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章嫔亡故,皇帝踱着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承禧宫门前。
外头飘起雪花,崔英小声问道:“陛下去里面歇歇吗?”,皇帝抬头看着承禧宫的匾额,似乎在追忆过去,“走吧。”
承禧宫是清净地,从前楣常在受宠时这里还算热闹,如今落雪更显萧索。
欣嫔本就不爱打扮,此刻更分外憔悴,带着一身素色行礼道:“见过陛下。”
皇帝坐到正中的紫檀木椅上,垂着手:“你平身吧。”
往常陛下到了嫔妃处,都是嫔妃绞尽脑汁地抛话儿讨陛下欢心,可此刻的欣嫔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皇帝本欲与她多说几句,聊聊过往,只是见她这副模样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直接安排道:“章嫔骤然离世,朕今日路过承禧宫,想你与章嫔要好,所以过来看看。你也知道,章若仪是自缢而亡,她的丧仪一切从简,不宜由皇后主持,就由你来操办吧。”
欣嫔抬头看,今日陛下穿着蓝色地缂丝金龙云蝠棉袍,想起若仪也常穿蓝色。
可若仪人却不在了。她思绪翻飞,又想到那日皇后娘娘生日宴后,昭妃是如何羞辱若仪…若非如此,若仪怎会自缢而亡!这么一想,欣嫔登时恨意丛生。
她有了话题。
“陛下,可否请懿妃娘娘一块儿主持? 妾身与章嫔生前交好,怕到时”,她叹了一声,“承受不住。”
见陛下目光疑虑,欣嫔补充道:“况且懿妃娘娘通晓佛经,或可协助法师超度章嫔亡魂。”
毕竟是自缢,宫里忌讳这个,这么一说,皇帝马上答应了。
“嗯,那就依你所言。崔英,传令下去,章嫔丧仪期间,懿妃可不受禁足约束。”
…
皇帝在欣嫔处受了冷待,又来慈安宫找温暖。
“儿子请皇额娘安。”
“陛下今儿怎么得闲来哀家这里?”
皇帝笑笑,问道:“额娘近来可好?”
“皇帝不用惦记哀家,哀家这么些人伺候着,连洗脚水都要用木瓜汤,怎么不好也好了。倒是皇帝的后宫,出了那样的岔子,皇帝不能不闻不问。”
皇帝本来想着来慈安宫松乏松乏,与太后像寻常母子一样话话家常,可又绕不过此事。想到章嫔,她也是从王府时候过来的,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了,居然还能如此愚蠢行事,丝毫未尽到嫔妃和额娘的责任。
皇帝不明白,一个有儿子的人,怎么能说上吊就上吊?
“皇帝怎么不说话?”
“儿子知道了。”
太后半躺着,靠回枕上:“章嫔走了,延福宫缺一主位,皇帝有什么想法吗?”
皇帝机械回答:“找一延福宫的人,晋为嫔位就是。”
“那皇帝属意谁?”
“儿子还没想过这事儿,延福宫不是也有好几位贵人吗?”
“哀家以为晏贵人不错。她心地善良,又有一手好厨艺。”
听到这话,皇帝略有愠色,他简直不知道太后到底是谁的妈。
“晏贵人?她从未侍寝、没有子嗣,能有个贵人位分已是朕格外开恩,她拿什么做一宫主位?” 皇帝摩挲着玉扳指,语气明显不耐烦。
太后倒平静:“说起子嗣,皇帝后宫嫔妃也不算很少,子嗣却只有5个,还是算上柔均后。这么看,有几个真给皇帝生了孩子的?”
她接着劝道:“子嗣以后会有的。”
“皇额娘不用管了,既然是东六宫的事,就交给昭妃好了,看她属意谁。”
太后蹙眉道:“问昭妃做什么,重要的是皇帝自己的意思...你不喜欢晏贵人吗?”
“反正一群莺莺燕燕而已,谁当朕都无所谓。”
…
皇帝没想到,昭妃居然也举荐陆晏!
陆晏是给她们灌了什么**药吗?皇帝想不通,于是越想越觉得此女与众不同。
或许,真像太后说的那样,没子嗣就没子嗣吧,后宫众人又有几个生过孩子?
三日后,圣旨到达,陆晏接旨成为延福宫主位——晏嫔娘娘。
昭华殿内,昭妃正在对镜梳妆,她得意道:“这延福宫主位还是本宫定的,陛下都没问皇后的意思,来问了本宫。”
春莺附和道:“陛下看重娘娘。”
昭妃笑着摇头:“本宫侍奉皇上这么些年,看重本宫怎么不给本宫晋一晋位分,给本宫个协理六宫之权?”,她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依我看,陛下看重的并非本宫,而是旻析呢。”
春莺领会昭妃的意思:“娘娘英明,二阿哥得陛下看重,自然更好了!”
昭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容颜姣好,心情愈发愉悦:“你说,皇后抢了大阿哥,结果是个废的,又要去抢四阿哥,她什么眼光啊!”
春莺:“还是娘娘英明。”
“不过呢,她也就敢欺负欺负江毓雪了,她敢来和本宫争旻析试试。”
“说到江毓雪,她禁足三个月,眼瞅着也没剩多长时间了,她一放出来,旻析…旻析可有危险!”
昭妃笑容消失,铜镜映出她一脸阴霾:“上次烧携柳堂无用,得尽快想个法子,对了,永乐宫不是善制香吗?上次她用宜兰香害晏贵人不成…”
“娘娘的意思是?”
“找个理由,搜搜她的永乐宫!本宫就不信,搜不出东西来。”昭妃信心满满。
毕竟,没有一座宫殿是干干净净的,只要细查,总有发现。
春莺:“娘娘是想叫懿妃再禁足多几月?”
昭妃:“不,本宫要叫她往后余生永远呆在永乐宫,做个废妃,一步不得出。”说到这儿,昭妃重新得意起来,如今陛下已对懿妃生了嫌隙,找个由头搜宫能是什么难事?
她心想,懿妃,你拿什么与我争?你儿子又拿什么与我儿子争?
春鹊小步进入昭华殿:“娘娘,奴婢刚听说,永乐宫解了禁足。”
“什么?懿妃能出来了?”
春鹊低头小声道:“是,娘娘。”
“可三个月期限,还没到呢!”昭妃花容失色,大声喊道。
春鹊不敢抬眼,恭顺地回复:“奴婢也是听说,陛下解了永乐宫禁足,是要叫懿妃主持章嫔的丧仪。”
“章嫔是东六宫的人,她的丧仪,何时轮到懿妃主持!要么是皇后,要么也该是本宫!”
春鹊:“奴婢听说,是懿妃和欣嫔一起。”
昭妃:“是陛下的意思?”
春鹊:“是。”
怎么章嫔的丧仪,陛下不来问她,反倒找了欣嫔?
莫不是欣嫔这段时间改了性子,开始对皇上使起狐媚手段?
承禧宫、承禧宫…还真是风波不尽呢。
昭妃俯视低头的春鹊,默不作声,而后突然抡过一个**辣的耳光。
春鹊马上跪伏在地,颤声道:“娘娘饶命!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本宫之前叫你去承禧宫盯紧欣嫔,你回来向本宫复命时不是自信得很,说什么欣嫔老老实实、不敢逾矩!结果呢,她私下手段多得很,而你在承禧宫待了那么些时日,却毫不知情!”
春鹊红着眼眶:“奴婢在承禧宫时,欣嫔确实老老实实啊!”
昭妃一脚踹在她肩头,将她踹的摔倒在地:“是你不尽心,还说没有!”
春鹊重新跪在地上,面对昭妃的诘难,她百口莫辩。早知道就不把消息告诉昭妃了。
为什么她与春莺同时间侍奉昭妃,春莺得的赏赐多,她得的赏赐少?容易的事春莺做,难干的事给她做?春莺得的夸赞多,挨打挨骂都是她来受?
春鹊自问对昭妃忠心耿耿地侍奉十几年,已经算是老宫女了,昭妃娘娘她还是这样一丁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
偏偏春莺也跪了下来,帮她求情。
偏偏昭妃一听春莺的求情,也不像刚才那样怒气冲冲了。
春鹊一腔怨愤,敢情受气筒只有我一个?为什么?
昭妃看着金砖地上跪着的二人,重新冷静下来,心中只剩一个声音:来不及了!
不能叫江毓雪从永乐宫出来!不能再将旻析置于险境!
她迅速地想了个好法子——只要姜华向陛下指认,江毓雪试图谋害皇嗣!
她上一次去承禧宫–丽晖轩时,姜华亲口承认有人在御花园谋害旻析,尽管她不知道是谁。
但如今昭妃知道了,不就是江毓雪吗?
事关皇嗣,只要姜华说了,陛下就会查!江毓雪自然出不了永乐宫的门。
至于欣嫔之事,事后再算。
想到这儿,昭妃示意春莺:“替本宫梳头、更衣,本宫要去承禧宫一趟。”
春莺起身:“娘娘有何吩咐,奴婢替您办。”
昭妃:“你?本宫要从丽晖轩把姜答应拎出来,你能办?”
春鹊还跪在地上,昭妃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你,滚出去。”
…
待昭妃梳妆完毕,昭华宫外几个小太监已备好轿辇。
宫巷内有积雪,太监走得小心翼翼,速度也不快。
轿辇前方,一行浅浅的脚印沿着宫墙,蔓延到了承禧宫门。
等到昭妃进了承禧宫,到了丽晖轩门口儿,看守太监把门打开。
春莺给昭妃撑伞,雪花落在伞面上。
庭院内空无一人,昭妃:“我们进去。”
姜答应屋内也是静得很。
春莺吓得后退两步:“娘娘,姜答应她…她…”
昭妃示意春莺上前探查。
“姜答应,她没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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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