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白阙理解了聂逸的意思。
“聂逸你……我可能自我意识过剩,但是你开广告公司,会不会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我?”白阙眨眨眼睛,试探地问。
他其实有点担心聂逸否认,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多没面子?
谁知聂逸竟然捏捏他的脸颊,说:“百分之一是为了我自己。”
“那百分之九十九呢?”白阙忍不住地追问。
“显而易见。”
聂逸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白阙傻了眼,瞪着眼睛想仔细看看,但是可惜,这铁树开花的场景转眼就不见了。
“……你一个画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白阙大概知道原因,却还是想从聂逸口中听到一个真相。
“明知故问了。”聂逸无奈地说。
“嘁……”白阙不悦地撇嘴。
“不过有一点你哥哥说得倒是没错,”聂逸沉声说,“我确实不该这么早就对你下手。”
白阙的心陡然一惊:“为什么?你不会后悔了吧?”
聂逸蹙起眉:“你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
白阙有些委屈:“明明是……”
“如果是之前,我还愿意让你自由选择,但现在……我可能会忍不住干预你的决定。”
聂逸说完就陷入了沉默,他看起来很烦闷,好像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可白阙好像掉在柔软的棉花上,浑身轻飘飘的。
他忍不住抱住聂逸,说:“我的愿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以画画谋生?”聂逸问。
白阙默默点头:“我没有天赋,只能抱你的大腿了。”
聂逸沉默不语。
“怎么了?”白阙不悦地推开他,“不愿意吗?”
“不,”聂逸若有所思,“我会帮你的。”
“真的?”白阙很开心,“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跟你一起开联合画展。”
聂逸的神情缓和了许多:“现在就可以。”
白阙欣喜若狂,可紧接着,他就给自己泼了盆冷水:“不行……还有好多事情,塞普斯的广告,还有过几天的绘画竞赛……”
不仅如此,哥哥把他们好不容易收集的黑料封了,没给父亲造成多大打击,塞普斯的活动是盛望翻身的好机会,到时候肯定会作妖的。
同时,白阙想起昨天可能得罪了大明星林乔舟……
啊,前途光明,道路曲折。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聂逸柔声劝。
“我没有压力,有你帮我,我没什么压力。”白阙笑着说。
其实他清楚,现在的压力真的很大,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让他欣慰的是,晚上他去上课,参加比赛的孩子们,作品都很优秀。
有几位,按照聂逸总结的近些年获奖范例,是很有可能拿名次的。
而且更令他欣慰的是,李君度的天赋很高,就算拿不了特奖,结果也不会很糟。
可这孩子最近很急躁,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又上压力了,孩子的压力绝大多数来自于父母,这一点白阙可谓感同身受。
课后,白阙继续给学生们指导,他在李君度的身后,托着下巴仔细看了半天,最后说:“用色不要太压抑。”
李君度回头白了他一眼:“……你也喜欢那种俗气的风格啊!”
白阙很无语,同时也是既视感满满。
“不是俗气,是投其所好。”白阙说。
“你怎么肯定这样就不行?”李君度冷冷地问。
白阙耐心地回:“不是肯定,你这样画不一定不行,但是有点太标新立异,遇到先锋的评审还好,如果是守旧一些的……”
虽然没有明确说,但是他相信李君度能听懂他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考虑评审的想法?他守旧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妥协?”李君度看起来很不开心,他转过头去,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白阙无可奈何,想起自己之前也是这幅鬼样子,就觉得聂逸的脾气是真的好。
所以他没有发作,而是学着聂逸,沉默地离开,让这孩子自己冷静一下。
话说聂逸当年是怎么劝他妥协的来着?
哦对了……拿奖了就带他去一直心心念念的游乐场玩。
白阙忍不住地扶额,那时候好歹已经十六岁了,竟然去个游乐场就能妥协?虽说他那时候还从没去过游乐场,可……这也太好打发了吧??
而且记忆中他还挺期待的……不过最后结果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他哥哥拿着聂逸的录音给他听,里面满是对他的嘲讽。
呵呵,连当面说都不愿意。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白阙感觉当年的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但聂逸显然不愿意多说。
他就这么思考着,课程已经结束了,学生们鱼贯而出,李君度照例是最后一个。
白阙想了想,走过去说:“李同学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李君度瞟了他一眼:“Say。”
白阙轻咳两声,说:“你要是肯稍微妥协,颜色用得亮丽一点儿,我答应你,带你去游乐场!”
他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当时的自己就是这样被聂逸说服了。
然而没想到,李君度竟然白了他一眼,很不给面子的说:“有毛病吧?我想去游乐场还用得着你带??”
我靠……
白阙气得七窍生烟,这孩子真是没礼貌,而且这显得当年的他好傻,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他脑子有点混乱,正思考着,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想什么呢?”这吊儿郎当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钱莱。
“我想这游乐场,怎么就这么好玩。”白阙喃喃自语地说。
随后他就看到钱莱头顶冒出来个巨大的问号。
钱莱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压力太大,疯了?”
“滚。”白阙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钱莱嬉皮笑脸地说:“这才对嘛,我还纳闷呢,聂总这么给力,你怎么还焦虑。”
白阙更怒了:“不提还好,所以你跟聂逸联合起来演戏套路我是吧?”
钱莱讪笑着挠头:“聂总就是让我想办法把你招进洛科,而且我觉得你能力可以,没有聂总要求,我可能也会挖你过来。别多心,我们是单纯惜才,觉得你在盛望那地方太可惜了。”
对方很诚恳,让白阙的火瞬间熄灭,甚至还有点小窃喜。
“啊…是吗?”白阙羞赧地微笑。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游乐场?”钱莱忽然问。
白阙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没想到就在这时,聂逸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钱莱的疑问被聂逸听了个满耳。
聂逸的神情有些古怪,显然,他想起了游乐场的事情。
“没什么……”白阙尴尬得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可是细想想,他也没什么错,干嘛这样小心翼翼的?
“你想去游乐场就去啊,让聂总给你买张年卡,咱们每周都去。”钱莱好像来了兴致,看起来特别兴奋。
而白阙看着聂逸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心中大喊:‘少说两句吧吧吧吧吧!!!’
“我没说我想去……”白阙心虚地说。
“那是怎么……”
白阙无奈了,干脆躺平实话实说:“我只是跟李君度那孩子说,如果能听话用一些明快点儿的颜色,就带他去游乐场玩儿。”
聂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白阙还是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出了异样。
那情绪很复杂,仔细分辨,白阙只能看出星点酸涩。
“……呃,”钱莱无语地看着他,“你用游乐场让那孩子妥协?太天真了吧?”
现在好了,聂逸的眼中又多了点儿怒意。
“既然你那么想去,那就组织一次公司团建好了。”聂逸的语气认真,不像说笑。
钱莱很惊喜:“真的?!好啊!”
“你掏钱,不能报销。”
钱莱顿时由喜转惊。
“噗……”白阙捂住嘴,努力不笑得太大声。
“为什么啊?!我就是好奇问一下,怎么变成我买单团建了啊!”钱莱仰天长啸。
白阙知道钱莱是无辜受伤,打心眼儿里怜爱了。
“要不我添一半吧?怎么说也是我提起来的。”白阙朝聂逸眨眨眼,安慰一般地说。
聂逸没有回应,不知道是默许了还是其他。
然而转天,白阙正在房间里画画,正没灵感的时候,他收到了钱莱的微信,商量定票的事情。
可是,正当他准备回复的时候,突然,他竟然收到了一笔巨款,是聂逸打给他的,备注只有两个字:
「门票。」
“大傲娇。”白阙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聂逸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吓得白阙差点把手上的炭笔丢掉。
白阙心想,刚才那点儿小声音,不可能真的听到了吧?又不是顺风耳。
“没什么,”白阙故作镇定地说,“话说你给我这么多钱,是由我负责买票吗?”
“让钱莱负责,愿不愿意给他报销,由你来决定。”聂逸说。
白阙无语地说:“喂……聂总,你这样很不厚道的。”
聂逸面无表情,好像并不介意这个评价。
那人注视着他的画布,手托着下巴仔细看了很久。
每当聂逸这样,白阙总能想起当学生的时候,明明自信满满,却生怕聂逸说出什么劣评,只要对方的评价让他不满意,就又是一场争吵。
“……怎么样?给点儿评价。”白阙忐忑地说。
他觉得现在聂逸温柔多了,而且也不是老师的身份,大概率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透视有问题,”聂逸说,“你现在的透视比原来还要糟糕,为什么?”
……大爷的。
跟原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