会开设,它的主题是西大陆简史。
确切来说,是上一场战争之前的西大陆历史。
那门课没有教材。艾西礼还记得第一节课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士走上讲台,声音庄重温和:女士们先生们,每一门课都会有一个基础常识,比如说语言课的基础是字母表,算术课的基础是加减乘除。
而我们这门课的基础,也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虽然它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冷门了。
说完她环视四周,问: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在上一场大战爆发之前,西大陆上有多少个国家?
有人说七个,有人说九个,还有人显得很疑惑,问:西大陆不是一直有五个国家吗?
那名教授温和地听完了所有的答案,将它们一一否定,而后说:我想目前所有的回答都足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文明并非经久不衰,它可以很灿烂,也可以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速度消失,而后永远被遗忘。
女士们先生们,请把我接下来的话作为常识牢记。教授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请牢记,文明是可以被毁灭的。
虽然历史书上写着上一场大战爆发的时间只有三年,但那是从所有的国家正式宣战开始算起,而在那之前,其实已经有区域陷入了战争,也有小国已经被吞并。
请牢记,在上一场大战爆发之前,西大陆上曾有十一个国家。
艾西礼从回忆中回过神,对施特劳斯说:“总之,在战争中,理性很容易被冲动吞噬,那时人就不是人了,而是兽。人不应当被兽所取代。”
施特劳斯想了想,说:“可是艾西礼,你没上过军事学院,可能不太了解,有的课程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把人的潜能激发出来,从而拥有野兽的力量。”
“在战场上你也看见了。”他说,“士兵在某些时刻如果不成为野兽,是无法取得胜利的。”
艾西礼沉默片刻,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
施特劳斯显得很得意,“总算有我能说服你的地方了!”
“但是。”艾西礼又道,“我们需要搞清楚一件事。”
施特劳斯:“什么事?”
艾西礼:“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施特劳斯:“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取得胜利啊!”
“你说的是直接目的,不是根本目的。”艾西礼道,“或者我换个问法,导致战争的原因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导致如今帝国和莱赫爆发战争的原因是什么?”
施特劳斯不说话了。
军校生想了很久,方才犹豫着说:“是……因为柳德米拉之死?”
他挠了挠头,“我其实也搞不太清楚,感觉这几年发生了好多事,尤其是三六年,然后不知怎么的,一切就变成这样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艾西礼道,“这场战争的原因,这场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施特劳斯犹豫了一会,压低了声音说:“你觉得,会不会是新谕和旧谕之间的问题?当年杀了柳德米拉的不就是个旧谕信徒吗?”他说着朝帐篷外边努了努嘴,“圣廷的中立医疗队不是要过来了吗?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莱赫也要改信新神了!”
艾西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帐篷外,帘隙中溢出灿烂的日光,“目前还不能确定,或许吧。”
“管它呢。”施特劳斯道,“反正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不是吗?”
艾西礼没说话,片刻后有人来找施特劳斯,是辛格前辈,军校生顿时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艾西礼看着他的背影,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们取得的,是人的胜利,还是兽的胜利?”
“……人遭遇的,兽也遭遇。所遭遇的都是一样。这个怎样死,那个也怎样死。气息都是一样。人不能强于兽。都是虚空。”
夜晚,莱赫王宫。
有人走过漫长的长廊,这里平时是臣子觐见的必经之地,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历代王者的肖像。
他走过长廊,王者们注视着他,死人们注视着他。
他一手拖着滴血的长剑,一手举着古经,念诵道:“……都是虚空,都归一处。都是出于尘土,也都归于尘土。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下入地呢?”
长廊尽头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门上的金合欢花纹沾着血,正淅淅沥沥地淌下来。
他大步走进门内,端详着王座上的女人,俯身行礼:“陛下。”
“格兰斯将军。”女王显得很镇定,“你未经准许,率领部队深夜进入王宫,已经构成了谋反。”
“不,陛下,这不是谋反。”格兰斯道,“这是纠正!”
“你想要纠正什么?”
“纠正这场和谈!”格兰斯高声说,“据说陛下已经打算接受伪圣廷的调停,允许新谕信仰在国内传播?”
“我不记得下过这样的诏书。”
“您是尚未下诏!但是伪圣廷的医疗队已经进入了阿斯塔,不是吗?!”格兰斯道,“这是对神的背叛!他们会用肮脏的思想玷污国民的灵魂!”
女王没说话,只是从王座上俯视着他。
片刻后,女王平静道:“格兰斯,王国的外交使臣三天前已经抵达会晤地点,和谈已经开始了,你阻止不了。”
她打量着台阶下的男人,“今天不是狂欢节,你不用在这里唱精心编排的独角戏,动手吧。”
格兰斯被她这副从容的气势慑住了,“你没有别的想说了?”
“说什么?如果我的话管用,这场战争一开始就不会爆发。”女王淡淡道,“你们这群主战派费尽心机发起战争,就是为了这一刻,不是么?战败也好、信仰冲突也罢,无论有什么借口,你们最终的目的是推翻这个王室,然后自己坐上来。”
格兰斯打量着她,突然笑了:“亚历山德拉,你一直都很聪明,你这辈子唯一不聪明的一次,就是没有嫁给我。”
他语调轻快,“你要是嫁给我,足以将军权掌握在手中,又怎会走到今日的局面?”他转着手中的剑,“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格兰斯朝她伸出手,“只要你放弃女王的身份,我有办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活下来,待战争结束……”
“不必。”女王打断了他,“我接受我的结局。”
“我是亡国的君主,理应死在反叛者的剑下。”她站了起来,目光变得深远,看向远处走廊上高悬的君主画像,“这是亚历山德拉·伊凡·斯卡亚对王室最后的义务!”
“自我死之后!”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为者将自乱世而出,焦土之上,将诞生一个真正的帝国!”
“而那有为之人那绝不会是你。”她低头看向格兰斯,“你一直觉得我拒绝了你的求婚是因为你出身微贱,格兰斯,但事实并非是你配不上我,而是你配不上这个国家。你是野兽,被贪婪蒙住了眼,不是真正的人。”
“只有真正的人,才能统治这个国家!”
格兰斯被女王的语言激怒,猛地走上台阶,一剑刺穿了她的左胸。
“你说我配不上这个国家?你说我配不上这个国家?”格兰斯怒视着剑锋上的人,目眦欲裂,“难道你就配得上她?你不过是命好才拥有了王室血统!如果上一任国王有儿子,这个位置根本轮不到你来坐!”
即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女王面色依然很平静,她断续着说:“我也……配不上莱赫。”
“我……出生在王室……接受王族的教养,成为女王是我对家族的义务……我不能逃走,不能拒绝,不能消失。”她呛出一口血,“倘若我不是王室之人……倘若我不是伊林纳的后裔……倘若我只是一介平民……我必早已率领我的姐妹兄弟揭竿而起!推翻这王权,以及所有**的统治!”
“以我之能……拯救不了王室。”她用尽最后的力量说,“可若我出身平庸,莱赫必然已不是今日的莱赫!”
说完,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莱赫最后一任女王亚历山德拉·伊凡·斯卡亚被后人称为“平庸者”,从十三岁匆忙继承王位开始,这位在位期间始终沉默的女王并没有多少作为。有人说她对莱赫唯一的贡献,就是英明地决定了自己的死,据说王宫陷落的那一夜,反叛者曾想要留下她的性命,女王拒绝了。当她死后,叛军希望从王室中找出更容易操控的傀儡,却发现不知何时,曾经恢宏的王族只剩下了女王一人。
没有人知道女王在位期间对其他王室成员做了什么,是下毒?谋杀?还是借以某些名义的流放?总之在亚历山德拉·伊凡·斯卡亚死后,这个诞生过疯王伊林纳的家族,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莱赫王室的统治在后世记载中一直拥有别样色彩:“无忧纪元”的第一场大战爆发时,莱赫几乎灭国,是流亡中的王女伊林纳克服万难回到祖国,再次竖起家族的王旗,而就在人们以为它的统治必将长久持续之时,它又极其迅速地消失了。莱赫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国土上经常有飓风刮过,她的统治者们也拥有类似的气息,风暴一般袭来,又如风暴般离去。
莱赫王室亦以风暴为旗帜,它曾在一任女王手中传奇般地复苏,也在一任女王手中毫无留恋地结束。
就在莱赫王宫爆发叛乱的当晚,圣廷派出的中立医疗队抵达阿斯塔。
帝国驻军以官方礼节接待了来者,然后请他们到医疗营先做休息,待次日天明,再做之后的安排。
“目前伤员数量较多,各位的到来确实帮了大忙。”负责接待的是辛格前辈,“请先做休息,明天我们可以举办一个简单的会诊……”
话音未落,突然帐篷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辛格医生。”
辛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孩站在帐篷门口,用手拽着帘子。
辛格认得他,有些意外地说:“保罗?你怎么进来的?”
小孩是阿斯塔的市民,在交战时受了伤,后来施特劳斯偷偷摸摸地给了他一些消炎药,这种药在战时已经不容易买到了,直到和谈开始,正式进入停战阶段,市民和驻军之间都维持了一种较为友善的状态,市民会卖给驻军一些物资,偶尔有人在夜里突发急症,市民也会到医疗营请求帮忙。
“我、我妈妈突然又发烧了,她的伤一直没有好,我很担心……”小孩有些害怕地看着帐篷里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格走过来,温和地蹲了下去,“别担心,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好吗?”
“是市民的孩子吗?”帐篷里,圣廷的人很感兴趣地看着小孩,“不如交给我们吧,辛格阁下。”
“恐怕这不太合适。”辛格温和地拒绝了。
“没关系,我们不会吓到他的,神会指引一切迷途的孩子。”圣廷的人走过来,弯腰看着小孩,微笑道:“你叫保罗,是吗?”
小孩突然更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说:“是、是的,我叫保罗……旧谕中代神布赐恩典的保罗!”
辛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猛地将圣廷的人扑倒在地!
下一秒,小孩身上传来一道轻微的“滴滴”声。
那是炸弹计时走到终点的声音。
随着巨大的爆破声,整个帐篷都被炸上了天。
火光在瞬间淹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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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失掉的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