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日记 第1章 第 1 章

“呀，小路怎么突然收拾这么多东西？”

“离职了。”路遥淡淡道。

路过的同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再多做停顿，走到茶歇间，与里面的人低声议论:“小路竟然离职了，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啊，小公主不喜欢的人，有几个能留下的？”另一道声音接过话茬。

“也对，不过还是可惜，原画组就小路画稿最快，人家这三年给老板赚了多少钱？就这么赶走，真让人心寒。”

“你同情她做什么，人家又不是普通员工，一毕业就能有这么高的收入，蹦得太高了当然有人看不惯喽。”

茶歇间隔音不好，离路遥的工位又很近，不光听得清楚，抬头的话，甚至能对上门口探出来的八卦目光。

路遥没管。

众星捧月惯了的人一朝泯然众人，总是难以习惯的。

路遥学生时代成绩好、长得美，一直到大学毕业前，都是走哪都吸睛的状态。工作后，她那点成绩和美貌，在家大势大的皇族关系户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从有了离职的冲动到把离职通知发到领导的邮箱里，路遥考虑了半个月。

她不是普通员工，离职的代价很大。

犹豫的这半个月，“公主”同事接了个特难缠的客户，搞不定，于是甩给了路遥。客户十五天揪着她改了十三遍稿子，路遥终于忍不住，下定决心提了离职。

领导照例提出加薪挽留，见路遥去意已决，背地里偷偷改了排班表，彻底压榨到底。

熬完了三十天交接期的路遥，终于能在今天搬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彻底和面前这个狭小拥挤的工位说句再见了。

“小路，搬这么多东西啊？要不要我帮你？”茶歇间里刚刚落井下石的同事敷衍地问了一句。

路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搬。”

同事显然不是真心想帮忙，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就自顾自回到工位忙着手中的活了。

搬着半人高的箱子路过“公主”的单间办公室时，隔着百叶窗玻璃，路遥听到里面有人起争执，脚步不由顿了顿。

“我怎么知道……突然来检查……”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路遥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路遥？！”

路遥想假装没听见。

“别装，这玻璃是单向的，我看见你了！”

路遥只得停住脚步，问：“有什么事吗？”

“帮我把垃圾带下去。”玻璃门被拉开，里面的人随意踢出来一只垃圾篓。

路遥是个包子性格，对这种要求向来没有拒绝一说。

但今天她已经离职了。

“不顺路。”路遥思忖片刻，后退了半步，没有弯腰拎起垃圾袋。

她没撒谎，这家公司办公楼是租的，附近未开发完全，楼下还没有环卫站的垃圾箱，要多走几百米到隔壁工厂的垃圾站才能丢垃圾，很不方便。

“顺手的事，你以前都能扔。”

“今天搬东西，拿不下。”

路遥给的理由还算有说服力，对面但凡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就不会再紧抓着不放了。

但对面显然不是正常人，“你先把垃圾扔下去，回来再搬不就得了，又没人看得上你那点破烂，怕被偷啊？”

路遥不知道怎么接茬。

对面催促道：“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你没想过这样会耽误我的时间吗？”路遥突然说。

“什么？”对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眼神里漫上不屑：“你的时间值几个钱？拼死拼活一个月，赚得还没我周末逛街花得多。”

赤/裸裸的，是嘲讽、是羞辱。

路遥默然。

其实路遥家境还算不错，爸爸是外企老员工，妈妈是高中老师，及至上大学之前，她的家境在她所能接触到的人里，都是很好的。

直到她来到s市念书。一线大都市最不缺的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罗马的少爷小姐们。

都说大学是个小型社会，路遥尚能调节自己的心态，专注提升自己。毕业后，她才明白“小”社会的意思。

学校里的勾心斗角，在工作中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路遥名校毕业，之所以忍着委屈在这家小公司一干就是三年，原因只有一个：钱给得多。

没有底蕴的人想在大城市立足，太难太难。

大厂工资比这家底薪都低了三分之一，只能勉强覆盖房租和生活开销。

路遥不想做“月光族”。

可她见过了大城市，也不愿再按照爸妈的安排回到老家考公考编，就只能屈服于现实。但现实就是，她苦熬着青春换来的“高月薪”，失去的不只有时间。

还有尊严。

“愣着干什么？别以为辞职了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信不信我让你在s市再也找不到工作？”郑佳慧插着手臂，倚在玻璃墙上看着她。

不远处工作室的同事目光扫过来，路遥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拎起了纸篓里的黑色塑料袋。

实在是狼狈。

其实郑佳慧没那么大的背景，路遥也清楚，这家公司在s市甚至排不上号，但欺负她一个小地方来的，还是很容易的。

说到底还是她性子软，好拿捏。若换了位性格泼辣豁得出去的同事，郑佳慧绝对不会轻易招惹。

拎着垃圾袋等电梯，路遥垂下眼，电梯门开的瞬间下意识抬步，却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满怀。

手里的垃圾袋结结实实贴到了面前人裁剪贴身的西装上，黑色塑料袋外壁渗出的油渍顿时在深灰色西装上留下浅浅脏污。

路遥尴尬到了极点。

“你用脚看路吗？”男人几不可查后退半步，垂眼看她，肉眼可见的嫌弃挂在脸上。

“抱歉，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视线相交那刻，两人都愣了下。

好帅的脸、好毒……的嘴。这嘴，甚至还有点莫名的熟悉。

路遥窘迫，好在对面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怼完一句，就收声了。还贴心的侧身让开了一条道放路遥进了电梯。

只是他原本已经迈出电梯的步子又收了回去，丝毫没要出来的意思了。

狭小的电梯中只有两个人，气氛一时凝滞，路遥几次欲言又止，想提一下赔偿的事，但都被这帅哥强大的气场吓得咽了回去。

13、12、11……

十几层楼的距离，路遥一言不发，旁边站着的男人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好在下一秒，电梯门开了。

路遥想也不想一头扎了出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男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管不顾地冲出去，等电梯门合上，她才后知后觉察觉不对劲。

三楼办公区的员工齐齐望向这边。

路遥：……

这座写字楼里不止有一家公司，路遥刚离职的那家租了十三、十四层做办公区，二楼是一家健身房，客户群体有且仅有这座写字楼里三家公司的员工。

公司发的健身卡还被路遥扔在公寓落灰。

“叮”一声，身后电梯门无情合上，路遥呆滞在原地。

统共就三层楼的高度，不值当再等一趟电梯，于是路遥头也不回直奔楼梯间，三楼办公区的工作氛围很“好”，很快没人再关注她，众人又进入了一边聊天一边干活的状态。

闲聊中夹杂着一声“美女”，路遥没仔细听，自顾自地走到楼梯口，对着沉重的隔门重重一推，映入眼帘的是能把她整个人埋了的杂物堆。

路遥有些崩溃。

“美女，刚刚喊你没听到吗？这边堵了，走不了。”工位那边跑过来一个青年，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路遥没心思欣赏他精心设计的动作，只想赶快离开。

“美女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搭讪的套路土到不能再土，同在一座写字楼工作，就算不是一家公司没有任何交集，打过照面再正常不过了。

路遥对这张脸都还有几分印象。

“帅哥知道消防举报电话多少吗？”

“啊？”青年愣了一下，随即道：“问这个干嘛？我给你百度一下。”

“谢谢，我举报。”

青年掏手机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路遥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原来人在社死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胡言乱语啊。

“啊？美女真幽默哈哈。”青年一脸呆滞。

路遥几近崩溃:“你们房东每个月难道不查消防通道吗？！”

她也是随口一说，毕竟在这工作三年，她也没见过这座写字楼的主人。

打理这的房产经纪人倒是见过一两次，路遥刚离职的那家公司的老板去年为了敲掉小半面墙给自家千金装修新办公室，塞出去了不少好处。

旁边的青年不知是不是被传染了，看起来比她还尴尬。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露出里面男人那张脸，让路遥瞬间想起刚才十三楼电梯门前尴尬窘迫的一张脸。

男人身高腿长、身材比例优越，脸也丝毫没有拉低身材的档次，刚刚被路遥弄污的那件深灰色西装已经不见了，上身只穿了件没带logo的白色衬衫。

原来是下楼换衣服了啊。

可见刚刚那袋垃圾对他伤害之大。

路遥心说。

帅哥总是万众瞩目的，电梯门刚一打开，办公区那边几十双眼顿时扫了过来。

吸睛程度不亚于路遥刚工作那年穿一身酒红吊带出现在公司年会上。

现在的路遥，一身休闲装，素面朝天，能洗个脸出门已经很给公司面子了。

也没人告诉她今天能和这位毒舌帅哥偶遇两次啊！

“真巧。”电梯里那位好死不死，掀起眼皮打了声招呼。

路遥捂脸，和他擦肩进了电梯，按下关门键将探究的视线隔绝在外面。

刚刚和路遥搭讪的青年回神，对着面前身高腿长极具压迫感的帅哥做了个握手的动作，“您是？”

男人却没握，只淡声道:“房东。”

二字落地，上一秒还嘈杂的办公区顿时鸦鹊无声。

“我来处理这栋写字楼租客违规改建的事，还有，”他一顿，目光扫向楼道门：“你们公司占用消防通道堆放杂物的问题。”

原本这些琐事都有专业的人来管，但偏偏上一个房产经纪人吃租客回扣、高收水电费被抓到，让他给开了，暂时招不到新的，才不得不亲自来了一趟。

不等青年反应，男人兜里手机系统自带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不管你们是找保洁还是自己弄，两小时内，收拾干净。”他留下这么一句，随即快步进了另一趟来的恰到好处的电梯。

电梯里没信号，到一楼几秒的功夫，喻景白出了电梯，来电人等不及，已经挂了。看到来电备注，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回拨。

电话那头立即不耐烦地女声：“景白，上次让你见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快三十了，别要求那么高，这年头门当户对的姑娘不好找，看得过眼就试着处一处……”

喻景白皱眉打断，“是她没看上我。”

这句话就像火星子跳进了炸药包，点燃了电话那头女人的怒火，张口就是一番毫不留情、毫无停顿的数落：“看不上你就不能找找自己的原因吗？你听听你提的那是人的要求吗？

什么家里拖鞋必须放对称、沙发垫得排均匀、杯子把要朝一个方向放、垃圾桶里不能放垃圾袋……你是找对象不是找保姆！这些就算了，你还挑毛到人家姑娘头发上去了，说什么不喜欢头发太碎的女生！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这样的哪个姑娘受得了你？！”

听到最后两句话，喻景白脑海里没由来的冒出刚才碰见的那个十三楼公司的小职员。

一身不修边幅，不像来上班的，反倒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房东更像来收租的。

但长得很漂亮，明星似的，纵使穿着随意、也没有化妆，依然比他见过的那些名媛都漂亮。

同样的打扮放在见过的那些相亲对象身上，喻景白会觉得对面很不尊重人。但放在这小职员身上，竟然莫名有种“松弛”的美感。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喻景白第一次将此句奉为圭臬。

开文啦，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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