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嫔看着空寂的庭院:“等皇后娘娘生日宴时,春天就该来了,树也要长出嫩芽了。我们旻丰也长了一岁,我看到的,是新一岁的旻丰了。”
“他未满6岁,就给送到景和宫养着,后来又去了阿哥所,这些年,也没怎么回来过延福宫。本宫一年里,也只有家宴能和他见上两面,可家宴就那么一会儿,话也说不上几句。”
苹儿笑言:“大阿哥有出息,娘娘的福气在后头哩。”
一场大雪过后,和风送暖,阖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开始扫雪。
今日是皇后的生日宴,欣嫔来到延福宫,叫章嫔一同前去。
“姐姐还记得吗,以前在潜邸时,我们一起扫雪。那时没有这么多太监、宫女。”章嫔率先开口道。
“怎么想到了以前的事,你今日心情不错。”欣嫔看向章嫔头上夺目的海水江崖点翠钿子,她很少戴这样奢美的头饰。
章嫔笑道:“有吗。”
欣嫔也笑了:“你这笑容,叫我想起想起咱们姐妹二人从前在王府荡秋千的日子,那时咱们才十几岁,当真是无忧无虑。”
章嫔若有所思:“后来陛下登临大宝,咱们也跟着搬进宫中,一个在承禧宫,一个在延福宫,离得远了。”
二人边走边说,穿过落雪长巷,欣嫔摇头笑言:“这么些年了,你我姐妹,还都是个嫔位。”
“我知道姐姐不在意名分,我亦不在意。”
“只是旻丰”欣嫔欲言又止,若非只是个嫔位,旻丰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皇后抱养,她不想说丧气的话:“有空多来承禧宫,我们可以一起打牌,像从前在王府那样有意思。”
“嗯。”
从前在王府时十几岁的少女,如今在深宫里慢慢腐朽,一眨眼已到了不惑之年。
宫女替皇后娘娘换好朝袍,戴上红缨覆钵式冬冠。要说皇后娘娘与寻常女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朝冠一戴,母仪天下的气度也就出来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景和宫一片欣欣然。
嵌上领约、戴上朝珠、佩上彩帨,昭妃携众妃嫔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皇后娘娘一人坐在上首,笑容温雅,看着地下叩拜的众人:“诸位平身。”
这是她一年中格外舒心的日子,宫内重视礼仪,平日昭妃再跋扈,今日也得恭敬守礼。
不仅是妃嫔,朝廷内的命妇也得排着队,行叩拜大礼。
然后是皇子们…
皇后娘娘坐得有些乏了,但这是她作为主子该受的罪。她没说太多话,叫下面人平身,然后宫殿监再把一波一波人依次请出去。
也没人乐意在这儿拘着,众位妃嫔行礼后齐声道:“臣妾告退。”
欣嫔看了一眼身旁的章嫔,小声道:“走啊。”、“该走了。”、“你不走吗?”
昭妃也注意到了,回头问章嫔:“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章嫔犹豫再三,上前一步:“皇后娘娘,今日旻丰也会过来给您请安,臣妾可否见他一面?”
皇后娘娘温雅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旻丰之后要温书,然后练习骑射。章嫔,你们母子情深,也不要耽搁了大阿哥的功课。”
见章嫔没有离去的意思,皇后道:“若陛下再查他的功课,旻丰还把《论语》背错,本宫也爱莫能助了。”
昭妃走到章嫔身边:“行了,章嫔,还跟这儿站着做什么?走。”
章嫔头上的点翠钿子在阳光下色彩夺目,叫人注意不到她头饰下的黯淡脸庞。
出了景和宫门,昭妃回身对章嫔道:“真是个蠢货,大阿哥如今的情形你不清楚?”
章嫔停住脚步:“旻丰怎么了?”
昭妃轻蔑笑道:“他能怎么样,不过是皇后娘娘看不上他,想物色新儿子了。”、“你说陛下头一个儿子是你生的,按理说你也是劳苦功高,结果得到了什么呢,位分是一点儿没晋不说,儿子还被景和宫拿去了。”
“当然,听说景和宫也劳心劳力,为着大阿哥费了不少功夫,奈何你儿子不够争气。如今倒好,皇后娘娘看中了江毓雪的四阿哥,和陛下吹了好几次枕边风呢。”
欣嫔扶着章嫔,听昭妃没完没了的指点。
“你愚笨,连着儿子也跟着愚笨,比不上别人,头一个生的有什么用?光长岁数不长脑子,《论语》都能背错,也难怪陛下、皇后不待见他。”、“我说你别看我!本宫可不似你这般窝囊无用!”
好歹是生下皇子的人,好歹是一宫主位,昭妃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大庭广众下讥讽谩骂。几位小主从旁经过,不敢言语,快步走开。
昭妃才不管章嫔内心作何想法,自己说个痛快后,甩甩袖子走了。
章嫔站在原地。
欣嫔也跟着站在原地,安慰道:“昭妃就是这个性子,咱们东六宫她谁都说,你别往心里去!”
章嫔摇了摇头:“我没事。咱们走吧。”
一路上,小太监、小宫女们见了二人:“章嫔娘娘吉祥。”、“欣嫔娘娘好。”
皇后生日宴,大家都是开开心心的。
欣嫔顾不上下人问好,她想了想:“你觉不觉得,昭妃对晏贵人的态度,和以往不同了?”
“今日给皇后娘娘贺寿,她还特地等上晏贵人,和她说了几句话!”
章嫔摇了摇头。
欣嫔:“这丫头从前在我承禧宫时就不安分,她原本只是个宫女,又从未侍寝,居然做了贵人!可见此人心思颇深,若仪,你要多多留意啊!”
“随她吧。”
见章嫔并不关心,欣嫔欲言又止,从前在潜邸时,若仪的话可不是这么少的!
但毕竟不是从前,于是她换了个轻松话题:“你得空就过来承禧宫,咱们打牌!”
章嫔含笑点头,说:“好。”
陆晏在推进[燕麦奶]上市,公司通讯系统收到来自杨元庆的消息: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起身,见章若仪办公室门微开了一条缝,敲了敲门:“章总,杨总找我,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章若仪:“什么事儿啊。”
陆晏:“不知道。”
章若仪:“哦,行,你去吧。”
陆晏小心关好门,她察觉到章若仪今天有些没精神,虽然工作操劳,以往也见过她没精神的时候,但刚刚陆晏觉得她有种显而易见的沮丧。
常温事业部总裁办公室门前,陆晏敲门:“杨总。”
“进来吧。”
他示意自己的助理春英出去,留下陆晏单聊:“集团世界杯赞助花了几个亿,没成效,现在把锅往我们常温甩。”
陆晏点头,她不知道杨元庆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之前和你说,我们常温要拓展市场,挖掘、拓展饮品消费新场景、新人群,就需要像你这样的新鲜力量,老一套的模式已经不管用了。”
“从市场管理中心,独立出来,成立创新品牌中心,我希望看到,常温有更突出的业绩,远超过低温。”
陆晏说:“要签什么合同吗?”
杨元庆:“可以啊,你愿意的话,之前的合同,还算数。”
之前那个赛马合同?继续搞末位淘汰,卷起来?
陆晏:“杨总,这些天我考虑过,其实那个合同并不适合常温的发展。那个合同只有对我一人的激励,对于我团队的其它成员,没有激励,只有额外惩罚。”
杨元庆:“那你想怎么样?”
陆晏:“全员激励。销售利润的10%作为奖金分配给参与项目的成员。”
杨元庆:“这在嘉达前所未有。”
陆晏:“我认为,这样对常温发展更有利。您说常温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新思路、新方法。在我看来,不是大家不想为组织付出,是付出与回报不匹配,削弱了大家的积极性。嘉达这么多员工,咱们常温这么多员工,从来不缺好的想法,也不缺愿意为组织付出的人,只要给够激励。”
杨元庆:“嗯,你先出去吧。”
陆晏回到工位,见章若仪拿着水壶从办公室出来,本以为她会问自己,杨元庆找她聊了些什么。
章若仪却只是到饮水机处打了壶热水,然后就回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幸好没问,创新品牌中心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况且要和章总说,也得杨元庆说,不能由自己这个下属来通知。
陆晏也给自己泡了壶茶,内务府经常往携柳堂送各式各样的茶,养成了她喝茶的习惯。
当然,现代社会有更多选择,她喝了一口糯香普洱。
神清气爽。
晚上,陆晏喷了点薰衣草睡眠喷雾,睡着了。
而后被外头嘈杂声惊醒:“怎么了?”
余欢推门而入:“小主,章嫔娘娘她——”,余欢低下头:“小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陆晏套上外氅,头发还是披散的。
推开携柳堂的门,冷风扑面而来。
陆晏看到延福宫的地砖上,七零八落的侧柏叶,她的目光往上,一个小太监架起梯子,正颤颤微微地往上爬。
去够一双花盆底。
宝蓝色羽缎棉氅衣静静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