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高二的那年,这天,轮到他们前后两桌的四个同学当值日生。
大西北的隆冬,黑夜格外的长,六点半了,天阴沉沉的,窗外还是漆黑一团。
他一觉醒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枕旁,抓到了灯绳,“嘎嗒”一声,拉亮了房里的电灯。
他抓过头顶的衣服,钻出被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穿好了衣裤和棉袜。
他赶紧下炕,两脚穿上了黑条纹布牛眼窝棉鞋,头上戴上了深咖啡色条纹布大棉帽,大棉帽有护耳脖和前额竖檐,都是人造绒的。
他拉下人造绒的护耳脖,出门摸到了后道里放庄稼秸秆和杂物的棚房门口。
棚房没有门,他稍进去一点,在靠南墙的和好了的、干透了的煤砖码上,摸着取下两块煤砖,提到了房里门口边放下。
他又来到棚房里,在北面的庄稼秸秆堆里,摸到了几根苞谷芯儿和一些苹果树和白杨树干枝条,还有一株棉花秆儿,把这些柴火抱到了房里的窗前炕洞门前,放下。
屋外的天气非常寒冷,他双手相互挫了挫冻僵了的两手,进房里戴上了棉手套出来,借着房里窗□□出的亮光和火炕炕洞门口溢出的一些热气,手脚并用,“噼哩啪啦”一阵,就把这些树枝条和棉花秆决成了不到一尺长的架火柴了,再连同那些苞谷芯儿一齐,用绳扎紧,两头顿齐,捆成一捆。
他赶紧进房里,脱下手套,双手伸进被窝下面的热炕上焐一焐,迅速取出双手戴上手套,抬起双手,抓住大棉帽两护耳脖上的小绸带儿,拉到下巴下面扎紧了。
他出门,提着柴火捆儿,抱着两块煤砖,走出院子,来到通往学校的大路上,快步往前行走。
他走进学校,来到他们班的教室门前,门还锁着。
不一会,其他三个值日生同学出来了,都拿着煤砖和柴火。
他们四个进教室拉着了灯,他掏炉窝子,你倒煤灰,我砸煤砖,准备生火架炉子。
教室的中间有一个用土块和草泥打的四方土炉子,下面稍微往里收了些,上面向四方承开,稍大点。土炉子生火很费劲的,有时两三次才能架着。炉窝子和炉底洞要掏净,炉齿子上要铺上层煤灰块,既要铺满又要留有足够的空隙。柴火要着旺,小煤块要及时架上,干柴烧完煤块引着以后,要及时捅火心,落实煤块防吊死。
今天他们几个值日生,生火架炉子还算顺利。
柴火点着后,金红色的火焰腾出炉口,“呼呼”冲向上空,伴随着柴火燃烧时发出地“噼噼嘶嘶”的声响。
立时,白色的浓烟从炉子上方向教室上空的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有种“乌云滚滚,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他们有两个人赶紧跑到窗户前,爬上课桌,打开所有的窗扇。头伸进了烟雾中,呛得他们两个,“吭吭吭”的咳嗽了一阵。
中午吃过饭后,他们四个值日生早早来到教室打扫卫生。
从水窖里打来一桶水,倒进脸盆里,均匀的用手拍洒到教室的地面。
然后,两个人搬桌凳,两个人扫地。
到中间一排后面的一个桌子了,他和另一个值日的同学一面一个,搬过去这个桌子,一不小心,“哐啷”有个文具盒不知从那个桌仓里掉了下来,他也没看清楚,就拾起来,顺手塞进了一个桌仓里,继续干活。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走进教室上课,拿着粉笔转身到黑板上写字。
忽然,“咔嚓”一声,一道光从中间后排向讲台的上空划过,一个文具盒在讲台旁的地上掉下,文具盒被摔得变形打开了扣着,钢笔、铅笔、直尺和三角板洒在文具盒周围。
全班同学都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物理老师也转过身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中间后排的一个同学身上,那个同学名叫孔宗魁。
孔宗魁同学是他们班岁数大点的同学,个子不高,长得稍有些胖。小眼睛,胖胖的两个腮,嘴皮有点翻。脾气古怪,话虽不多,下手麻利,心肠硬,人有点横。和他哥孔宗武一样,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哥俩,怕他俩。他们的母亲也在全村有名的,谁都不敢得罪的。
原来是孔宗魁同学今天下午上课,发现自己的课桌仓里面,多了个文具盒,拿出一看,他知道是邻桌一个本乡最西面村借读女生的,以为是那个同学恶作剧,当时就恼羞成怒,向教室的黑板上扔过去。
孔宗魁同学脸色很难看,站起来对物理老师愤慨的说:“查一下这是谁干的。”
物理老师明白了原由,面无表情的说:“今天的值日生站起来。”
他们今天的四个值日生全站了起来,都是一脸无奈和不情愿的样子,他心里忐忑不安,脸色有些微红发胀,尽量保持镇定,表面装出一幅不知道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暗暗叫苦,不明不白就闯了大祸。
值日生里有个的男生大胆的说:“也许是我们搞卫生时搬桌子不小心掉了,拾回来放错了,我们今后注意改正。”
物理老师说:“你们四个给孔宗魁同学道个谦。”
他们四个值日生转身,面向孔宗魁同学深深鞠了一躬。
物理老师说:“你们都坐下,现在开始上课。”
他坐下后,长舒一口气,心里在说,总算是蒙哄过关了。
之后他心里老是想这件事,今天这值日生当的,好心没有做好事儿,很难过。看着物理老师讲课的嘴在动,黑板上写粉笔的手在动,可就是没有心思听进去一点儿讲的内容。
一九七九年,也就是改革开放后,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三个年头。
春节过后报名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早上上课,班主任霍国忠老师对他们全班同学讲道:“同学们,国家招生制度改革,将春季招生改为秋季招生,本来他们这届高二上完,高中就毕业了,但上面决定,他们这届增加半年,再上一学期的高三,也是这个学校首届的高三了,你们很幸运,应该感到高兴,要好好学习。”
班主任霍国忠老师,继续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
一天上午,上语文课,霍国忠老师抱着一沓作文本进到教室,放下作文本开始讲课。
“今天我们讲作文,同学们一去好好看看这几个同学写的作文。” 霍国忠老师说着从那沓作文本最上面,取过来的四五个作文本。
霍国忠老师翻开一个作文本,看着上面写的说道:“你看孔祖芳同学写的,我们要发扬‘长虫钻竹竿,钻不透不回头’的精神,勤奋学习,刻苦钻研文化知识,这篇作文写得很好,紧紧围绕这一中心思想,叙事生动,议论精炼,夹叙夹议恰到好处,修辞严谨,语句通顺,语言朴实,感情真挚,我批了92分,我认为给得分并不高,但在全班是最高的。”
上午后两节课上政治课,朱家君老师讲这次政治考试的情况。
朱家君老师是学政治的,一直带政治课,是他们学校政治讲的最好的老师了。
朱家君老师也是邻近公社的人,二十五六岁,中等个子,但人长得有些发胖,经常穿一身蓝色的制服。他脸色经常是红红的,有些油光发亮,说话声音有些粗壮,看人低头向上,有点瞪眼似的向上翻着。
朱家君老师低头向上瞪眼,一张又红又亮的脸,有点神秘的对全班同学说:“政治其实和其它课一样,学好了关键还是在理解,在没有理解的情况下,死记硬背一些事件的时间、地点和要点,那也是对的,有些东西还真得死记硬背,我不反对,但根本的是要掌握、吃透。”
“这次考试有几个同学就做得很好,特别是分数多的论述题,能深刻理解掌握,学活用活。比如孔耀庸同学最后那道论述题就答得有特点,结合实际,用自己的话回答问题,做得好。” 朱家君老师看着他,带着经常特有的那种笑容说道。
全班大部分同学的眼光齐刷刷的向他脸上聚中,他不知所措
的有些脸上发热泛红,心跳“咚咚咚”的加快。
这一天上午,他们家院子里西北角小渠边的白杨树上,有个黑脊背,黑翅膀,黑眼睛,白肚腑,白下巴的花鹊雀,在树枝上跳过来,跳过去,“喳喳喳”的叫个不停。
不一会儿,有三个人,一男一女,每人都两手推着一百万辆自行车,他他们家的大门走了进来。
“来亲戚了”。不知谁先看见了,说了这样一声。
他走出上房的门,站门前的台子上看。
又是那三四个人中的两个人。
他先前见过的。
这个女的就是他未来的嫂子了。
一个农村妇女的模样,有二十六七的年岁,中等身材,结实的身体。头上围着个绿底红花的头巾,穿着一身蓝色的新衣服。取下头巾,身后吊着一条粗大黑亮的长辫子。四方脸,有些浮肿的眼睛,笑着眯成了一条缝儿。
那男的是他这未来嫂子的大弟弟。比他长得成熟,个子大,身体结实。约莫有二十四五的年龄。也是四方脸,留着个小分头。上下两片嘴唇有点厚,眼皮也是有些浮肿,笑起来也是一条缝儿了。
他今天也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蓝的卡衣裳,那是他哥哥穿过了的,他母亲妙手回春,给他改小了,穿到他身上不大不小,挺合身的,就是洗过多次,太阳晒的有点褪色发白了,厚墩墩的,质量不错。
他在学校已加入了□□,就是学校再不给发□□袖套了,老师让自己做个戴上。他哥哥知道了,就把他原先戴过的□□袖套给他了。他哥哥的□□袖套,用单薄的红布做的,又宽又大,上面用黄线绣着的,是用草书体写的“□□”三个大字,其中的“卫”字是繁体字。他把这□□袖套,套在左胳膊中间,红袖套上下两边折进后面一溜儿,用别针别到袖筒上,刚好露出“□□”三个字。今天他们不到校,早上穿衣服时,他把那个红袖从衣袖上取下来了。
他今天也挺高兴的。他头上带着一顶黄色的军帽。是他哥哥不想戴了,前两天才给他的。他很喜欢这个黄军帽了,用几张笔记本纸,叠成两个一寸宽的纸沓条,衬在军帽里面的周围,空着的军帽底子上,再衬上两张笔记本纸,戴到头上,军帽口上面的周边被承了起来,他感觉很神气,也很好看的。
他母亲忙着给来的两位贵客,让进上房里坐,又是沏茶倒水,完了忙着又去烧火做饭,忙的是不以乐乎。
他母亲和他哥哥招呼着两个客人吃完了饭,他母亲忙着收拾碗筷,碟盘和桌子,洗锅涮碗,到厨房忙乎去了。
那两个亲戚和哥哥进了北面的耳房里,那个男亲戚不一会就出来了。
那个男亲戚来到台子上,看见他也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打量着他,看着他头上的那顶黄军帽,对他笑着搭讪说:“你这个黄军帽好啊。”
他举起双手抓住头上那个黄军帽的檐儿,左右挪了挪,笑了笑,没说什么,就算是回答问话。
那个男亲戚还有看他的那顶黄军帽,若有所思的接着问他:“你那里弄上的?”
“是我哥的,给我了。”他不假思索的立即回答道。
那个男亲戚又嘻皮笑脸的对他说道:“给我戴去。”像是半开玩笑半认真。
他马上就不自在了,沉默了片刻,对那个男亲戚不高兴的回答道:“那可不行。”
那个男亲戚再没有说什么,站了一会,就又回到了耳房里去了。
他站在台子上发呆。
这时,他哥哥从耳房里出来了,走到他面前,对他说:“耀庸,你把帽子给我?”
“干什么?”他问他哥哥。
“帽子我回要戴了。”他哥哥回答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把头上戴着的那顶黄军帽摘下来,递给了他哥哥。
他哥哥拿着这顶黄军帽,又进了耳房里。
过了一会,两个亲戚要走了。
那个男亲戚和他未来的嫂子,姐弟两个从耳房里出来了。
那个男亲戚的头上戴着,他刚才还戴的那顶黄军帽。
“今晚上站下吧。”母亲热情的笑着挽留那两个亲戚。
“不了,我们还忙着哩。” 他未来的嫂子笑着回答道。
那两个亲戚推上自行车,母亲和哥哥跟在后面,送着那个男亲戚和他未来的嫂子出了他家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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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