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长廊里,弥漫着朝暮花被烘烤之后散发的浓烈甜香,与天中犀树皮晾干后的淡淡苦涩,和整个蒙尔森的子民们一样,王宫上下也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将各类鲜花烘烤后与完全干燥的树皮一同研磨成粉,调入少许打碎的赫汐拉矿石碎末,能够制成特别的植物香氛。只要在燃烧的炉火中投入少许,就能激发出草木生发百花盛开似的气味,不同种类的鲜花与树皮最后制成的成品味道也各不相同,赫汐拉矿石中蕴含的魔力则能使火焰恒定绵长,既保证了安全,又能节省木炭。
每年秋季,蒙尔森城以及周边村镇的各户人家都会着手开始制作这种名为“邀春筵席”的助燃剂,“今日营业”商铺中的赫汐拉矿石供不应求,雾隐峡谷中的村落则会直接驾着图林捷,带来一车又一车的矿石,来交换鲜花与树皮。
王城中的用火之处更多,因此所需要的助燃剂也更多。丽贝卡考虑到地处偏远峡谷中的居民,还会额外为那里的人们准备一些,顺便也用来交换那里出产的雪麦。因此往往王宫里的仆役们是整个蒙尔森最早开始制作“邀春筵席”的匠人,第一缕因试香升腾的烟气飘出王城的时候,以王城为中心,研磨花叶与矿石的工作将逐步铺开,直到巴芬山脉的雾隐峡谷中。第一场雪落下之前,蒙尔森的家家户户,已全部被暖香围拢,进入休养生息的隆冬。
此时仆役们正在庭院调试新的花香配方,其中以朝暮的气息最为浓郁,狄恩从长廊中走过,发丝与衣摆都沾染了这种喧闹的味道。
他并不在意这些,出了名的风流浪子,当然不觉得身上带着浓烈的花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反倒有意放慢步伐,深吸了一口气,哼起了小曲。仔细听去,还是“魔女的祈愿”中舞女之间时下最流行的一首,美酒一般浓稠的夜色里,她们和着曲调扭动颤抖的腰肢,满是摇曳的风情。
就算是成群结队去那里聚餐,玛尔斯也是最拘谨的一个。仿佛他面对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铁骑兵刃,哪怕是为新奇精彩的表演鼓掌,也不像是在观看舞女勾魂夺魄的身姿,而是在检阅骑士阵列。
“真无趣啊。玛尔斯,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长廊尽头的魁梧身影巍然不动,大团长玛尔斯·席尔瓦诺斯,即使向他走去的是放浪形骸的狄恩,他的形容也如巴芬山脉高耸入云的雪崖一样巍峨。
“殿下,您做事自然有您的道理,这不应当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对这样山石一样端正硬朗的人,或者说妖怪,狄恩也不是全无办法,以他对玛尔斯的了解,这家伙为数不多在意的,另有其他。
“那应邀前往莫昂斯特的人选,在你考虑的范围内么?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了吧……嗯,要不要我去顺路拜访一下伯母呢?”狄恩挑眉,促狭的语气稍显不近人情。“哦,大约……不应该说是‘顺路’,就是不知道乌洛波洛斯肯不肯让我们一睹他那位娇媚动人的王后的芳容了……她的名字,你应该比我们都熟悉吧?”
“……”狄恩的性格大概从生到死都不会变了,玛尔斯想,自己忍不住给他一拳的这个念头,应该也会伴随终生。“殿下,我必须要提醒你,人选是由丽贝卡殿下选择的。而且,鉴于您在访问阿斯加德时的一些表现,建议您还是多为自己考虑吧。”
狄恩站定摊手,嗤笑道:“既然贝儿都在做决定了,那就更不需要我再操心了。或者,要不我替大团长美言几句?作为交换,今晚好好陪陪我,如何?”
每次他露出这种笑容,晚上不是把自己推进一堆怀春少女中间撇下不管,就是学到了什么古怪的酒桌游戏要拉自己一起买醉,还得被迫欣赏他在一伙酒酣耳热的男人间一展歌喉。
玛尔斯吃过几次亏,几乎要忍不住当场拔剑,于是后来,狄恩就开始琢磨怎么哄骗他除去武器了。
还好,至今都没有成功过。
但今天是个例外,是他有错在先。
“不必烦劳殿下,今晚如果有聚会,我会准时参加。”
“啊?”
仿佛最端庄典雅的王公淑女忽然告诉世人自己要进军□□产业大展宏图给人带来的冲击感,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狄恩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想干嘛?”他意识到玛尔斯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石破天惊。
“……”玛尔斯深深的呼吸。“上次误送的鲜花,是纳尼安私下安排的。咳……我误会你了。”
“唔呼……”狄恩起皱的眉眼一下子舒展,橄榄绿的多情瞳仁闪闪发亮,朝暮果汁般剔透的嘴唇大大勾起。“我这是听到了什么,魔神在上啊,让大团长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我感觉我的整个人生都圆满了。难道你一脸严肃的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道歉?哈哈……玛尔斯,你真是执着的可爱啊。就算是铁石心肠的魔女见了你这幅模样,都要忍不住扑上来亲你一口,更别说是我了!”
“殿下,请你自重。”
玛尔斯周身一震连连后退。
狄恩收回舒展的双臂抚着下颌若有所思:“哈,你还真是……跟那位魔女……你们连话都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么?玛尔斯心下一紧,虽然他清楚以潮的性格,狄恩固然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但仍难免担忧。
“殿下,您连她说过的话语,都记得这样清楚么……”
“哎呦~~~~~现在连名字……连称呼,都不说啦?都直接成‘她’啦~~~~~啧啧啧啧啧,这一番深情,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狄恩有意拖长音调,眯起眼睛,脸上玩味的表情更是意味深长。“唉~这可辜负了多少美丽少女们的心呐,看着她们花儿一般枯萎下去,大团长的心不会痛嘛?应该是不会的吧,大团长的心可是比矿石髓还要坚不可摧的呢……不过怎么……难道是因为我跟你朝思暮想的魔女大人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玛尔斯啊玛尔斯……谁没有点小秘密呢~”
“殿下,您的精力太过旺盛,才会产生这么多想法……”玛尔斯揉了揉眉心,跟狄恩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他都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这种口舌之争,还是能免则免。“总之,我是来拿回那束花的,这件事不该迁怒到您的身上。”
“好好好……你的直接也真是不加掩饰,我会让人送到你那里去的,可别忘记,那也是英雄的赠礼。”狄恩不甚在意的挥手,话语却满含深意。“不过,到底是我的想法,还是你的非分之想,奉劝你仔细考虑清楚。你的战士为谁而死,这件事你最好端正态度。”
“……我明白。”
玛尔斯无声的行礼,便疾步离开,身后的暗蓝战袍在风中翻滚,如暴雨前暗沉的海面。
“也算半个王室了,这脾气也就这样吧……”
狄恩咕哝着,从阳光灿烂的长廊迈入殿内,依旧哼着小曲,鞋跟踩着节奏,敲打出连串清脆雀跃的声响。
直到进入寝殿,仆役们为他更换上更舒适的常服,服侍他用过晚餐寂然退下,他这种怡然自乐的小活动也依然在持续。
室内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提前烘热熏香,此时坐在窗边的羽绒椅上就着热气腾腾的新鲜水果茶,观赏一轮缓缓坠入西方广袤海域的红日,好不惬意。
蒙尔森城地处整个国家的最西边,向东通向雾隐峡谷,向西则是突出陆地的海崖峭壁。他与丽贝卡的寝殿建在王城高出,向外眺望,能看到起伏的波涛前呼后拥,在漆黑的礁石上,在他们脚下撞得粉碎。
这是整个蒙尔森地势最好的地方,易守难攻,有朝一日如果真不得不退守在这里,那么至少,他们还能够有玉石俱焚的选择。
那虽然是走投无路的选择,但把国家的重要领导人们放在这里,确实也是为了保全,至少不会有敌人从高崖下爬上来刺杀王室贵族。
但凡事总有例外。
狄恩架起腿,端过桌边的果茶轻轻吹了吹。
“再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等会儿又会有人进来打扰我们了哦。”
漆黑的影子从宫殿顶端无声坠下,来者以一个矫健锋利的横弓步落地,起身立于斜阳晚照中。黄昏十分落日与海面的光芒勾勒出她玲珑挺拔的曲线,被泛着金属光泽的潜行衣紧紧包裹,但可以想见其内是怎样一副使人心襟摇曳的躯体。
狄恩抿了一口茶水,从上到下将她打量。
长及小腿的浓密黑发在两侧结辫,末端各缀着一掌长短的细长石刺,是肉眼可见的刺杀锐器,额角两鬓的碎发也一丝不苟的梳理整齐,与潜行服同一材质的面罩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凛冽如冰,凝重浓烈的眉宇,眼尾绯红妩媚,火一般的眼眸中翻滚刀光剑影。
比例完美无瑕的头骨两侧,四只流光溢彩的黑色犄角两两成对,一对向前向上,一对向后斜飞,昭示了她独一无二的身份。
感受到男人不加掩饰的眼神,石青色的匕首倏然滑入手心,在铁灰色的带刃指套上刮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法芙尼尔小姐,好久不见。不一起坐下来喝杯茶么?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站着与我会面,这可不是蒙尔森的待客之道。”
法芙尼尔撤步,眸光中的刀剑瞬时凝固,千百刀刃同时指向手无寸铁的人类,一息过后整个身体利箭般激射而出,迅猛急袭向束手安坐的狄恩,势如破竹。
针锋相对只在毫厘之间,罡风席卷寝殿,各处的壁火呜咽着熄灭,唯有最靠近他们的一盏灯台纹丝不动。法芙尼尔不是考虑后果的龙类,因此能维持住这一点的只有气定神闲的狄恩。几乎在对方发起攻势的同一时间,他从坐垫下抽出佩剑与匕首连连相撞,随着金铁交击的声响,昏暗的殿内数次被雷霆般闪灭的火花照亮。每一次巨响都意味着他们无间直白的生死较量,帘幕猎猎作响,震荡的气浪将几人高的落地窗全部粉碎崩落。
夕阳照亮一地琉璃碎片,蜜糖似的在他们身边流淌。
男人绣着天中犀花纹的衣襟大氅,他本身就是晚餐过后刚刚结束沐浴,已经换好了睡袍,如果不是仍好好系着腰带,此时早该春光乍现。他右手持剑连番格挡,烈风拂过乱发,身体却纹丝不动,仍然安坐稳如磐石。龙女眼尖的发现他双脚已插入地砖之下,硬生生用御使岩土的魔力固定住身体,才显得这样游刃有余,论技巧不知比只靠蛮力的自己高出多少档次,加上激战还未开始就已经被对方道破身份,顿时急火攻心,甩开匕首带过对方剑刃,一爪劈向其面门。
这攻势虽然看着凶险,但破绽百出,她重伤尚未痊愈就急于寻衅,原本足以劈开山石的一击,此时能发挥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并且这一击也使她中门大开,破绽百出。
狄恩果然敏锐,当机立断丢了佩剑,却又从袍下腿间抽出两柄短弧刀,左右相合,一刀直面对方利爪,刃口相互嗟磨,火花将他们贴近的面庞照的更亮,一个三分玩笑,一个眉眼锐不可当。
另一刀,却是横过对方上腹,狠切带挑,而后则是一击强震。
琉璃碎片腾起,他们脚下的砖石尽皆破碎,茶具与灯台终于全部掀翻在地,所有的残骸同时落下,一片萧索的簌簌。
匕首与佩剑叮当落地,屋外这才传来密集的脚步。
法芙尼尔登时软下来,被狄恩翻开刀身接住,在羽绒椅上轻轻放下。
刚刚一番短兵相接叫他发现对方身上并非什么坚韧无解的奇异织物,而是紧密排列的细小龙鳞,一片片严丝合缝的扣紧,触手温凉,夕阳的光在其上荡漾,照亮那些华美繁复的暗纹。原来她竟然也是坦诚相待,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真是为难了。他不疾不徐起身,随手扯下帘幕蒙住整个羽绒椅,往门厅走近两步。
“我在活动腿脚,别瞎紧张。哦,这味道真好闻……”狄恩从为首仆役手中的托盘中取过手帕,放在鼻端深深一嗅。“该干嘛干嘛去,等会儿可有的你们忙。”
看似沉浸在香气中的男人偏头,将满口鲜血全部吐在手帕上。
“是,殿下。”
仆役们埋低身子赤红着耳根悉数退下,满脑子都是王子仪容散乱犹自喘息的诱人模样,那还顾得上检查他背后的寝殿里是不是还藏着一头巨龙。
法芙尼尔瘫在座椅上,五脏六腑都仍在激颤。岩元素看似不温不火,但在这样以肉搏肉的贴身缠斗中,被龙鳞强化过的身体是绝佳的固体传导物,又因为隔绝内外无法发散,刚刚那一击造成的震荡现在还在体内隐隐传导,使她眼冒金星,只隐约看到对方似乎正在用茶水漱口,把吐出的残茶倾倒在窗外的树下。
诶?窗户外面是直接和室内相连通的么?潮小姐说人类都怕冷,住在这么高风这么大的地方还没有窗户,难道他不怕?
怎么可能不怕,看他倚着树干的模样,肯定已经吓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不过潮小姐每次趴在自己脊背上都要大声尖叫,可能还是她胆子更小一点,嘿嘿,胆子小小的潮小姐也很可爱呢。
她缓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肚子,触手一片光滑。
诶!他没有砍伤自己么!刚刚那么大的阵势,结果都没破皮,看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已。哼,人类果然都只会这些弄虚作假的招式,真是狡猾。只不过还是自己大意了,伤还没好就硬要逞能,才让他钻了空子。
“回神了小姐——”不知何时,狄恩已经回到室内,坐在她身边。
可怜的小龙女浑身使不上力气抬不起手来,连遮蔽视线的轻薄帘幕都没办法挥开。她挣巴了两三下,像条刀案上奄奄一息的鱼。
“你是……怎么……”
不过她的“挣巴”在狄恩眼里不过只是一阵轻颤,男人含笑,掀开了那层暗蓝的浮光帘幕。
“美丽的小姐,自然拥有矜持的权力。不过无论是雪恨还是滋扰,不换个发型可不太专业哦。”狄恩没有过多暗讽,很快带过话题。“可否容许我带您回忆一番往事呢?我们曾见过面,在与阿斯加德的会晤后,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法芙尼尔小姐,您的兄长当时也在不远的地方,与蒙尔森的贵客,尊贵高洁的魔女大人,潮,有过交流。”
狄恩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将法芙尼尔剧烈震动的瞳仁一览无余,同时也谨慎的注意着她身体的一切魔力波动。他刚刚只是用刀背滑过对方腹部,真正造成伤害的,还是那击岩元素在她体内龙骨之间的共振。如果她恢复过来还要强撑着兵刃相见,此前的交锋已经伤到了身体,那么现在自己一定在劫难逃。
蒙尔森从来和平无虞,对待真正的死敌,他或许经验不足,但对待少女,他可是个连意志魔女都无法招架的男人。
“魔……魔女?”法芙尼尔的大脑完全停止了运作。“可她……魔女,是魔女啊……”
难道阿斯加德竟然不知道他们劫走的是什么存在,这怎么可能呢?哈迪达斯如果真这么迟钝连主人的味道都尝不出来,那龙族早在与莫昂斯特的战争中覆灭了。
所以,全无察觉的,应该就只有眼前这头单纯的小母龙罢了。
“呀,看来你还并不清楚这些大人的事,有兴趣了解一下么?”狄恩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人类都是……咳咳咳咳咳。”法芙尼尔话没说完,她尝到了自己口中的甜腥味。
这下坏了,要是就这么回去,哥哥又要唠叨个没完。
“你不需要相信我。”狄恩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刀鞘上。他们的武器都没有收回,匕首与佩剑亲热的滚在一起,两柄弧刀被他一手提住,垂在座椅扶手处。“反而是我需要相信你,你真的不知道潮的身份。所以,你真的不知道么?”
“我当然不知道了!”法芙尼尔简直要蹦起来,被狡猾的人类怀疑自己说谎,那简直比被人类欺骗还叫她生气,这不是指着鼻子说她连人类都不如么。“你也不需要相信我!咳咳咳咳咳!!!潮小姐那么温柔可爱,她是魔女……我当然开心!我当然……当然喜欢,我一直都喜欢,好喜欢……我好喜欢她……”
“嗯嗯……好,你喜欢当然好。”狄恩失笑,重新看向法芙尼尔,却一下变了脸色。只见她喘息着絮语,鲜血涌出唇齿,从她下半张脸包裹的龙鳞面甲中渗出,牵连着滴滴答答落了满襟,将身上的重重帘幕染透。这可不妙,她是血统高贵的六翼四足龙,一旦被发现在蒙尔森重伤或者殒命,阿斯加德不会善罢甘休。“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并不是所有的花朵浴血,都会像赫汐拉那样魅惑迷人。你的兄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龙王的近侍,法夫纳,他看到你的模样,应该不会太轻松。”
“哼……是我轻敌,跟他……有什么关系……”
“唉……看来你也是个跟哥哥关系不好的少女啊。”狄恩用自己浴袍的衣带替法芙尼尔擦去唇间的血液。“难道你和哥哥就没有亲密无间的过去么?小时候没有哥哥讲故事就不肯睡觉,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干这干那赶也赶不走,哥哥做什么你也跟着学,哥哥不喜欢的人和事你都比他还要更加讨厌,不是么……”
法芙尼尔瞪着圆圆的眼睛,有气无力喝道:“你……你从哪儿,知道这些……”
“别那么激动啦。世上的兄妹,不都一样么。小时候以为会永远在一起,会永远亲密无间。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忽然就不围着哥哥打转,也不会什么话都告诉哥哥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少女们就是这样多情,又无情呢……别动别动,来,我帮你擦干净。真乖,肚子饿了吧,我教人送些点心来,我猜你会想要吃些甜甜的水果脆饼。”
法芙尼尔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她这才想起需要解除自己身披龙甲的御敌状态,才能更快让体内作乱的余波发散。只一卸防御,周身鳞片哗啦啦松弛下来,缩回皮肤之内,一张惨白的小脸露出来,气呼呼又满腹疑虑地瞪着狄恩不罢休。
“不必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口味,妹妹们从小的喜好,总是这些东西……只要想想,就让人觉得无比的美好啊……”狄恩将她嘴角的血液擦拭干净,起身用帘幕裹紧不着寸缕的少女,双刀锵然入鞘,长长的叹息:“哎——只不过女孩子,总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为了那个人,其他人都得靠边站咯。”
鬼使神差的,法芙尼尔竟安静下来缩在他怀里,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盯着这个人类。
真奇怪啊,他的一举一动原本都那么意气风发,却只是提起妹妹,就莫名惆怅起来。就像自己,就像潮小姐离开的那一夜。
夕阳的光在此时全部熄灭,海浪拍打悬崖的声音愈发响亮入耳,像是他们中的某一位那澎湃的心潮,在理智之外荡开一片高过一片的千万重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