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单位上又出现了一个新面孔。
初次他见到,这个人大约有五十多岁,干瘦的脑袋上,贴着短短的花白头发,正儿八经一个老同志。个子不高,但很胖。方圆脸,皮肤却黑黝黝的,像个非洲黑人。大翻拉嘴,招风耳,看了很不招人喜欢。
“最近单位上又进人了吗?”他今天串门子,在隔壁王其满的办公室里闲谝。王其满的一个叔叔和他在北原乡上一块工作过,又是乌铁市的老乡,经常两个人在一齐喧观。
“你说的是‘非洲黑人’吧,单位刚调来的一个老同志。”王其满历来消息比较灵通,和单位办公室的朱建河是陇原省农大的同学,又是同龄人,关系比较好,朱建河在办公室要接受工作调动的介绍信,通过这个途径王其满信息知道的较早。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以前从没有见过,那个单位调进来的?”他十分好奇的追问了王其满道两三个问题。
“他叫朱自尚。听朱建河说,是从县农机修造厂调来的。”王其满像挤牙膏一样的问一次说一点的回答道,有些卖关子。
“从企业上直接就调到事业单位了,这个人来历不小啊!”他惹有所思的感叹道。
“是啊,他是个老革命哩,资格老,老党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从部队上下来的。”王其满这回还好,积极主动的开口,似有同感的说道。
“老朱师是河园乡的人,咱们现在的局长在河园乡上工作过好长一段时间,当过乡长书记,老朱师与局长关系不错。想必是通过这层渠道调进来的。”王其满很诡密的微笑着,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我说哩,原来是这么回事,肯定错不了的。”他也微笑着附和着王其满的话,果断地下了个定义。
年终总评会上,每个人都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当然是领导同志除外,主任,副主任说是要到局里的会上去汇报工作。挨到评今年单位的先进时,先由大家提名推荐。
“我推荐老朱师,大家都坐车跟着县上的夏粮观摩团看了各示范点了,朱自尚同志抓的点是全中心最好的示范田。走家串户,和农民拉家常,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宣传发动工作做得好,集中连片搞得好。老朱师没有文凭有水平,没有学历有能力。又是老党员,老革命。我推荐朱自尚。”郑贵珍副主任抢先第一个发言。
朱自尚确实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小时候家里贫穷,没有钱念书,上不起学,解放后进得扫盲突击班,可以说是小学文化程度也不到,连自己的名子也是勉强能写出来,根本就不懂农业科技,更谈不上去指导农民科学种田,搞示范田,开展农业科学试验。他抓的示范点上,全请他们县农技中心单位上的农技人员去讲课指导。
朱自尚确实很会做思想政治工作,这也是我们党和军队的光荣传统与比较优势。无论是做群众的工作,还是做领导的工作,一样不会例外,朱自尚都有一套。这也是一个老同志,老革命的能耐和资本了。
“小孔,明年你包那个示范点?”在单位的工作会上,李学明主任让每个人都挑自己的承包村,各示范点要进行重新调整,当轮到他自愿报名时,李学明主任问他道。
“啊,我不变,原是北沟乡青土村。”他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行,好的。”李学明主任在笔记本上写着说道。
会后,李学明主任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对他说道:“小孔,我们商量了,你到西川乡五台村去蹲点,你看怎么样?”
他有些迟疑,没有马上回答。
“不是我们想变,把你从北沟乡青土村调出来,是村上要老朱师到他们村去蹲点,村上的朱书记说了几次了,局里的领导也有这个意思,我们也没有办法。”李学明主任看他面有难色,就继续做他的工作。
“年轻人,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多吃些苦没关系,到是多会我们也不会亏待下苦人的。”李学明主任关怀加空头表扬,软硬兼施的给他再做工作。
“行,既然组织上都已经决定了,我坚决执行就是了。”他鼓起勇气,抖擞精神,果断的答应道。单位上已经都考虑好的事情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听说你明年要到西川乡五台村去包村蹲点?”王其满不知从那里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这天转进他的办公室里,笑嘻嘻的问他道。
“谁给你说的?这么快你就知道了?”他有点惊愕的问王其满道。
“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王其满狡猾的笑着,有些卖弄的口吻问他道。
“不知道,你说哪是什么原因呢?”他假装不知的反问道,其实他已明白了**分了,只是想证实他猜测的对不对而亦。
“‘非洲黑人’老奸巨猾。夏粮观摩时,他知道北沟乡青土村上条件好,吃饭村上有大灶,伙食好,村上有客房,住得也好,村上的书记论辈礼是他们的一姓孙子,表示想到这个村上去。他和郑贵珍副主任关系好,每年都去拜年,做通了工作去说服李学明主任。”王其满机关枪一样,一连串说出了自己掌握的情况。
“我猜想的不错,原来真是这样。”他仔细的听完了,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下还好,我们又能联邦了。”王其满对他说道。
“你不是还在北沟乡北沟村上蹲点吗?难道,你也变了包村的点了?”他更加惊讶的问王其满道。
“我也被调到西川乡西川村蹲点了,我们又到一个乡上了,上下路过时多联系。”王其满笑着对他说道。
亏心呀,他实在是亏心。
为了提高回乡知青农业科技水平,单位上最近与陇原农大联合办学,在县农技服务中心办公大楼腾出两层楼,一层学生住宿,四层农技培训的大会议室做教室,开办了一个农学大专班,说是一个班,却招收了一百多个农村高考落榜生,单位定期派车到金州城陇原农大去接送老师来上课,给接来的老师们开了小灶,学生们也在他们单位的大灶上吃饭。
单位大院里,一下就增加了一百多人,许多陌生的面孔,人进人出,上楼下楼,络绎不绝,人声叽喳,学生们洗晒的衣服被单,像联合升旗一样在楼后的凉衣绳上色彩斑斓的悬挂。单位上顿时就乱哄哄的,往常宁静的大院里,立刻就变得热闹了,沸腾了起来。
星期天,他从家里提了个单位搞福利刚发的,直径二十六厘米的不锈钢大水壶,电镀得明亮照人,从来还没有用过,原来一个正好掉把用不成了,到单位一楼楼梯旁边的水房里去提水。
一楼里空荡荡的,没有两个人,大专班的学生们都回家去了。
他进水房,将壶放到水龙头下面,揭开壶盖放到一边,拧开水龙头开关,一看,怎么又不见水喷流出来,只听咕噜噜响了几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等一阵还是没有水流出一点来,这里的自来水经常都是这样,老是停水,听说是水压不足的原故。
他猛然想到要到楼上办公室去一趟,取个东西就下来,从一楼到三楼,上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三个楼梯半着一个楼梯,五个楼梯并着两个楼梯,取了东西就下来,顶多也就两三分钟,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当他下楼冲进了水房时,眼前一幕惊得他发呆,而后就变成了愤怒。原来水龙头下的白瓷方盆里,这时已是空荡荡的,那里还有什么斩斩新的大水壶呢。
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水房能藏住水壶的地方扫寻了一遍后,跑出水房门外,只见两边的楼道,还有门厅,楼梯下面,都是空空的,一个人也看不见。
“谁拿了我的水壶--?谁拿了--?”他站在一楼的最中央,大声的喊道,没有一个人出来楼道里,没有一个人应声,仍然是空荡荡的楼道。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他斩新的大水壶,就这样不翼而飞,无胫而走了,永别了斩新的大水壶。是谁偷走了他的新大水壶,是大专班没有回家的学生,还是来提水的单位上的人,他终究不得而知。
他丢了新大水壶,他媳妇张海萍数落了他几句,说他太大意了,太相信人了。
气愤呀,他实在是气愤。
“小孔,今天你也去二中监堂。”人手不够了,新提拔的单位王兴林副主任,专门负责农学大专班的事宜,这天早上叫他去给农学大专班监考。他也没有什么急要的事,再年轻的领导也是领导,领导安排的咱就去干,他也乐于帮忙干这样的一些活儿,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份内之事。
王兴林何许人也,家在本县北沟乡南面的一个大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务农。他赶上了好时节,考上了大学,从陇原农大毕业,先是被分配到县委组织部工作,后来就被调到他们县农技服务中心来工作,不久就被任命为单位上第三把,最年轻的一个领导,年龄比他都要小上四五岁。难怪,人家是从组织部出来的人,提拔的当然快,没有听人说吗,“进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虽然王兴林这个人,既不会写材料,就说字儿,一手钢笔字写得就像一年级刚上学的小孩子一样,枝龙鸦爪,极其难看。
要说王兴林的长相,他可不能恭维。人虽个子不高,但瘦瘦的像根葱,身体单弱。脸相更是奇怪,标准三角脸,两脸蛋上无肉,干秕,显得两颧骨高高突出,尖嘴猴腮。与一位领导出差,在风水卦摊前,领导算了一卦,很是高兴,又让先生给这位同事也来上一卦,可算命先生笑而不说,等王兴林上厕所的功夫,这位领导问先生为何不说,算命先生则对那领导煞有介事地说,些人乃大奸大佞之人,无德无才之辈,以后你不可不防呀。
坐单位向阳面包车出发,和王兴林副主任等几个老师来到上面不远处的县二中,跟着到了一排教室前,分给他一个考场当监考官。
“没有大的作敝就不要管了,睁只眼闲只眼,监得太严,考得太差,没有法给领导交待。”其他监考老师不在,王兴林单独见他时,对他神神秘秘地嘱托道。
开考后一切正常,没有发现考生有明显的作敝行为,就是到了终考最后半小时时,第一排中间的一个考生,将前面课桌上交上来的一沓试卷,取下抄袭,他提醒警告了这位考生,收交了这考生的试卷,但没有记录该考生违纪,更没有当场作废该考生试卷。
农学大专班的学生放假了,单位大院和农技服务中心大楼里清静了许多。单位上人们的闲谈中却说,农学大专班娃们考试时,他作为监考老师,给考生试卷抄袭,真不像话云云,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有人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是单位王兴林副主任亲口讲的,还说以后再不叫他去农学大专班帮忙了,除了监考那一次,他还就真再没有掺和过农学大专班的什么事儿哩。
别看王兴林副主任比他年轻,但精这里,鬼着里,不亏是从组织部门出来的人,正天研究人,玩人的职业本性不变,能力还不差。在单位其他人前说他的一系话,起到了一石三鸟的作用和效果:一则表现出其领导的身份和能力来,秉公办事,坚持原则,不恂私情,在人们面前塑造出一个合格的单位领导形象;二则通过这事,打压他在单位同事中的形象,特别是品德和人格方面,造成很坏的影响;三则用败坏别人借以抬高自己的手段,来达到消除潜在竞争对手和萌芽,树立群众威信和稳固自己在单位领导地位的目的。早有预谋,用心良苦,何其毒也。他却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竟然还洗涮不清白,也说不出口来,还欠别人一个人情,要感谢别人的赏识,抬举和关怀。
冤枉呀,他实在是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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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