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媒体时代,每个人都在努力彰显个性,尤其是年轻人,标新立异是他们的标签。所以我们的设计理念是简约、都市感……”
白阙的讲解充满自信,这些日子,他即便凌晨回家,也要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讲十遍,所以这些台词他不仅全部脱稿,而且和资料配合得非常自然流畅。
“我们还请来了著名先锋画家聂逸、聂老师为我们设计海报,现在大屏幕上显示的是投放在交通枢纽和卖场中的概念图。”
他故意强调聂逸,目的是嘲讽,不过一如既往的,对方没什么反应,表情自然,无辜得让人生气。
白阙的眉心忍不住地蹙了起来,语速也有些放缓。
他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的同时,他的状态迅速调整过来。
整场说明非常顺利,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顺利。
白阙看到温书华以及他的设计A组都激动不已,温助理甚至站起身来鼓掌。
他有些不解,因为以温书华这么多年的经验,她恐怕已经猜到洛科是内定了,可她依然这样欣喜骄傲。
在胸中燃烧的愤怒,竟消退了几分。
随后的几轮竞标,盛望都顺利地入选,最终,只剩下两个广告公司。
盛望和洛科。
经过这一轮又一轮的竞争,白阙的神经始终紧绷,好像拉伸过度的橡皮筋,几乎快要断裂了。
他经受不起失败的结果,但这又是必然的。
所以当最后一轮结束,白阙离开了会场。
他从欧佩的大楼出来,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他吸烟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焦虑到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用尼古丁麻痹情绪。
而且抽就要整整一盒,直到整个呼吸道都变得烟熏火燎才罢休。
他不打算回去了,面对那没有意义的结果,实在是自取其辱。
努力过了就行了。
白阙找了个吸烟室,拿出一根烟刚要点燃,没想到,电话竟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接了起来:“温姐,怎么了?”
「回来吧,公布结果了。」温书华回答。
“我不回去了,”白阙有气无力地说,“一会儿你受累安排团队回去,之后我会组织聚餐……”
「哎呀!已经公布结果了!」温书华打断了他,「咱们被选中了!欧佩的副线!」
“什么?!”白阙惊讶得烟都掐断了,搞得他满手都是烟草沫子,“副线?!”
「对!快回来吧!我们等你!」温书华激动地说。
白阙对着电话足有愣了五分钟。
他根本没想到会中标,虽然是副线,但也很不错了。
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让他身轻如燕,几乎飞一样地回了现场。
果不其然,盛望拿到了欧佩服饰集团的副线,是全新的快消品牌,主打性价比和青春时尚,与他们的主题也非常契合。
竞标结束之后,温书华建议办一个庆功宴,白阙同意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询问聂逸,那人就已经离开了。
“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温书华疑惑地喃喃自语。
白阙扫视会场,发现钱莱也不在。
‘可能逍遥去了吧?’他想到这,忍不住地冷笑一声。
“那咱们先去,回头有机会再给聂老师补上。”温书华说。
可是,就在她正准备给餐厅打电话定位置的时候,突然,白阙的电话震动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是白夜明打来的,说要接他回去,而他表示要和同时聚餐后,对方只说了一句话:
「是父亲让你回去。」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砸在心头。
白阙扯了个理由推掉聚餐,心怀忐忑地回到家。
白家的别墅似乎永远都是阴沉漆黑,偌大的起居室连灯都不开,今天的天气很不好,显得房间更加潮湿冰冷。
白阙的父亲,盛望广告集团的董事长白商之,此刻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在旁边沉默站立着的是白夜明,那人的表情无比肃穆,显然在忍耐着什么。
他缓缓走近,倏地,白商之猛然起身,等他反应过来的那一刻,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口腔弥漫起血腥味,阵阵钝痛传来,白阙通过疼痛察觉到,父亲现在已经怒急。
“废物!”白商之大吼,“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白夜明立刻上前辩解:“父亲您不能这样说!您早就已经知道洛科是内定了!”
白阙忘记了疼痛:“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还让我竞争?这不是傻子……唔!”
又是一巴掌,比上一个更响亮。
白阙抹了一下唇角,果然带着血。
他算是明白了,全世界的人都在耍他。
“知道你就不努力竞争了?听说你不停和聂逸吵架,反驳他的观点,就这样他怎么可能全力以赴?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白商之阴沉地质问着,好像对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仇人。
“我没有……我一开始确实跟他吵过几次,可后来思路一致了,我就再也……”
“还敢顶嘴?!”
“啊!!!”
白阙被推翻在地,头猛然磕到茶几边角,剧痛后是令人作呕的晕眩感。
迷离中,白夜明满目担心,似乎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白商之阻止。
“你如果帮他,你就跟他一起滚!”白商之冷冷地说。
“父亲,能拿到欧佩副线已经非常难得了!”白夜明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商之冷哼一声:“副线是快消线,快消你懂吗?降低盛望的档次!”
“父亲,”白阙听到这里,努力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倔强地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我拿到了欧佩的单,你也会有别的事情辱骂我,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对我永远都是不满意,我受够了!”
白商之瞬间睁大眼睛,脸涨得通红,指着白阙因暴怒而说不出话:
“你说…什么?”
白夜明大声劝阻:“阙阙!你住嘴,不要再说了!”
就算白夜明不提醒,白阙也不愿意再说了。
他望着那位因愤怒而双眼通红的父亲,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朝着大门踉跄地走去。
“阙阙!”白夜明失控地唤道。
“你如果管他,就跟他一起滚!”
白阙听到这威胁,不屑一笑,几乎心冷到了极致。
反正做什么都是错的,还努力做什么?他突然感觉,这段时间的他根本就是个笑话。
聂逸把他当傻子,父亲把他当废物。
他已经彻底绝望,只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白阙走出了别墅区,找了个公共卫生间随意洗去脸上的血,但他伤的太重,血不停地流。
他只好脱下外套捂在伤口上,然后打了辆车,随口说了个地址。
那里是海边,不是沙滩而是礁石,他从没去过,只是偶尔途径,觉得景色很美。
他也不知道去那里做什么,总之想通了就跑、想不通就死,能屈能伸,挺好。
司机似乎有些害怕,白阙知道他现在这德行挺吓人的,他有些抱歉所以等到了地方,就多给了一些钱。
然后他走向了海边。
今天是阴天,好像要下雨似的,海的咸味夹杂着雨的潮气,白阙不喜欢这个味道,感觉黏糊糊的。
他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的,就这么站在礁石上,脚下就是滚滚海浪,今天的风很大,阵阵海浪声很是吵人。
就这么盯着海浪,他脚底发飘。
‘就这么跳下去也挺好的。’倏然间,他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冷笑一声,猛地丢进海里。
他闭上眼,觉得人生不过如此,竟轻松了许多。
逐渐,他的精神变得混沌起来,不受控制地,他往前走了一步。
“白阙!”
什么声音?
白阙觉得出现了幻觉,根本没理,只是惊讶竟然会想到那个人。
“白阙你冷静点!”
声音迅速靠近,在白阙意识到根本不是幻觉的那一刻,他的手被猛地抓住。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白阙被人握住肩膀,强迫地转过身,当他看清眼前之人,他突然有个邪恶的念头,那就是带着这家伙一起升天。
他跟聂逸这个混蛋果然冤家路窄。
“滚开!不要烦我!”白阙大喊。
“你先下来。”聂逸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恳求。
白阙的心猛地一紧,随后甩开对方,自嘲地笑了笑,冷冷地说:“我无意打扰你跟你男友约会,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你就当没看见我,走吧,求你了。”
不知为何,聂逸似乎非常生气。
白阙的手被人再次握住,而这一次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你干什么!!”
谁知聂逸竟发了狠,就这么把他连拖带拽地从礁石上带了下来,直至把他拖到距离海边好几百米远,才停下脚步。
“你疯了吗?!”白阙的手疼得好像快要掉了。
“疯的是你,”聂逸的语气是压抑着愤怒的颤抖,“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白阙错开眼睛:“关你屁事。”
“走,去医院。”聂逸沉声说。
“你别管我,找你的首席设计师男友庆祝去吧!”
聂逸的神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
白阙挑眉不屑地笑了笑:“保下欧佩的单,还赚了盛望的十倍报酬。聂逸,别跟我这里装傻充愣的,当我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